第8章 幸運的人交上了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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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乃依把家裡的事料理完以後,在一六七二年一月,來到他的教子高乃裡于斯·凡·拜爾勒家裡。

     夜色已經降臨。

     高乃依雖然不大懂園藝,也不大懂藝術,還是把整座房子都參觀到了,從畫室參觀到暖房,從油畫參觀到郁金香。

    他感謝他的教子在騷什烏德灣戰役中曾經在旗艦“七省聯邦号”的甲闆上陪伴他,并且感謝他的教子給一種名貴的郁金香起了他的名字;他始終帶着父親對兒子的那份慈祥和藹,在他觀看凡·拜爾勒的财寶的時候,成群的人懷着好奇心,甚至是懷着敬重的心情聚集在這個幸運者的門前。

     所有這些鬧聲驚動了正在爐邊吃點心的博克斯戴爾。

     他一打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以後,就連忙爬上他的觀察崗位。

     他不顧天氣寒冷,站在那兒用望遠鏡看。

     自從一六七一年秋天以後,他就不大用這架望遠鏡了。

    郁金香就像地道的東方姑娘一樣畏寒,到了冬天決不可能留在地裡,必須移到室内。

    它們需要抽屜裡的軟床和溫暖的爐火。

    因此高乃裡于斯就在他的實驗室裡,在他的書籍和油畫中間度過整個冬天。

    他難得上他放鱗莖的那間屋裡去,除非是為了放一點陽光進來;他一發現天上有太陽,就推開一扇玻璃的上下推拉窗,好歹也得把陽光請進來。

     我們提到的那天晚上,高乃依和高乃裡于斯,由幾個仆人跟随着,一同參觀了所有的房間以後,高乃依低聲對凡·拜爾勒說: “我的孩子,把你的人都打發開,讓我們倆單獨待一會兒。

    ” 高乃裡于斯點點頭,表示遵從。

     接着高聲說: “先生,現在你願意看看我的郁金香的幹燥室嗎?” 幹燥室!這個郁金香界的Pandmonium[1],這個神殿,這個SanctumSanctorum[2],就像古時候的特爾斐[3]一樣,是嚴禁教外人入内的。

     正如當時不可一世的、偉大的拉辛[4]所說:從來沒有一個下人敢冒失地跨進一步。

    高乃裡于斯隻準許一個年老的弗裡斯女用人的無害的掃帚進去。

    她是高乃裡于斯的奶媽,自從他獻身給郁金香以後,她就再也不敢在炖肉裡放洋蔥,生怕傷了她奶大的這個孩子的心。

     所以,那些端着蠟燭的仆人一聽見幹燥室這三個字,立刻就恭恭敬敬地讓開。

    高乃裡于斯從走在最前面的一個仆人手裡接過蠟燭,把他的教父領進那間屋子。

     說到這兒得補充一句,幹燥室正是博克斯戴爾不斷用望遠鏡窺探的那間裝着大玻璃窗的屋子。

     這個忌妒者從來沒有這麼專心地守在他的崗位上。

     首先他看見牆壁和窗戶都照亮了。

    随後出現了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威嚴肅穆、個子高大,在高乃裡于斯放蠟燭台的桌子旁邊坐下。

     博克斯戴爾認出這個人就是高乃依·德·維特,他臉色蒼白,長長的黑發從前額上分開,披在肩膀上。

     “普爾唐的留亞特”對高乃裡于斯說了幾句話,這個忌妒者隻看見他的嘴唇掀動,卻猜不透說的是什麼。

    然後“普爾唐的留亞特”從懷裡取出一個密封的白紙包遞給高乃裡于斯。

    博克斯戴爾從高乃裡于斯接紙包和把它放在一個櫃子裡的舉動上,猜出裡面準是極重要的文件。

     他起初以為,這包珍貴的東西一定是從孟加拉或者錫蘭剛捎來的球根,可是他立刻又想到:高乃依并不培植郁金香,他隻操心“人”這種和郁金香比起來,既難看,而又難叫它開花的不好的植物。

     因此,他又回到原來的想法上:這個包裡完全是文件,與政治有關的文件。

     可是為什麼要把和政治有關的文件交給高乃裡于斯呢?他不僅僅對政治這門科學一竅不通,甚至還以此誇口。

    照他的看法,這門科學比化學,甚至比煉金術還要艱深難懂。

     高乃依已經感到他的同胞們開始對他不歡迎了,這對他是個威脅。

    毫無疑問,他交給他的教子凡·拜爾勒的,一定是一件托他教子保管的東西;“留亞特”這樣做是非常聰明的,因為,如果要搜尋這包東西的話,也決不會搜到與任何陰謀無關的高乃裡于斯的家裡來。

     再說博克斯戴爾了解他的鄰居;如果紙包裡是球根,高乃裡于斯一定會克制不住自己,立刻拿出一副郁金香愛好者的姿态研究他收到的禮物,估量它的價值。

     相反的,高乃裡于斯恭恭敬敬地從“留亞特”手裡接過那包東西,又恭恭敬敬地把它放到一個抽屜裡,推到抽屜的盡裡頭,無疑的,起初是為了不讓人看見,然後是為了不讓它過多地占去放鱗莖的地方。

     紙包放進抽屜以後,高乃依·德·維特站起來,握了握教子的雙手,朝門口走去。

     高乃裡于斯連忙端起蠟燭台奔過去,很有禮貌地走在前面照着他。

     于是,燭光漸漸地在裝着大玻璃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