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芭斯謝芭的離去——牧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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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噢咿,噢咿,噢咿&mdash&mdash&rdquo 沒有聽到一聲羊叫。

    他走到籬笆旁邊,發現籬笆打開了一個缺口,裡面有羊蹄印。

    羊竟在這個季節沖破圍欄跑了出去,這使他大為驚訝。

    但他馬上想到這必然是由于羊在冬天非常喜歡吃常春藤的緣故。

    這種植物在林地裡可不少呢。

    他穿過籬笆追去。

    可是林地裡也沒有羊的影子。

    他又吆喝起來,溪谷和遠處的山巒回蕩着他的聲音,就像水手們在麥森海岸上召喚沉沒的海拉斯[2]一樣。

    然而還是不見羊群。

    他穿過樹叢,沿着山脊走去。

    前面提到過的那兩道籬笆在山頂上達到盡頭,連接着白垩坑的峭壁,他看見那條小狗就站在山頂上,身後襯映着天空&mdash&mdash一團黑影,紋絲不動,好像是站在聖·赫勒納島上的拿破侖似的。

     奧克頭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向前挪動了幾步,覺得渾身軟綿綿的:圍欄有一處已被沖斷,他發現那兒有他的羊留下的蹄印。

    那條狗跑了過來,伸出舌頭舔舔他的手,搖頭擺尾的好像在期待着大大獎賞它立下的非凡功績。

    奧克從峭壁上面往下一看,哎呀!羊全都躺在峭壁腳下,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隻剩下一口氣&mdash&mdash兩百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擠壓成一堆,就眼下的情況來看,它們至少還代表着另外兩百隻呢。

     奧克是個極為仁慈的人。

    的确,這種仁慈往往把他那些機巧的、具有策略意義的打算撕得粉碎,像地心引力一樣牽着他的鼻子走。

    他生活中的一個陰影就是他的羊會變成羊肉&mdash&mdash總有一天每一個牧羊人都會徹底出賣他那無力自衛的羊群。

    他現在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為這些溫順的母羊及其尚未出世的羔羊過早喪生而惋惜,哀憐。

     接着他就想到了事情的另一面。

    這些羊都沒有保過險。

    他省吃儉用積蓄下來的一切一下子全都報銷了,他想獨立做一個牧主的希望破滅了&mdash&mdash可能永遠破滅了。

    蓋伯瑞爾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多麼不容易啊!他的精力、耐心和勤奮,在他十八歲到二十八歲這十年間幾乎已經耗盡,不會還有一絲一毫餘留在他身上了。

    他俯在一道圍欄上,用手捂住了臉。

     然而,一個人是不會永遠恍惚下去的,牧主奧克從這種精神狀态中清醒過來了。

    他隻說了一句表示感激的話,這真是不同尋常,但也符合他的性格: &ldquo感謝上帝我沒有結婚,不然的話,眼看我就要成為一個窮光蛋,她會怎麼樣啊!&rdquo 奧克擡起頭來,不知怎麼辦才好,無精打采地看着面前那種景象。

    靠着坑的外緣有一個橢圓形的池塘,一彎酪黃色的瘦月高懸在池塘上面,啟明星在左邊緊緊尾随着。

    再過幾天連這一點月色也将消失了。

    池水像死人的眼睛一樣閃着光。

    大地醒來的時候,吹起了一陣柔風,水中的月影便搖晃起來,拉得長長的,但沒有破碎;啟明星的倒影也變成了一條磷光帶,在水面上閃耀着。

    這一切奧克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據所能了解到的情況看,事情好像是這樣的:那條倒黴的小狗一直認為自己既然是養來趕羊的,那就趕得越勤越好;那頓死羊肉很可能又給了它一些額外的勁頭,于是它把所有的羊都轟進一個角落裡,逼着它們竄出籬笆,越過上面一帶山坡奔去,又使勁亂咬亂叫,吓得這些膽小的東西不要命地往前撞,沖倒了一處已經腐朽的圍欄,從峭壁邊沿上一頭栽下去了。

     喬治的兒子把自己的工作完成得那麼徹底,使人覺得它實在是太棒了,已沒必要再活下去。

    事實上,也就是在當天中午十二點,它被抓起來悲慘地槍斃了&mdash&mdash這是狗經常遭到厄運的又一個例證;另有一些哲學家總是愛根據一連串的推理得出合乎邏輯的結論,并試圖在一個主要由中庸精神構成的世界上完全按照邏輯推理行事,其下場也無非如此而已。

     蓋伯瑞爾的牧場本是由一個商人墊錢開辦的&mdash&mdash因為奧克的長相和品格都預示着他很有前途&mdash&mdash奧克給他一定的利潤,直到貸款償清為止。

    現在奧克發現,真正屬于他自己的那些牲畜、樹木和農具的價值大緻抵償得了債務,自己還可以是一個自由的人,但他就隻剩下身上穿着的這套衣服&mdash&mdash别的就一無所有了。

     *** [1]圖爾納(1775&mdash1851),英國著名風景畫家。

     [2]海拉斯,赫爾克勒斯的寵兒,傳說他在麥森的一道泉水旁邊汲水時,被仙女劫入水中。

    赫爾克勒斯找不到海拉斯,便擄去幾個麥森人做人質,待找到海拉斯後交換。

    于是麥森人繼續尋找,每年在泉水旁邊獻祭,呼喚海拉斯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