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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倫南默默無語,愣了半晌,一張臉漲得通紅,人像被霜打的茄子,連臉似乎都變枯萎了。

    他直愣愣地盯着牆瞧了片刻,木讷地掏出手帕,像履行某種儀式般抹了抹前額和脖子。

     “這不是真的,”布倫南道,“我不相信。

    是不是牆的其他地方有密門或活闆門,或者亨德森夫人瞧見的不是這裡?” “哦,我會把所有鑲闆都拆下來讓你瞧個清楚。

    ”馬克對布倫南咧嘴一笑,笑容中滿是嘲諷,他背對透過窗戶的暗淡光線,轉弄着手裡的鑿子,“不過,警監,我覺得你今天陰溝裡翻了船,自己一頭栽進去還不知道。

    現在你還不相信這件事裡有靈異成分嗎?” 布倫南走到一旁,悶悶不樂地瞧着衣櫃門。

     “不對,”他自言自語道,頭一轉,“對了,我注意到剛拆下的鑲闆上挂着一盞燈。

    亨德森夫人瞧見那扇不存在的門時,那盞燈亮着嗎?不,等等!那老太太說——” “是的,”馬克附和道,“那盞燈沒亮。

    當時隻有床頭的燈亮着,燈的亮度根本不夠,所以我們不知道關于那個神秘女人的更多情況,連頭發顔色也不知道。

    你自己也看到了,房間裡就這兩盞燈。

    亨德森夫人說——” 史蒂文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火。

    雖然他不确定沒找到密道是不是可以讓他松口氣,很可能是的,但有一點他确定,那就是他很生氣。

     “我能說一句嗎?”史蒂文斯道,“所有這些事都是那個‘亨德森夫人說’搞出來的。

    坦白說,‘亨德森夫人說’這話聽得我頭疼。

    亨德森夫人是誰?她是做什麼的?是祭司、先知,還是《聖經》的代言人?亨德森夫人人呢?我感覺她像哈裡斯夫人[米麗亞姆·柯爾斯·哈裡斯(MiriamColesHarris,1834—1925),美國小說家,她的首部作品《拉特利奇》被譽為美國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哥特小說。

    該書當時是以匿名發表,因而作者神秘的身份曾一度引發衆多猜測。

    ]一樣難以捉摸。

    她招來警察,把我們所有人都折騰了一遍,我們卻連她的影子也沒見到。

    布倫南,你先說德斯帕德夫人有嫌疑,又說我妻子有嫌疑,盡管德斯帕德夫人有不在場的鐵證,盡管有人能證明瑪麗買不到或做不出布蘭維利耶侯爵夫人那樣的裙子,你還是仔細盤問了她們,連最小的細節也沒放過。

    好極了。

    可亨德森夫人說什麼神秘女人,還說瞧見過我們剛才親自證明根本不存在的門,你卻對這些鬼話确信不疑。

    ” 馬克搖搖頭。

    “也沒你說的那麼不合情理,”馬克道,“如果亨德森夫人說謊,為什麼要畫蛇添足?她隻需簡單地說瞧見房間裡那女人給邁爾斯伯伯喝了東西就可以了。

    為什麼還要說能被我們驗證是假的,從而會讓我們懷疑她的細節呢?” “其實你已經自問自答了。

    因為你到現在還認定她沒說謊,不是嗎?否則你就不會跟我争辯了。

    ” 三人沉默了片刻。

     “而且,”史蒂文斯繼續說道,“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你問我亨德森夫人為什麼信誓旦旦告訴我們,說她看見一個死去的女人穿牆消失,那我問你,亨德森先生為什麼信誓旦旦說花崗岩墓室裡的屍體是憑空消失的?為什麼他一口咬定沒人動過密封的地下墓室?整件事中有兩點最匪夷所思:首先,那個女人從老邁爾斯房間神秘消失;其次,棺材裡的屍體從地下墓室神秘消失。

    而這兩件事的證明人碰巧都姓亨德森。

    ” 布倫南嘴裡輕輕打了聲呼哨,伸手從兜裡掏出一包香煙,給馬克和史蒂文斯各遞了一支。

    兩人接過煙,像兩名決鬥者接過各自的劍。

     布倫南道:“繼續說。

    ” “我們來分析一下相關的事實,警監,如果這真是一起謀殺,”史蒂文斯繼續道,“你認為兇手肯定是外人,我卻不這麼想。

    我幾乎可以肯定兇手是家中的一員。

    我們好像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下毒的方式。

    毒藥是下在蛋液、牛奶和紅酒的混合物中。

    ” “我好像明白你要說什麼了——”布倫南道。

     “是的。

    首先,一個外人偷偷溜進房子,從冰箱裡拿出雞蛋,打蛋,再從冰箱裡拿出牛奶,接着從地窖裡取出紅酒,然後再把它們攪拌在一起,你們覺得這可能嗎?你們再想想,那個外人還要端着這麼一碗東西,堂而皇之地把它倒進你家餐櫃的銀杯裡?這還會帶來一個更難回答的問題:一個外人怎麼能讓老邁爾斯喝掉這東西呢?你們也知道,想讓老邁爾斯吃點有益身體的東西有多難,尤其是在他過世的那個晚上。

    如果一個外人想毒死老邁爾斯,應該會選擇老邁爾斯願意喝的東西,比如他喜歡的香槟或白蘭地。

    可結果呢,沒有,兇手選的竟然是家裡人才會想到的家常雞蛋拌紅酒。

    隻有家裡人才能夠:一、想到做這種東西;二、讓老邁爾斯喝下去。

    露西或許會這麼做,伊迪絲和護士或許也會,甚至那個女仆沒準也會這麼做。

    可露西當時正在聖戴維斯的化裝舞會上跳舞,伊迪絲也在那裡玩橋牌,科比特小姐在女青年會,而瑪格麗特在費爾芒特公園。

    這就引出了不在場證明的問題。

    目前隻剩兩人的行蹤還沒查過,甚至都沒人懷疑過。

    這兩人是誰,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但我要好心提醒一句,就從家常的雞蛋拌紅酒這點來說,這兩人中有一位剛好是廚娘。

    馬克,我還記得你曾說過,你伯伯在遺囑裡給他們每一位都留了一大筆錢。

    ” 馬克聳聳肩。

     “我不贊同你的這種說法,這太離譜了。

    ”馬克反對道,“首先,他們一直在我們家,跟我們在一起很久了。

    其次,如果真是他們殺了邁爾斯伯伯,然後試圖編個故事掩飾,那為什麼要說得那麼靈異?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正常來說,這樣的瞎話最後肯定會被戳穿的,這麼做簡直太反常、太不合情理了。

    ” “我來問你,昨晚你把亨德森夫人的話講給我們聽時,你說那個女人如何詭異,穿得奇奇怪怪,甚至還提到一個小細節,說那女人的脖子可能是斷的……” “你說什麼?”布倫南詫異道。

     “現在,你回想一下。

    這事讓大家感覺很靈異,這一點是你灌輸給她的——就像昨晚我們以為的那樣——還是她灌輸給你的?” “我不知道,”馬克急道,“我也一直想搞明白這點。

    ” “如果她的話中沒有任何暗示,你會覺得這事靈異嗎?” “或許不會。

    我不确定。

    ” “但有些事是可以确定的。

    當我們四個人打開地下墓室時,我們中有誰明确表示過自己相信鬼怪?或者說,是誰試圖給打開墓室這件事蒙上一層詭異的氣氛,甚至還暗示有某種東西在瞧着我們?是誰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