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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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rdquo 一會兒梁梅軒的嗄嗓子在說白慕易有志上進。

    接着又是白駿拉長着臉,歎着氣,表示沒一點辦法。

     &ldquo不過叫我去拉黃包車,去打鐵,去革什麼命,去吃苦犧牲,我是不會來的。

    &hellip&hellip&rdquo 白慕易努力睜開眼。

     可是隐隐聽見楊貴生在說: &ldquo你們當我們是好欺侮的麼?&hellip&hellip我&hellip&hellip&rdquo &ldquo混賬東西!&rdquo白慕易咕嚕着。

    &ldquo這班下流家夥沒一個好人!&hellip&hellip這世界真反了!&hellip&hellip抓起他!&hellip&hellip&rdquo 可是有些人挨到他身邊:沈上士和王傳本。

     &ldquo老白&hellip&hellip&rdquo &ldquo滾開!哪個認得你!!&hellip&hellip&rdquo 胡老大&hellip&hellip 對啦,他得和胡老大要好。

    胡老大有勢力。

    可是怎麼,他也有怕的&mdash&mdash怕種田的打死他?這成什麼世界!&hellip&hellip胡老大自己販鴉片,怎麼要告李益泰?&hellip&hellip胡老大有勢力。

    &hellip&hellip李益泰該的:他是騙子,流氓。

    &hellip&hellip 他拼命要趕掉那些幻想,可是有點辦不到。

    他大大地睜開眼,用手撐着門坎站起來。

    他不能老坐在别人大門坎上:這太不像樣,叫化子才坐門坎哩。

    他得走。

    可是不知道要往哪兒去。

    心頭感到受了一種緊迫,很想發怒,罵人,打人。

    四面瞧瞧,他不知道應當向誰發脾氣。

    他的世界愈來愈小。

    并且像四面有高牆圍着,逼得他氣都透不過來。

    有幾個世界向他招手:譬如當兵,譬如做裁縫&hellip&hellip &ldquo怎麼又想到這倒黴的事上去了?&rdquo痛苦地對自己說。

     想到勇嫂逃出去做工:真奇怪,五舅舅家裡也出這些下流種,怪不得那位老先生氣得幾乎發瘋。

    勇嫂是在那麼一個烏七八糟的世界裡。

     白慕易吐口唾沫。

    他仿佛瞧見了那些一點也不細巧的手,給煤煙弄黑了的臉,下流的談話&mdash&mdash像沈上士和王傳本他們那麼着。

    他聯想到自己當過傳令兵,和沈上士王傳本那些家夥混在一處,說着下流話,比當裁縫都不如。

    他就覺得心髒都痛了起來&mdash&mdash仿佛是給人割過一刀,雖然養好了傷,可是有時也會發痛。

    永遠有這麼一條傷疤,即使做了大總統也去不掉的。

    他咬着牙:最好把這世界毀滅掉,這痛心的記憶也就可以消滅。

    他反複地說着,他自己決不是沈上士他們那個世界裡的。

     &ldquo我一點不下流,我是好好的人。

    &hellip&hellip&rdquo 還得掙點面子,别忘記他父親的遺言。

    他得&hellip&hellip &ldquo呃,還是想想如今的事罷,&rdquo對自己不耐煩似地皺緊着眉。

     現在隻胡老大。

    可是胡老大他們的世界似乎不要他白慕易走進去:并不是拒絕他,隻是他得先拿出一百六十&hellip&hellip &ldquo一百六十幾呀?&hellip&hellip一百六十五,一百七十&hellip&hellip二百,二百五&mdash&mdash哼,二百五!&hellip&hellip還是走罷:離開這裡。

    &rdquo 記起船上那些人對于沒錢打票的怎樣吊起來,在半路上推他們下船,他就打了個寒噤。

     &ldquo弄幾個盤錢才好。

    &hellip&hellip坐洋船走。

    &hellip&hellip&rdquo 坐上水船還是下水船?他覺得他四面的圍牆又向他緊圍了一步。

     &ldquo完了!&hellip&hellip連被窩夾袍子都進了當鋪,想等李益泰回來贖的,如今他又&hellip&hellip胡老大吃我兩頓飯還是不講一點交情。

    &hellip&hellip我操得你屋裡娘!&rdquo 他悄悄地進了會館。

    偷瞧王胡子那邊一眼:王胡子沒在家。

     躺到床上。

    床上空空的隻有一床褥子沒了被窩。

    口裡不知道為什麼有仿佛吃了明礬似的味道。

    耳朵在響。

     &ldquo死了罷。

    去偷罷。

    去搶罷。

    &hellip&hellip沒有生路,沒有生路,操得你屋裡娘,沒有生路。

    &hellip&hellip&rdquo 他抽抽咽咽哭起來。

     忽然腳步響,接着王胡子很重地推開門,一隻腳很不客氣踏進房來,怪響的一聲&mdash&mdash嘭! 白慕易全身打戰,縮着做一團,霎着那雙紅眼睛瞧着門口那張繃着的胡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