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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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慕易起得很遲。
天陰了下來，把黑雲一層層堆着，像鐵鍋似地仆在人們腦袋上，使人透不過氣來。
白慕易起來的時候，雨在歡迎他，大批大批地落下。
一陣風起，屋上就沙喇一響。
院子裡的樹也不耐煩地搖着。
今天是星期，不用到辦公室去伺候。
他揉揉眼，把博士帽帶上。
麻子在哼着《空城計》，愈哼愈高，終于叫了起來。
王傳本瞪着他的紅眼叫： &ldquo好！迹，迹，好！&rdquo 可是叫得并不有精神，仿佛打呵欠似的聲音。
&ldquo啊呀，叫好都不會，&rdquo麻子說。
白慕易笑。
他快活。
&ldquo再唱一個，&rdquo他說。
&ldquo得了罷，&rdquo麻子抱歉地。
&ldquo我的戲是不行的。
袁國斌可有一手，他拜過師，唱起來有闆有眼。
&rdquo &ldquo老白，老子昨晚赢了八毛錢，吃過飯請你們逛夫子廟。
&rdquo &ldquo推牌九赢的麼？誰的莊？&rdquo &ldquo老沈。
&rdquo王傳本張開了大嘴笑。
&ldquo下半天算是老沈請的客罷。
&rdquo &ldquo怕會下雨。
&rdquo &ldquo管它，你還怕霖濕了你的衣裳麼？&rdquo 這天白慕易很高興。
他有時想起昨天在白駿家看見的那假少校，就莫明其妙地感到舒服。
他又覺得白駿夫婦近來對他有點冷淡。
&ldquo不該到他家裡去的，他們都是官。
&rdquo 跟白駿家裡一班人怎麼也有點不調和，他于是打定主意以後要盡可能地少去&mdash&mdash當然不是絕對不去，要是跟白駿完全隔絕了，他也舍不得的。
他坐在哄哄的茶店裡，擠在弟兄們中間：跟着他們喝白幹，吃幹絲，一點沒什麼拘束。
舉動變成很熟練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有點幸福的人：一切都還圓滿。
昨天送信到劉秘書那裡去，隻和門房打交代，不找劉秘書，這措置是很适當。
劉秘書跟白駿家裡那些賭鬼是一窠子人，跟他白慕易是差得不知道多遠多遠的。
瞧瞧桌子邊的弟兄們，他忽然愛起他們來。
他使勁拍一下麻子的肩。
&ldquo哈哈，麻子，我操得你屋裡娘！&rdquo &ldquo怎麼？&rdquo &ldquo沒什麼。
&rdquo &ldquo老白現在樂了，&rdquo沈上士說。
&ldquo他剛來的時候真是&hellip&hellip&rdquo 袁國斌截過來： &ldquo從前他一天到晚繃着臉，見了鬼似的。
&rdquo 白慕易笑笑。
過會他忍不住把昨天送了信之後，跑到白駿家裡的事說給大家。
他表示那批家夥是另外一團人。
&ldquo他們是做官的呀&rdquo，常夾着這句話，把&ldquo官&rdquo字讀得特别重。
&ldquo&hellip&hellip我看他們真是，Hai!&hellip&hellip他們一天到晚隻講賭經嫖經，牛皮吹得天大，其實有什麼本事！&hellip&hellip官架倒死會擺！&hellip&hellip他們是做官的呀！&hellip&hellip他們待我倒還算客氣：我曉得他們的底子，在我面前打官腔玩官派是不行的。
&hellip&hellip我總看他們不過。
&hellip&hellip不過他們倒待我客客氣氣。
&hellip&hellip&rdquo 他忍不住再三申明了他們待他&ldquo客氣&rdquo而且當他&ldquo自家人&rdquo看待。
這裡他無論怎麼克服不了臉上那種隐隐的得意的顔色，雖然他在惡意地描寫那批官們。
可是他白慕易究竟變成了弟兄們之一。
你要是再遇見白慕易，
天陰了下來，把黑雲一層層堆着，像鐵鍋似地仆在人們腦袋上，使人透不過氣來。
白慕易起來的時候，雨在歡迎他，大批大批地落下。
一陣風起，屋上就沙喇一響。
院子裡的樹也不耐煩地搖着。
今天是星期，不用到辦公室去伺候。
他揉揉眼，把博士帽帶上。
麻子在哼着《空城計》，愈哼愈高，終于叫了起來。
王傳本瞪着他的紅眼叫： &ldquo好！迹，迹，好！&rdquo 可是叫得并不有精神，仿佛打呵欠似的聲音。
&ldquo啊呀，叫好都不會，&rdquo麻子說。
白慕易笑。
他快活。
&ldquo再唱一個，&rdquo他說。
&ldquo得了罷，&rdquo麻子抱歉地。
&ldquo我的戲是不行的。
袁國斌可有一手，他拜過師，唱起來有闆有眼。
&rdquo &ldquo老白，老子昨晚赢了八毛錢，吃過飯請你們逛夫子廟。
&rdquo &ldquo推牌九赢的麼？誰的莊？&rdquo &ldquo老沈。
&rdquo王傳本張開了大嘴笑。
&ldquo下半天算是老沈請的客罷。
&rdquo &ldquo怕會下雨。
&rdquo &ldquo管它，你還怕霖濕了你的衣裳麼？&rdquo 這天白慕易很高興。
他有時想起昨天在白駿家看見的那假少校，就莫明其妙地感到舒服。
他又覺得白駿夫婦近來對他有點冷淡。
&ldquo不該到他家裡去的，他們都是官。
&rdquo 跟白駿家裡一班人怎麼也有點不調和，他于是打定主意以後要盡可能地少去&mdash&mdash當然不是絕對不去，要是跟白駿完全隔絕了，他也舍不得的。
他坐在哄哄的茶店裡，擠在弟兄們中間：跟着他們喝白幹，吃幹絲，一點沒什麼拘束。
舉動變成很熟練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個有點幸福的人：一切都還圓滿。
昨天送信到劉秘書那裡去，隻和門房打交代，不找劉秘書，這措置是很适當。
劉秘書跟白駿家裡那些賭鬼是一窠子人，跟他白慕易是差得不知道多遠多遠的。
瞧瞧桌子邊的弟兄們，他忽然愛起他們來。
他使勁拍一下麻子的肩。
&ldquo哈哈，麻子，我操得你屋裡娘！&rdquo &ldquo怎麼？&rdquo &ldquo沒什麼。
&rdquo &ldquo老白現在樂了，&rdquo沈上士說。
&ldquo他剛來的時候真是&hellip&hellip&rdquo 袁國斌截過來： &ldquo從前他一天到晚繃着臉，見了鬼似的。
&rdquo 白慕易笑笑。
過會他忍不住把昨天送了信之後，跑到白駿家裡的事說給大家。
他表示那批家夥是另外一團人。
&ldquo他們是做官的呀&rdquo，常夾着這句話，把&ldquo官&rdquo字讀得特别重。
&ldquo&hellip&hellip我看他們真是，Hai!&hellip&hellip他們一天到晚隻講賭經嫖經，牛皮吹得天大，其實有什麼本事！&hellip&hellip官架倒死會擺！&hellip&hellip他們是做官的呀！&hellip&hellip他們待我倒還算客氣：我曉得他們的底子，在我面前打官腔玩官派是不行的。
&hellip&hellip我總看他們不過。
&hellip&hellip不過他們倒待我客客氣氣。
&hellip&hellip&rdquo 他忍不住再三申明了他們待他&ldquo客氣&rdquo而且當他&ldquo自家人&rdquo看待。
這裡他無論怎麼克服不了臉上那種隐隐的得意的顔色，雖然他在惡意地描寫那批官們。
可是他白慕易究竟變成了弟兄們之一。
你要是再遇見白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