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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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ip&hellip &ldquo哦,王老八的嘴像劉秘書!&rdquo 不知為什麼他感到輕松起來。

    他有點熱,把被掀開一點。

    一個人在輕松之中常要想起些使自己舒服的事來。

    他計劃他要是一當了錄事就做什麼:寄錢回去,第一是:他太太得了錢定得告訴午生:&ldquo你爺做了官,做了官!&rdquo鄉裡的人也許不敢再叫他白六娘子,要叫什麼太太不太太了。

    他自己是:老爺!他媽的多夠味兒! 有點風,涼了起來。

    他把被又封得緊緊的。

    外面雞叫。

    有幾條狗在嘶聲吠着,仿佛怪傷心地。

    過不一會聽見汽車學牛叫,至少每兩三分鐘有一次。

     &ldquo坐汽車也不過是個官。

    &hellip&hellip劉秘書有不有汽車坐?&rdquo 說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委員也得,錄事也得,都是衙門裡辦公事的&mdash&mdash上等人。

    他可以對得起他死去的老子。

    以前他在學手藝的裁縫老闆定得:&ldquo我講過白老六家裡是大戶人家,白六是有出息的,你看,現在,哼,不是麼?&rdquo他還得翹起他的大指頭。

     心跳得床都幾乎震倒了,他盼望天快點亮,馬上就可以起來。

    真奇怪,幹麼要有夜,永遠是白天不好麼? 翻個身。

     所想的也似乎翻了身,他在埋怨死的母親幹麼要送他去當裁縫。

    覺得自己太可憐,沒一點主意就去學手藝,年紀那時也有十二三歲了&mdash&mdash古時候有個什麼甘的十二歲就當一品宰相哩。

     額頭上全是汗。

    仿佛自己幹了什麼對不起天對不起地的事,内疚透了地心疼着。

    要是他沒自覺心,他也許&hellip&hellip也許&hellip&hellip &ldquo怎麼盡想這些背時的事!&rdquo 第二天他仿佛很驕傲地跑到五舅那裡去:沒有消息。

    五舅隻說了如下的話: &ldquo你看勇嫂還像個做小輩子的麼!我要她拿洋火把我,她先睬都不睬,既而&hellip&hellip既而&hellip&hellip哪,這樣,一扔,像把錢給花子一樣的,這樣。

    真太&hellip&hellip是而可忍孰不可忍!娘賣&hellip&hellip世界固然不同了,但是總有個長幼尊卑之分,那當然。

    &hellip&hellip像&hellip&hellip像像像&hellip&hellip還而且你五舅媽要說勇嫂有理。

    &rdquo 五舅媽接着向白慕易說了什麼。

    勇嫂吞着痰也喃喃地咕嗜着些什麼。

    白慕易都沒聽進去。

    他似乎有點頭暈,搖搖地瞧着五舅媽的頭頂&mdash&mdash脫了發,便用些黑塗着,光得像漆過了黑漆。

    白慕易兩條腿有站在雪地裡的感覺。

     可是到了二十四日,白慕易落子到了。

     &ldquo你五舅打個電話給我,叫你去,劉培本那裡有信。

    &rdquo 他沒工夫去瞧曆書這天可是好日子。

    天氣倒挺不錯的:不熱不冷,太陽起勁地曬着,街上那些人似乎個個都還可愛。

     &ldquo哪,這裡一封信,&rdquo梅軒老先生說。

    &ldquo劉秘書說錄事沒找得到,隻有文書上士缺。

    &rdquo &ldquo文書上士?上士是&hellip&hellip?&rdquo他想問上士是官還是粗人幹的玩意,可想不上怎麼措詞。

     &ldquo文書上士也是抄公事,比錄事要小些,&rdquo那個把這句大聲地重一遍:&ldquo比錄事要小些!&rdquo &ldquo錢不曉得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二十塊,&rdquo很快地。

    &ldquo你當然夠了。

    &hellip&hellip固然你是有向上之心,但是也不可操之太急,那當然。

    而且少年人也不能一下就居高位:得官忌早。

    &hellip&hellip&rdquo 信是寫給一個副官的。

     &ldquo恭喜你恭喜你,&rdquo白駿太太微笑着。

     白慕易拼命忍住笑: &ldquo這是毫無意思的官。

    還不曉得忙不忙哩,真糟了心。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