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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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白慕易有點窘。
他脫了他那套灰衣褲和橫皮帶，穿上那件夾袍。
那頂博士帽，又傲慢地嵌在了他後腦上。
&ldquo這個時候還要人家送信！&rdquo他埋怨地&mdash&mdash不，與其說是埋怨，倒不如說他是有點分快活：别人多相信他！ 日子慢慢短了起來，五點多鐘街上路燈就亮着&mdash&mdash像隻是一種點綴：别人沒注意到它們，它們也知道現在的存是不必要的似的，就磕睡地顯着紅光。
街上的人特别多，個個都似乎有忍不住的快樂，一對一對地縱聲談笑，跨着他們的大步子。
秋季大衣也上了市，在紳士們的身上飄着。
白慕易很急地走，出了汗。
&ldquo劉秘書家裡&hellip&hellip&rdquo他想。
心頭有點異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還是應當感謝劉秘書，還是應當咒罵劉秘書。
五舅舅的意思以為他得了這傳令下士的事以後，該到劉秘書那兒去道道謝。
可是他沒去：說不上對劉秘書起什麼反感，他隻是不願去，或者是因為去見了那姓劉的，他白慕易就丢了面子&mdash&mdash他現在是士兵哪！ 此刻可非去不可。
&ldquo真糟了心！&rdquo 在他記憶裡又描出了劉秘書&mdash&mdash小臉，小胡子，小個子。
客氣，請他吃甜膩膩的很厚的月餅。
劉秘書把五舅和他都當朋友看。
他在劉秘書房裡坐過。
那張軟軟的坐得屁股怪舒服的椅子，被他坐熱過的。
用個朋友和同鄉的資格會過劉秘書的，現在卻叫他&hellip&hellip &ldquo叫我送信，叫我做當差的！&rdquo 他感到吞下一塊生鐵似地難受。
沒有覺得自己在走路，仿佛是坐在什麼車子上，任聽給車子拖到什麼地方去。
給拖到了大街上。
店家門口裝着的Radio在唱着貓叫似的歌&mdash&mdash他常聽見白駿的鄰居孩子唱的。
百貨商行都挂些紅紅綠綠的紙條，弄些喇叭和大鼓在樓上吹打，懶懶地吹出市面上最流行的小調。
&ldquo啊呀，怎麼走到花牌樓來了！&rdquo 白慕易走錯了路。
想從一個小胡同轉出去，可是又躊躇：他以為慢一點到劉秘書公館裡也好，不然太那個了&mdash&mdash &ldquo太&hellip&hellip太&hellip&hellip見到劉秘書說什麼？&rdquo 可是無論怎麼，信總要送去的。
他于是仿佛舉起幾百斤重的石錘似的，費力地轉了灣。
&ldquo劉秘書看見了我要&hellip&hellip&rdquo 劉秘書瞧見了他定得當他下等人看待：他隻不過是個送信的差人。
别人得摩摩他的小胡子，眼瞧着天花闆，像面前沒有人站着似的。
還怎麼着？還用鼻音說話： &ldquo唔唔，唔，要不要回信？&rdquo 談到&ldquo信&rdquo，而且定得把聲音拖得長長的。
那小胡子不用說當然不會向白慕易問候他的老朋友梁梅軒老先生，更不至于請他吃月餅&mdash&mdash不，如今他家自然不會有月餅，不過總會有别的茶食：闊人家裡一天到晚總有把件兩件精緻的糕餅：譬如就是牛皮糖罷。
&mdash&mdash那絕不會請他吃的。
劉秘書忘記了白慕易是同鄉，更記不起那天跟白慕易朋友似的談過話&mdash&mdash也許他記得，可是準要裝個不相識的樣子。
以前的拜訪像沒那回事似的。
白慕易這裡非常頭疼起來。
&ldquo回去罷，回去叫麻子送去！&rdquo 可是腳不聽話，還走着。
又轉兩個灣。
一個會過面的大門矗在他前面。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到底走了進去。
門房還是那個四五十歲沒有胡子的老頭，腿有點瘸的。
白慕易全身都發燙。
他在考慮：還是裝個架子說要會
他脫了他那套灰衣褲和橫皮帶，穿上那件夾袍。
那頂博士帽，又傲慢地嵌在了他後腦上。
&ldquo這個時候還要人家送信！&rdquo他埋怨地&mdash&mdash不，與其說是埋怨，倒不如說他是有點分快活：别人多相信他！ 日子慢慢短了起來，五點多鐘街上路燈就亮着&mdash&mdash像隻是一種點綴：别人沒注意到它們，它們也知道現在的存是不必要的似的，就磕睡地顯着紅光。
街上的人特别多，個個都似乎有忍不住的快樂，一對一對地縱聲談笑，跨着他們的大步子。
秋季大衣也上了市，在紳士們的身上飄着。
白慕易很急地走，出了汗。
&ldquo劉秘書家裡&hellip&hellip&rdquo他想。
心頭有點異樣的感覺：他不知道還是應當感謝劉秘書，還是應當咒罵劉秘書。
五舅舅的意思以為他得了這傳令下士的事以後，該到劉秘書那兒去道道謝。
可是他沒去：說不上對劉秘書起什麼反感，他隻是不願去，或者是因為去見了那姓劉的，他白慕易就丢了面子&mdash&mdash他現在是士兵哪！ 此刻可非去不可。
&ldquo真糟了心！&rdquo 在他記憶裡又描出了劉秘書&mdash&mdash小臉，小胡子，小個子。
客氣，請他吃甜膩膩的很厚的月餅。
劉秘書把五舅和他都當朋友看。
他在劉秘書房裡坐過。
那張軟軟的坐得屁股怪舒服的椅子，被他坐熱過的。
用個朋友和同鄉的資格會過劉秘書的，現在卻叫他&hellip&hellip &ldquo叫我送信，叫我做當差的！&rdquo 他感到吞下一塊生鐵似地難受。
沒有覺得自己在走路，仿佛是坐在什麼車子上，任聽給車子拖到什麼地方去。
給拖到了大街上。
店家門口裝着的Radio在唱着貓叫似的歌&mdash&mdash他常聽見白駿的鄰居孩子唱的。
百貨商行都挂些紅紅綠綠的紙條，弄些喇叭和大鼓在樓上吹打，懶懶地吹出市面上最流行的小調。
&ldquo啊呀，怎麼走到花牌樓來了！&rdquo 白慕易走錯了路。
想從一個小胡同轉出去，可是又躊躇：他以為慢一點到劉秘書公館裡也好，不然太那個了&mdash&mdash &ldquo太&hellip&hellip太&hellip&hellip見到劉秘書說什麼？&rdquo 可是無論怎麼，信總要送去的。
他于是仿佛舉起幾百斤重的石錘似的，費力地轉了灣。
&ldquo劉秘書看見了我要&hellip&hellip&rdquo 劉秘書瞧見了他定得當他下等人看待：他隻不過是個送信的差人。
别人得摩摩他的小胡子，眼瞧着天花闆，像面前沒有人站着似的。
還怎麼着？還用鼻音說話： &ldquo唔唔，唔，要不要回信？&rdquo 談到&ldquo信&rdquo，而且定得把聲音拖得長長的。
那小胡子不用說當然不會向白慕易問候他的老朋友梁梅軒老先生，更不至于請他吃月餅&mdash&mdash不，如今他家自然不會有月餅，不過總會有别的茶食：闊人家裡一天到晚總有把件兩件精緻的糕餅：譬如就是牛皮糖罷。
&mdash&mdash那絕不會請他吃的。
劉秘書忘記了白慕易是同鄉，更記不起那天跟白慕易朋友似的談過話&mdash&mdash也許他記得，可是準要裝個不相識的樣子。
以前的拜訪像沒那回事似的。
白慕易這裡非常頭疼起來。
&ldquo回去罷，回去叫麻子送去！&rdquo 可是腳不聽話，還走着。
又轉兩個灣。
一個會過面的大門矗在他前面。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到底走了進去。
門房還是那個四五十歲沒有胡子的老頭，腿有點瘸的。
白慕易全身都發燙。
他在考慮：還是裝個架子說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