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關燈
上午八點鐘以後,白慕易就得到辦公室去伺候着,瞧每張官兒們的臉的。

     叫人鈴響了。

    女同志吳司書正拿了件什麼公事在手裡等傳令兵過來。

    她一頭密密的頭發,每根都像有火柴那麼粗。

    一到星期一,總瞧見她頭發是燙過的,蓬松地卷曲着,她的腦袋就顯得比常人大到四五倍都不止。

    臉上密密的雀斑,即使沒命地搽上粉,也掩不住那些黑點。

    這是她生平的憾事。

    她平素照照鏡子,主觀地覺得自己的臉并不比别人壞,隻是那些倒透了黴的斑。

    每天她便注意地看報,不看那些不相幹的專電,也沒有工夫去看所謂時評,甚至于連報屁上的章回小說都要暫且擱一下,先隻把藥房的廣告翻出來,瞧可有包除雀斑的藥&mdash&mdash每月買這些藥的費用當作了經常支出。

    &hellip&hellip那些斑點的中央挺出一個闊闊的鼻子,像滿生着浮萍的湖中豎起一座亭閣。

    過不了什麼一分鐘就得把鼻孔掀一下,并且永遠是傷風老不好似地吸着鼻涕。

     &ldquo送到管卷室去,&rdquo她把那張紙交給白慕易。

     &ldquo管卷室?&rdquo &ldquo管卷室都不曉得,就在那前面,&rdquo她随便地指指門口。

     白慕易惶恐地瞧着她那斑斑的臉。

     女同志回過臉向她前面的曹科員笑笑。

     &ldquo真要命,管卷室都不曉得!&rdquo 曹科員這裡意識到他自己的任務,就皺起眉&hellip&hellip &ldquo你是傳令兵麼?&rdquo &ldquo我是傳令下士,&rdquo白慕易暗示對方他是&ldquo士&rdquo,比&ldquo兵&rdquo大一點的。

     &ldquo你是傳令兵,送公事都不會麼,eh?&rdquo 麻子走了過來。

     &ldquo他是新來的,我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你告訴他罷,eh?不然&hellip&hellip不然&hellip&hellip對了,老不叫他送他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的,eh?&rdquo &ldquo是。

    &rdquo 女同志對曹科員再笑一笑:五成表示謝意,那五成的意思是,&ldquo這真沒辦法,對不對?&rdquo 白慕易熱着臉跟麻子走。

     &ldquo那個男的是當什麼的?&rdquo &ldquo曹科員,少校科員,&rdquo那個吐一口沫。

     後面走着的加快幾步,跟麻子并排。

     &ldquo那曹科員跟吳司書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吓,曹科員在她眼裡麼,她是&hellip&hellip&rdquo麻子含蓄地笑一下。

     過會麻子又: &ldquo他媽的好大牌子!&hellip&hellip不過是你,要我可受不了。

    &hellip&hellip少校科員,就搾得人死麼!&hellip&hellip老子不過運氣不好,不然的話&hellip&hellip我老實告訴你,從前跟我一塊兒吃糧的,現在他們挂斜皮帶挂爛了。

    &hellip&hellip&rdquo &ldquo都升了長官,是不是?&rdquo &ldquo可不是麼。

    &hellip&hellip不過現在老子倒也不望着升什麼宮。

    &rdquo 這天晚上,白慕易跟麻子親熱了點。

    兩個人同去洗了澡。

     &ldquo你從前吃過糧麼?&rdquo麻子問。

     &ldquo沒,我是&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