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拉散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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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怪不得家庭和身上的裝束,是這個樣子了。

    同時也就聯想到報上常登有王玉蓮一個女伶的名字,誰知道是她呢?若知道是她,那就老早的去看她的戲了。

    便笑道:&ldquo我不教書了,也是偶然去看唐先生的,我是常在城裡。

     王老太便插一句話道:&ldquo現在教育界的人,實在也是清苦,有些人是不得不另外走第二條路。

     蘇伴雲不料她也有這番感想。

     就在這時,先被錯認為王小姐的那個女人端着茶來了。

    王小姐又說了一聲楊嫂,你去拿紙煙來。

    這又明白了一件事,人家是一女仆。

    這樣一個女仆,比文化區哪一位的教授太太還要穿得漂亮。

    而且就在她送茶碗的手指上,帶了一枚金戒指,便是這麼一點東西,也覺得她風光多了。

    這樣看起來,自己久坐在這裡,也覺得寒蠢,便起身告辭。

    王老太倒想起大家在無錫還有些萍水相逢的交情來了,請人家喝杯淡茶就走,倒怪不好意思,便站起來道:&ldquo蘇先生,我們往日還算很熟的人,于今重逢,我們正當暢叙一番,怎麼煙也不抽一支就走? 蘇伴雲道:&ldquo既然知道了府上住在這裡,以後常來領教。

     玉蓮也站起來相送,笑道:&ldquo向我們領教什麼呢?除非蘇先生肯指教指教我。

     王老太道:&ldquo是的,蘇先生若得閑,可以請去聽玉蓮的戲。

     玉蓮笑道:&ldquo明日有空嗎?我給蘇先生留一張前排的票,明天我唱出一出有抗戰意義的戲《黃天蕩》。

     蘇伴雲道:&ldquo這是刀馬戲呀。

     王老太笑道:&ldquo你看蘇先生不是很在行嗎?明天一定請到。

     蘇伴雲想道:她一個小姐作了女戲子,應該是秦淮歌女一般,頂個唱戲的名而已。

    她居然能唱刀馬旦這樣重頭戲,那倒要看看,便切實的答應了去。

    王家母女又很客氣的送下了樓,連連喊着再會。

     蘇伴雲雖是也答應了再會,可是他走出門之後,又想到于今自己一番寒酸之相,比在無錫初見面的時候,差之遠了。

    而且女伶都是奢華的,也無資格和人家作朋友,因之把打算去看戲的意思冷淡下來。

    他是住在一位同學又同鄉的松先生家裡,松先生有時要他作些應酬文字,就分出了一間屋子他住,三餐飯也是留在公館裡吃。

    好在他公館裡還有一位賦閑的親戚,一位家庭教師,是須另開夥食的,倒也不為蘇先生多有耗費。

    不過蘇伴雲這樣住着,未免無聊而已,這次也為的是過于無聊,才下鄉跑了一趟。

    正想回到松公館來和主人開始商量走第二條路的辦法,不料這主人翁有公幹,到成都去了。

    連平常每日敷衍一次的周旋,也沒有了。

    到了第二日,益發是無聊,便想到看一晚戲,混兩點鐘也好。

    于是晚飯也不曾吃,就上戲館子裡了。

    到前台一問,果然是王老闆留了前三排一個座位。

     這晚王玉蓮的《黃天蕩》是改良的京戲,加上了許多場子,又加上了許多唱詞。

    王玉蓮在戲裡扮演梁紅玉,不但唱做得可以,而且那扮相比平常要漂亮好幾倍。

    蘇伴雲沒想到,這位小姐竟是舞台上一位人才,實在該當回去贊許幾句。

    尤其是她在台上的時候,兩次向自己坐的位子遞過眼風來,那意思就是告訴着知道你來了。

    因之散戲之後,特地到後台去表示謝意。

    玉蓮倒不見外,約他在特别的化裝室裡坐着,一面卸裝,一面談話,笑道:&ldquo蘇先生,你如果沒有地方消遣,盡管來聽戲。

    我會告訴前台,每日留一個座位。

     蘇伴雲笑道:&ldquo那太好了,我一定來。

     他這樣說了,倒沒有考慮她是敷衍的話,還是想什麼交換條件。

    自這一個第二日起,就每日去看王玉蓮的戲。

    但他按了玉蓮出台的時候去看戲,看完了就走,有一個星期之久。

    也隻到後台去了一次,無非道謝而已。

     這日是個星期五,正待吃了晚飯就去看戲,松公館的聽差,卻送了一封信到他屋裡來,說是送信人在傳達室等着。

    看那信封上寫:專送松公館,蘇伴雲先生親啟,候複,内詳。

    左角候複兩個字,旁邊還打了兩個雙圈。

    拆開信來看,一張信紙,是秃筆寫了幾行字,卻也看不出筆迹是誰,上寫:&ldquo弟已來城,請至青青咖啡廳一叙,弟準五時半至六時在彼處恭候,拉散車的。

     他這才明白了,原來是那位梁先生。

    他是個寒士,怎麼會在咖啡廳請客呢?也許有事相商,倒不能不去,便用自來水筆,在原信封後面注了一行字:&ldquo遵命,按時準到。

     便交給站着等回執的聽差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