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節 山城之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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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伴雲是在城市裡住的人,雖不能常上咖啡館,而咖啡館的所在地,他自然是很熟識的,他照着那張字條按時到了咖啡館。

    在廣大的咖啡廳裡,華燈初亮,正照着一叢叢的男女影子擁坐在各個座位上。

    他一進門就站定了腳,四下裡張望,探看那位穿破中山服的梁先生坐在哪個座位上?這時,在屋角落上有一個人站了起來,笑嘻嘻地和他招着手,可是并非穿破中山服的梁先生,而是穿一件綠綢袍子的華傲霜小姐。

    他倒不免怔了一怔,她怎麼會也在這裡的呢?華小姐還怕他沒有看見,越發的把一隻手高擡着舉過了額頂,蘇伴雲料着她是和梁先生一路來的,到咖啡館裡來的約會,應該是她主動的了。

    于是取下了帽子,也就老遠的點着頭,迎向前去。

    到了面前,她遠遠的伸着手和他握了一握笑道:&ldquo你想不到約會的是我吧? 蘇伴雲看時,桌上隻有一隻裝檸檬茶的玻璃杯子,顯然又隻有她一個人在這裡,原料着是她和梁先生同來,那又是錯了的。

    便在那杯子對面椅子上坐了下來,向她笑道:&ldquo什麼時候進城來的呢? 華傲霜道:&ldquo今日下午才到城裡來的,住在一位親戚家裡,我向來是不願意打攪親戚的,現在沒有法子了,隻好在那裡落下腳。

    呵!我還沒有告訴你,我接受了梁先生的邀請,答應到南岸中學去教書,也是照梁先生的辦法,極力節省交通費,以便在這上面賺下幾個錢。

     蘇先生笑道:&ldquo這怕辦不到罷,你能夠步行到重慶來嗎? 華小姐笑道:&ldquo今天我就是走到重慶來的,還好,居然不大吃力,可是今天是試辦,這不能算,要不然,省了坐公共汽車的錢來坐咖啡館,那是什麼算法?就是在親戚家裡住上一晚,這也不能長久如此。

    明天到學校裡去了,我要和學校當局商量一個妥善辦法,辦到我當天過江,就住在學校裡。

    萬一步行來不及的話,坐汽車到重慶來,還是合算。

    不然在重慶勾留一晚,總要浪費一些法币。

     說話時茶房過來,伴雲要一杯牛乳。

    華小姐道:&ldquo你喝檸檬茶也可以,要冰淇淋也可以,喝牛乳,回頭吃不下飯了。

    坐談一會,我打算請你吃一頓小館子。

     說着向茶房一招手道:&ldquo也改為檸檬茶罷。

     于是向蘇伴雲笑道:&ldquo這裡的冰淇淋,雖然可以保險,可是據醫生說,太冷的東西吃了下去,胃受到刺激,是要猛烈地收縮一下的,那未免與身體有礙。

     蘇先生雖覺得她這份殷勤,有點過份,可是究竟是好意,自然是笑嘻嘻地接受了。

    檸檬茶來了,蘇先生默然的将小匙子舀着茶喝。

    他還沒有想起用什麼話來敷衍這位異性的新友,華小姐在低頭喝茶之間,連連的射了他兩眼,已經知道蘇先生在受窘,便笑道:&ldquo你看到我那張紙條,寫着拉散車的,你怎麼會知道是我呢? 蘇伴雲笑道:&ldquo我看到你的筆迹,我自然就曉得了。

     華傲霜道:&ldquo當我在信末上寫了一個拉散車的,原是一時高興,後來信發出去了,大為後悔。

    你并不知道我在外面兼課,你會知道是誰呢?可是信派專人送出去了,也追不回來,于是我有兩個想法,或者你會想到是那個梁先生,因為他曾以拉散車自命,或者你會認出我的筆迹來。

    若二者你都想不到,你就會把原信退回。

    這樣我就很焦急的等送信的人回來,後來在原信封上看到你的回信,你按時準到,我心裡一塊石頭才落下&hellip&hellip 她把這句話已說到了十分之八九了,立刻想到,這句話過于嚴重,便低了頭将嘴唇挨着玻璃杯子沿吸了一口茶;其實這高深的玻璃杯子,茶已落下去很深,這樣挨着杯沿吸了一口,并吸不起來。

    蘇伴雲偷眼看她臉上,被電燈映着淺淺的有兩塊紅暈,不知是她擦着胭脂的呢,還是喜上眉梢呢?同時也就覺得,雖然說她已經有三十多歲了,可是現在看起來,也很有幾分風韻。

    也就笑道:&ldquo你就是不寫那個诨号,我也知道是你。

    因為你說了,過兩天來看話劇的。

     華小姐聽了這話,她決沒考慮到這是一種敷衍話,心裡頭十分高興,因笑道:&ldquo你倒還記得這個約會。

    隻是今天已經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從從容容的去看罷。

     蘇伴雲道:&ldquo這一點,我沒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