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回 紅錦鞋袖裡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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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坐起來了? 方才醉得甚昏迷,此刻公然坐起身。

    蘇醒轉來還好否?應該要,進些飲食以充饑。

    老夫驚得神魂喪,隻道是,醉死天生中了砒。

    豈亦此時身大健,倒不料,病來如箭去似飛。

    康公喜得哈哈笑,小元郎,跑近前來扯住衣。

     啊唷唷,哥哥,你起來麼? 剛才是醉又貪眠,睡得沉沉這等酣。

    我說哥哥辛苦了,因而竟,擡來擡去睡安然。

    兒郎言訖明堂笑,緩緩地,立起身來請父安。

     爹爹受驚了,請安置罷。

     孩兒酒醉已全消,隻覺得,話說心煩口舌焦。

    一盞清茶如甘露,兒漸覺,精神爽郎快心苗。

    爹爹請轉園廳去,今日是,又受驚惶又受勞。

    梁氏素華含着笑,說了聲,公公安枕勿心焦。

    太翁答應連稱好,就扯着,幼子元郎去路遙。

    梁氏夫人親送出,早看見,紅燭前邊影迢迢。

    素華回入華堂去,就吩咐,仆婦丫鬟撤了肴。

     啊,婦女們,你等休要伺候,都往兩廂用飯去罷。

     我自親身攙老爺,就回房内去安居。

    你等飯後烹茶進,那些個,酒宴樽壘倒不須。

    相國夫人吩咐下,真個是,一呼百喚應聲齊。

    衆人都出華堂去,郦丞相,立起身來把手攜。

     夫人呀,了不得也! 今日真真大禍殃,看來是,深宮一醉竟疏防。

    绫帶散,襪虛裝,靴内何無履一雙?與你快些房内去,看一看,其中緣故此中詳。

    明堂言訖先移步,梁素華,忙款金蓮走進房。

    玉手輕輕垂了幔,扣金環,遮遮掩掩閉上窗。

    避着那,皎然明月來相照;更不消,閃爍紅燭列滿房。

    轉入紗窗忙坐下,郦丞相,頓然背靠象牙床。

    夫人親動尖尖手,脫下來,粉底朝靴襪一雙。

    但見那,錦邊绫襪一拉開,腳帶紛紛散下來。

    拉盡白绫觀仔細,隻剩下,一雙睡鞋實奇哉。

    明堂相國親觀見,隻吓得,魄散魂飛駭更呆。

    好一似,冷水滿頭澆脊骨;好一似,寒冰千塊抱胸懷。

    愁脈脈,桃花兩頰全消暈;恨重重,柳葉雙眉慘不開。

    癡呆呆,一體四肢如土木;渺茫茫,三魂七魄赴泉台。

    真個是,不生不死渾無二;真個是,如醉如癡亂了懷。

    疊着腳,錦襪烏靴都撇下;低着頭,明眸秋水不能擡。

    恨一聲,無言無語情逾急;歎口氣,含怒含愁意轉哀。

    頃刻間,撩亂千端無可理;頃刻問,纏萦萬緒力難排。

    心神一動傷心血,櫻口中,幾點鮮血噴出來。

    急叫夫人擎燭照,梁小姐,又驚又亂又癡呆。

    隻見那,白绫腳帶散床前,上沾着,滴滴鮮紅一口血。

    既失繡鞋驚已絕,又觀紅迹更茫然。

    上前抱住明堂體,小姐你,且把心神安一安。

     啊唷,小姐呀,你是怎麼樣了? 嘔吐非痰竟是紅,你想必,心神傷動血來攻。

    快些閉目甯心思,抱定夫君不放松。

    收複精神安肺腑,再究那,紅鞋去迹與來蹤。

    素華急得芳心亂,淚珠兒,點滴都沾郦相胸。

    少年三公魂渺渺,要開言,一聲咳嗽又吐紅。

     呀!夫人,我方寸己亂,毫無主張,你把地下的物件收過一邊。

     再把參湯取一卮,待我将,天君按定好支持。

    事情敗露休提起,最要把,心血精神來安息。

    梁氏夫人愁更急,白羅巾子拭紅脂。

     啊唷,小姐,你怎生是好?參湯溫熱在此,快咽了下去。

     一邊執燭照明堂,一面相攬飲了湯。

    幾口濃參吞下去,早覺得,精神清爽不心慌。

    保和盤坐牙床上,梁素華,就把紛紛腳帶藏。

    然後過來陪着坐,碧紗窗,月光照影兩熒煌。

    風流相國盤雙足,合着眼,入定禅僧坐在床。

    心府沖融方才靜,暗暗地,前思複想細評章。

     啊,據我想來,這件事好不奇怪! 我醉清風閣内眠,記得是,相陪隻有兩宮官。

    難道他,偷将鞋子藏何處?難道他,脫我朝靴有意觀?既已把,繡履雙雙都脫去;怎又将,白绫疊疊繞依然?真奇事,實怪端,袖裡機關倒被參。

     呀,正是!我早晨進朝的時節, 九重天子頗相憐,龍目頻頻帶笑看。

    面上帶些憂喜色,似乎是,幾番欲語又無言。

    恰逢淩瑞宮官去,就道是,太後娘娘懿旨宣。

     俟到那時,我也竭力堅辭,原本欲薰沐後再描大士。

     倔強宮官不肯依,務必要,召臨禁禦急如飛。

    朝廷猶有相憐意,微微把,一語疏防點破餘。

    是我愚癡無主見,辜負了,聖恩洩露此中機。

     咳,萬萬不該随了内家進去。

     走進宮中出外難,分明投入網羅間。

    三杯禦酒如蒙汗,乃令我,醉死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