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絮語燈前苦心訓弱息 杖遊山下冷眼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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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片平平的坦地，後面是小坡，前面是花圃，有四把藤椅，兩張茶幾，卻還不曾有人坐下。
因為這裡向前的正面，被一帶樹木籬笆遮住了，不能遠望，隻有掉轉身來看屋後的山色。
積之正是要看山上的紅葉，就向趙翁笑道：&ldquo來看紅葉的人，有這樣的地方不坐，卻要擠到食坐裡外去吃西餐喝咖啡，這不是笑話嗎？請坐請坐！&rdquo 于是搬了一把藤椅子，面山擺着，在袖子裡抽出一條手絹來，向椅子上不住撣灰。
趙翁道一聲：&ldquo不敢當！&rdquo 也就坐下了。
這飯店裡茶房，看到積之穿了一身西裝，舉動又很大方，不像是窮人，也就過來張羅茶點，隻是對于趙翁多看兩眼而已。
趙翁斜躺在藤椅上，向對面山上一看，那參差的廟宇，在疏落的樹木裡面，有一大半，露将出來。
在山凹裡，偶然有一兩棵紅樹，被陽光照着，很是鮮豔奪目。
趙翁指着笑道：&ldquo這就夠了，若滿山都是紅葉&hellip&hellip&rdquo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有一大捧瓜子殼由天上落下來，灑了滿頭滿身。
他擡頭看時，這天橋旁邊，正有一座平台，外面護有短欄幹，有一個穿灰色短衣的人，站在欄幹邊，兀自用手向下掃着呢。
積之連忙跳起來道：&ldquo這樓底下有人啦。
&rdquo 那人伸頭對樓下看着，格格地一笑，也沒有說什麼，竟自走了。
趙翁于是站了起來，撲過身上的瓜子殼，低聲向積之笑道：&ldquo還好，并沒有弄髒衣服，算了吧，我們也犯不上和人家計較。
&rdquo 積之道：&ldquo真是豈有此理，你不向我們道歉一聲，那都罷了，他看見了很開心，還要對我們笑笑。
&rdquo 正說到笑，那平台上更是三四個人聲音同起，哈哈大笑。
積之以為是自己的話，招引出來的反響，心中大為憤怒，立刻走開去十幾步路，再回頭向那平台上看着，原來那上面陳設了一張桌子，五把椅子。
坐着兩個制服少年，三個花枝招展的少女。
這三個少女，恰是左右分排把兩個壯漢夾在當中坐着。
這兩人裡面，有一個臉子最白的，看去也不過三十歲以内，一手搭在那少女所坐的椅子靠背上，大有遙着摟抱之勢。
一手舉了一隻啤酒杯子，高高的齊平鼻尖。
另一個人嘴上養了一撮小胡子，他兩手握着身邊少女的兩隻手，伸頭到少女耳邊去說話。
那少女隻管把臉來藏躲着。
笑得身子如銅絲絞的一般，隻管扭着，所以這平台上的人就全笑起來了。
積之看着，便向趙翁點了兩點頭，招呼他過來。
趙翁不解所謂，也就過來了。
積之将他的袖子一拉，嘴向平台上一努低聲道：&ldquo你瞧，這是替我們中國守土的人。
現在熱河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他們還有這種興緻，帶着女人在這裡喝酒看紅葉。
&rdquo 趙翁究竟是個老年人，飽有閱曆，怕他的話，會讓平台上人聽見了。
于是将那根棗木棍子做了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開去，臉對了山上望着，好像是看紅葉。
積之會意，随他身後跟了過來，趙翁看看離那平台遠了，才向積之笑道：&ldquo老弟台，你真是直爽不過，怎好在人家面前，就批評這話？&rdquo 積之道：&ldquo老太爺，你有所不知。
那個白臉的軍官，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生，現在地位就高了，向來自負得了不得，以為是個英雄。
英雄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嗎？咳！中國不亡，是無天理。
&rdquo 說着，他臉上表示出那憂慮的樣子，将頭搖了兩搖。
趙翁道：&ldquo我想自稱英雄的人，不能都是這一個樣子吧？&rdquo 積之回轉身來，向那平台上遙遙望着，微微點着頭道：&ldquo這也難怪。
他不但是地位高，家裡還是個财主，大概有個百十來萬吧？再說，他又年輕。
姑娘打扮得好看，不就寫着去換這些嗎？他全有了，女人怎樣地不愛他？&rdquo 趙翁聽他這一番話，卻有些拟不與倫。
說英雄就說英雄，為什麼又牽扯到女人身上去？于是微笑道：&ldquo老弟台，這個年頭兒，不平的事情，那就多着啦！&rdquo 積之将兩手插在西裝褲子口袋裡，斜伸了一隻腳，向那平台望着，冷笑一聲道：&ldquo閑将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何時？&rdquo 趙翁走近一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ldquo老弟台，你這番牢騷從何而來？&rdquo 積之道：&ldquo卻是從女人身上而來。
&rdquo 他說這話時，臉色可是闆得正正的，不帶什麼笑容。
他又道：&ldquo老太爺，你不知道，古時的美人，崇拜英雄，如今的美人，也崇拜英雄，從前的英雄是有本領，如今的英雄是有本錢。
像我們這種書生，女人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rdquo 趙翁聽他說這番話，起初以為他看到平台上那幾個被人戲弄的女子，所以發生感慨。
現在越說越發牢騷，把他自己也卷入旋渦，分明是有所指而發，這可令人有些不解，于是望了他笑道：&ldquo甘二爺，你也為着什麼戀愛的事失敗了嗎？&rdquo 積之這才有些省悟。
便搖着頭道：&ldquo談不上，談不上，咱們坐着喝一點兒，看看紅葉吧。
&rdquo 趙翁聽他的話音，看他的顔色，倒不能不留下一點印象。
因為這裡向前的正面，被一帶樹木籬笆遮住了，不能遠望，隻有掉轉身來看屋後的山色。
積之正是要看山上的紅葉，就向趙翁笑道：&ldquo來看紅葉的人，有這樣的地方不坐，卻要擠到食坐裡外去吃西餐喝咖啡，這不是笑話嗎？請坐請坐！&rdquo 于是搬了一把藤椅子，面山擺着，在袖子裡抽出一條手絹來，向椅子上不住撣灰。
趙翁道一聲：&ldquo不敢當！&rdquo 也就坐下了。
這飯店裡茶房，看到積之穿了一身西裝，舉動又很大方，不像是窮人，也就過來張羅茶點，隻是對于趙翁多看兩眼而已。
趙翁斜躺在藤椅上，向對面山上一看，那參差的廟宇，在疏落的樹木裡面，有一大半，露将出來。
在山凹裡，偶然有一兩棵紅樹，被陽光照着，很是鮮豔奪目。
趙翁指着笑道：&ldquo這就夠了，若滿山都是紅葉&hellip&hellip&rdquo 他這句話還沒有說完，有一大捧瓜子殼由天上落下來，灑了滿頭滿身。
他擡頭看時，這天橋旁邊，正有一座平台，外面護有短欄幹，有一個穿灰色短衣的人，站在欄幹邊，兀自用手向下掃着呢。
積之連忙跳起來道：&ldquo這樓底下有人啦。
&rdquo 那人伸頭對樓下看着，格格地一笑，也沒有說什麼，竟自走了。
趙翁于是站了起來，撲過身上的瓜子殼，低聲向積之笑道：&ldquo還好，并沒有弄髒衣服，算了吧，我們也犯不上和人家計較。
&rdquo 積之道：&ldquo真是豈有此理，你不向我們道歉一聲，那都罷了，他看見了很開心，還要對我們笑笑。
&rdquo 正說到笑，那平台上更是三四個人聲音同起，哈哈大笑。
積之以為是自己的話，招引出來的反響，心中大為憤怒，立刻走開去十幾步路，再回頭向那平台上看着，原來那上面陳設了一張桌子，五把椅子。
坐着兩個制服少年，三個花枝招展的少女。
這三個少女，恰是左右分排把兩個壯漢夾在當中坐着。
這兩人裡面，有一個臉子最白的，看去也不過三十歲以内，一手搭在那少女所坐的椅子靠背上，大有遙着摟抱之勢。
一手舉了一隻啤酒杯子，高高的齊平鼻尖。
另一個人嘴上養了一撮小胡子，他兩手握着身邊少女的兩隻手，伸頭到少女耳邊去說話。
那少女隻管把臉來藏躲着。
笑得身子如銅絲絞的一般，隻管扭着，所以這平台上的人就全笑起來了。
積之看着，便向趙翁點了兩點頭，招呼他過來。
趙翁不解所謂，也就過來了。
積之将他的袖子一拉，嘴向平台上一努低聲道：&ldquo你瞧，這是替我們中國守土的人。
現在熱河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他們還有這種興緻，帶着女人在這裡喝酒看紅葉。
&rdquo 趙翁究竟是個老年人，飽有閱曆，怕他的話，會讓平台上人聽見了。
于是将那根棗木棍子做了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開去，臉對了山上望着，好像是看紅葉。
積之會意，随他身後跟了過來，趙翁看看離那平台遠了，才向積之笑道：&ldquo老弟台，你真是直爽不過，怎好在人家面前，就批評這話？&rdquo 積之道：&ldquo老太爺，你有所不知。
那個白臉的軍官，是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生，現在地位就高了，向來自負得了不得，以為是個英雄。
英雄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嗎？咳！中國不亡，是無天理。
&rdquo 說着，他臉上表示出那憂慮的樣子，将頭搖了兩搖。
趙翁道：&ldquo我想自稱英雄的人，不能都是這一個樣子吧？&rdquo 積之回轉身來，向那平台上遙遙望着，微微點着頭道：&ldquo這也難怪。
他不但是地位高，家裡還是個财主，大概有個百十來萬吧？再說，他又年輕。
姑娘打扮得好看，不就寫着去換這些嗎？他全有了，女人怎樣地不愛他？&rdquo 趙翁聽他這一番話，卻有些拟不與倫。
說英雄就說英雄，為什麼又牽扯到女人身上去？于是微笑道：&ldquo老弟台，這個年頭兒，不平的事情，那就多着啦！&rdquo 積之将兩手插在西裝褲子口袋裡，斜伸了一隻腳，向那平台望着，冷笑一聲道：&ldquo閑将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何時？&rdquo 趙翁走近一步，拍着他的肩膀笑道：&ldquo老弟台，你這番牢騷從何而來？&rdquo 積之道：&ldquo卻是從女人身上而來。
&rdquo 他說這話時，臉色可是闆得正正的，不帶什麼笑容。
他又道：&ldquo老太爺，你不知道，古時的美人，崇拜英雄，如今的美人，也崇拜英雄，從前的英雄是有本領，如今的英雄是有本錢。
像我們這種書生，女人是不會看在眼裡的。
&rdquo 趙翁聽他說這番話，起初以為他看到平台上那幾個被人戲弄的女子，所以發生感慨。
現在越說越發牢騷，把他自己也卷入旋渦，分明是有所指而發，這可令人有些不解，于是望了他笑道：&ldquo甘二爺，你也為着什麼戀愛的事失敗了嗎？&rdquo 積之這才有些省悟。
便搖着頭道：&ldquo談不上，談不上，咱們坐着喝一點兒，看看紅葉吧。
&rdquo 趙翁聽他的話音，看他的顔色，倒不能不留下一點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