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回 賊窟逢故人 幸能脫身赴行在 麻鞋見天子 始得歸家慰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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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依人作嫁,全靠老弟相助照應才得安居,季鷹一走,我又飄泊無依了。

    ” 嚴武見他說時面有淚容,神情凄苦,心中老大不忍,便拉着杜甫的手笑道:“我真舍不得離開這天府之國,我今此去還要設法回來,不久當可重逢,何必難受呢?至于子美兄的今後生活,我已為你想好主意,給梓州刺史章彜寫了一信,托他照應。

    我走之後,你可到梓州去見他談談,看是如何,自作打算。

    我想是不會有錯的。

    ”随命人把信取來,交與杜甫。

     杜甫見那信寫得十分誠懇,忙即謝了。

    回到成都住了幾天,便到梓州去見章彜。

    初意嚴武的信寫得十分有力,章彜不會不管,哪知章彜武人粗野,雙方氣味本不相投,又因嚴武禦下嚴厲,以前叱罵過他,心中不快,對于杜甫并不怎優待。

    杜甫不久又把家眷接去,因為互不投機,全家又遷往間州,住了半年,窮愁抑郁,苦不得意。

    正在難受,忽然得報,嚴武再鎮西蜀,不久就要回任。

    當時高興已極,忙又遷回成都等候。

    到了廣德二年三月,嚴武果然回到成都,并且上表保奏杜甫為節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

    良友重逢,又得了新的官職,彼此都很欣慰。

    杜甫由此每日便在嚴武幕府裡任職,隻把家眷遷回浣花溪草堂,自己有時也回家去住上些日,栽花種竹,料理耕稼,生活重又安定下來。

     嚴武本就量小性暴,不能容物。

    先以為章彜有自己親筆的信,必能愛屋及烏,優待杜甫。

    回到成都,第一件事就是查問章彜對待杜甫如何。

    因聽人言章彜對杜甫很冷淡,一點沒照顧,不由有氣,恨在心裡。

    本來就有殺之之心,杜甫偏又心直計快,嚴武問時照實說出。

    當年天又大旱,杜甫寫了一篇文章,名為《說旱》。

    大意是,蜀中近年各州府縣囚人大多,難免沒有冤屈,應把輕罪的人釋放回家等語。

     這篇文章語太切直,嚴武看了已不大高興。

    再把杜甫請去一談,竟是梓州囚人大多,内中有好些無辜,越發激怒,當時要殺章彜。

    杜甫勸他不聽。

    又道:“蜀中年年荒亂,徐知道剛剛平息,如何又殺部将?” 嚴武大怒,雙方對吵了一陣。

    杜甫恐怕惹出事來,便走上嚴武的床,瞪目怒道:“嚴挺之一生忠厚,從不輕易傷人,竟會有你這樣兒子!” 嚴武也氣道:“你這杜審言的孫子知道什麼?惹翻了我,連你也一齊殺!” 當時朋友相交,如提到對方祖父名諱最是無禮。

    這一來二人全部有氣。

    杜甫又說了幾句負氣的話,拂袖而去。

     嚴武随即下令,把章彜召來,想把他和杜甫一起殺死。

    正在怒火上,杜甫偏不知趣,上書辭職,并且不等答複,也未和嚴武見面,獨自回到草堂,來了個不辭而别。

    嚴武忍受不下,第二天便派人把杜甫抓來,準備連章彜一起殺死。

    軍校隸役均已召齊,眼看就要下手,嚴母忽然得信,把嚴武喊到裡面,說:“杜甫是你父親的好朋友,你們交情又厚,不應下此毒手。

    ” 嚴武素孝,再想起杜甫的學問和雙方的交情,心便軟了下來,連章彜也未殺。

    對于杜甫反用好言安慰,并派車馬送回家去。

    杜甫越想越沒意思,便辭了嚴武的幕府,安心隐居烷花溪草堂,雙方也不再往來了。

     當年春天,蜀中瘟疫流行,嚴武忽然染病頗重。

    杜甫重回幕府居住,日常陪他。

    可是嚴武的病始終沒有起色,勉強挨到當年四月,還是病死。

    杜甫心裡雖然悲痛,等嚴武安葬之後,又回草堂。

    那後任節度使郭英又武人粗暴,不喜文士,又認為杜甫是嚴武的人,心存歧視。

    杜甫當然不能再呆下去,隻得回到草堂,還是種地,又過着窮困的日子。

    轉眼交秋,又遇霖雨,杜甫枯坐草堂,甚是煩悶。

    這日早起,天刮大風,把草堂房頂上面的茅棚揭去,忙到門外一看,南村幾個小孩正把茅棚卷起,往對面竹林中走去。

    杜甫急得跳腳大叫,直到聲嘶力竭,小孩們理都沒理,内中兩個頑童反朝杜甫扮了一個鬼臉,然後大笑走去,氣得杜甫直跳腳,回來拿着拐杖歎了一陣氣,無法可想。

    晚來風吹雨打,越發凄冷,房頂又漏,床上本就不于,最愛的小兒子中午睡相不好,又把舊棉被踏碎了一大塊,一會被褥全濕,不能安睡,心裡有氣,起來寫了一首詩,便是那古今傳誦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杜甫勉強在家中住了半年,光景越過越艱難。

    正打不起主意,忽聽人言,梓州太守章彜因感激他救命之恩,時常談起,意思很好。

    杜甫實在無法,隻得往見章彜,打算試探一下。

    章彜果因人說嚴武去年雖要殺他,全仗杜甫力勸,耽擱了半日,被嚴母知道,才得無事。

    這次杜甫往投,雖不像上次那樣冷淡,也沒有十分優禮。

    又聽人說新節度使郭英又不喜杜甫,不敢親近,相待隻是一些虛文虛節、毫無實惠,日子一久,杜甫呆不下去,隻得回家。

    忽聽人言,好友高适新任西川節度,想起這是交情最深的好朋友,便帶了全家前往投奔。

    初意這個竟比嚴武還要厚待得多,這後半生全有依靠。

    哪知事情不如人意!高适對他也隻初見面時仿佛情熱,日久還是冷淡下來。

    杜甫又呆不住,便把全家遷往雲安。

    到了大曆元年春天,又由雲安遷往菱州。

    大曆二年三月遷居赤甲,住了數月,勉強在朋友幫助下,在壤西和東屯各建了一所草堂,置了點田,親率家人躬耕,往來于-西、東屯之間。

    似這樣過了不久,便率全家出峽南下到江陵,跟着又由江陵移居公安,成了浮家泛宅,沒有一定住所。

    在公安還沒有過冬,便遷往嶽州,住到第二年正月再遷往潭州。

    因慕衡州山水,便遷了去。

    住到夏天,實在熱得難受,又回潭州避暑。

    到了大曆五年四月臧-作亂,杜甫想到郴州去投親,沒有走成,全家人在荊楚各地飄泊了一個時期,最後流寓到來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