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回 賊窟逢故人 幸能脫身赴行在 麻鞋見天子 始得歸家慰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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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杜甫夫妻見主人盛意殷勤,因是至交好友,不便多說,稍微謝了兩句便同入座。

    孫宰又把項明和衆鄰友拉來同飲,賓主多入全都盡歡,談得非常高興。

     次日一早,先是劉壯趕來看望,跟着楊衍也來看望妹子。

    說起賊兵勢盛,鳳翔已被包圍,幸而廣平王(李淑)坐鎮當地,手下崔光遠和行軍司馬王伯倫等都是勇将,還有番漢兵十餘萬,将敵兵抵住,鳳翔才未陷入賊手。

    并且官軍常打勝仗,俘獲甚多,百姓并未受到糜爛。

    可是西京長安日前卻被賊帥張通儒、安守忠等攻破。

    天子重又蒙塵西奔,往鳳翔趕來。

    杜甫全家來得正好,否則,白水、奉先等地早晚被賊兵攻陷,比在長安還要危險。

    杜甫一聽,四方多難,心中自是愁急。

    哪知好消息也跟着傳來,先是朔方軍節度使郭子儀等大敗賊兵于河東。

    緊跟着崔光遠、王伯倫又連打勝仗,逼得賊兵立腳不住,自動放火燒營,全軍潰逃。

    崔光遠乘勝追擊,斬殺甚衆。

    緊跟着廣平王又率領朔方幾個節度使,連同部下十五萬番漢人馬趕往西京殺敵。

    軍容甚盛,估計不久便可把長安收複回來。

    杜甫聽了這才高興。

    每日都盼望早傳捷報,收複失地,好把全家搬回長安,入朝供職。

    到了九月中旬,廣平王率領回纥西域的番兵,會合朔方諸節度使會師長安,與賊将安守忠在香積寺北大戰,大獲全勝,斬首六萬餘衆。

    賊帥張通儒由城内率衆出戰,又被工伯倫等殺得大敗,最後實在抵擋不住,便帶領殘賊往陝郡逃去。

    京城解圍,捷報傳來,杜甫當然高興,決計趕回長安,稍和崔顼、楊衍、孫宰等商計便自起身,往長安趕去。

     這時賊兵雖退,路上還不大安靖,又吃了好些苦,才勉強回到杜曲家裡。

    因上朝時得知好友房-宰相罷免,并且還要降罪,杜甫激動義憤,又去上書營救,說:“房-有才,此時大亂剛半,正在用人之際,朝廷不應罷免大臣。

    ” 杜甫上年便因為房-說話,招得肅宗不快,這一來越發觸怒,幾乎把他下在牢裡,從此不再看重杜甫。

    房-也被罷免,出為-州太守而去。

    杜甫被人看成是房-黨羽,由此便蹭蹬下來不提。

     杜甫回京之後,仍任左拾遺,每日去往門下省承直,以前所交僚友知好重又歡聚在一起。

    最可喜是好友岑參新任右補悶,在中書省任職,日常相見,同在一起作那文酒之歡,所得官俸也頗夠用。

    按說日子過得滿好,偏偏遇上二次大亂之後關輔大鬧饑荒,比上次災情更重,又因房黨為時所嫉,在朝不久仍又出為華州司功。

     杜甫在華州司功任上過了半年,漸覺無聊。

    這日忽起思鄉之念,想趁空閑回到洛陽探望一下他戰後的故鄉,一個人背着一個小行李卷,往東走去。

    行經潼關道上,見兩邊都是山崖石壁,十分高峻。

    登高一望,見來路是條山谷,前面不遠便是僮關。

    一路都是山崖峰巒,山上下到處都有黑自點閃動,耳聽喧嘩呐喊和開山擊石之聲隐隐傳來,空谷回音甚是震耳。

    等到下面,再往前走沒有幾步,便又聽後面車馬行人奔馳吆喝之聲接連不斷。

    停步一看,後面來了好些滿載石塊的騾馬牛車,還有好些人三五一夥,分擡着大小山石,負重吆喝而過。

    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頭上汗珠直往下滴,好似吃力已極,不勝勞苦。

    最奇是還有幾個老年婦女也在其内。

    再往前走,見有好些人正在開山取石,地下搭着很簡單的草棚,老少都有,吃的東西粗糙非常。

    向人打聽,才知内中雜有草根樹皮,有的業已餓病,躺在棚裡,呻吟不已。

    一個為首的官吏正在往來查看,不時向衆喝罵。

    杜甫想起:“自從那年哥舒翰被安祿山賊兵打敗,潼關失陷以後,朝臣要上表章修建僮關,朝廷均未答應,此時忽然這樣大舉,又當年荒時節,豈不多累良民遭殃!”便把那官吏拉到一旁,問他何故? 那官吏說:“自從安陽一戰我軍大敗,郭節度決計築城防賊,因為年景不好,築城的十九都是兵将,征用的民夫并不甚多。

    又因我軍糧食不足,這應役的丁壯必須自帶幹糧,由那舍不得親人的全家跟來,鬧得這些民夫除開山取石築城之外,還要到處挖掘草根樹皮,所以一個個都那麼苦弱不堪。

    ” 杜甫聽了好生憤慨,先到關前仔細察看了一陣形勢,随到前面人家借了紙筆,寫出了他的名作“三吏”的頭一篇《潼關吏》。

     杜甫因聽傳言,隴西一帶年景較好,容易求食,便和家人商計,帶了全家往西走去。

    本意隻要找到一個稍微能夠不愁吃的所在,便安居下來。

    先到秦州,連找了幾處,想在西枝村建一草堂暫居,沒有如願。

    呆了些日,又往西走。

    一路登山越水,苦受颠連,勉強挨到同谷縣,才得把腳停住,歇息下來。

    可是全家衣食還是艱難,老想鬧兩畝薄田自己耕種,終未如願。

    迫于無奈,于乾元二年十二月一日又由隴右西行,想往成都逃荒。

    最後展轉跋涉,拖着一家人到了劍門,走上入川的棧道。

    又行了兩月,連經許多艱苦跋涉,才得到達成都。

    總算嚴武念舊情長,相待頗優。

    不久,仗着嚴武相助,在成都西門外浣花溪上經營了一所草堂,又置了幾畝田,這才安居下來。

    有時并往附近各縣走動一下。

    日常無事便和當地田夫野老交往,料量晴雨,共話桑麻,倒也安然自得。

    嚴武還特地到浣花溪看望他幾次。

    有時也把杜甫接到家中住上些日。

    本來相處甚善,隻是這賓主二人一個氣度較小,不能容物,一個性情剛猛。

    表面上交深情厚,無異骨肉,因為杜甫過于簡略,不拘小節,說話又太直率,嚴武有時忍耐不下,便氣在心裡。

    二人還愛互相取笑,往往把話說僵,彼此都有些難堪,心中不無介介。

    隻是二人都未發作出來。

     代宗寶應元年,嚴武奉召還朝,杜甫送他到了綿州方始作别。

    杜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