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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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你是這樣喜歡銀色麼?&rdquo &ldquo你不喜歡麼?&rdquo她在酒櫃上放整了幾隻玻璃杯子。

     &ldquo我很愛銀色,但不喜歡。

    &rdquo &ldquo這是什麼意思呢?&rdquo &ldquo我愛銀色的情調,但它總像有潛在的凄涼似的,常喚起我淡淡的哀愁。

    &rdquo &ldquo那麼你喜歡什麼呢?&rdquo &ldquo白色,純白色。

    &rdquo &ldquo我愛白色,但不喜歡。

    &rdquo &ldquo你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愛它純潔,但覺得不深刻。

    &rdquo她說:&ldquo你不覺得銀色比白色深刻麼?&rdquo &ldquo是的。

    白色好像裡面是空的,銀色好像裡面有點東西,&rdquo我說:&ldquo可是裡面有什麼呢,是一種令人起淡淡的哀愁的潛在的凄涼。

    &rdquo &ldquo也許。

    &rdquo她望着酒櫃上的酒瓶,好像不很注意我談話似的說:&ldquo你喝點酒麼?&rdquo &ldquo好的,但是你不許喝。

    &rdquo &ldquo我也喝一點點。

    &rdquo她說:&ldquo什麼酒?&rdquo &ldquo葡萄酒。

    &rdquo我說。

     &ldquo我喝薄荷酒。

    &rdquo 她為我斟了一杯紅葡萄酒,她自斟了一杯薄荷酒,沖了蘇打水。

    她把兩杯酒放在桌上,一杯是深紅,一杯是碧綠,中間是一缸金黃的美國橘子,是多麼誘人的顔色叫我注視着它,白蘋開始坐下。

     阿美捧起筷匙飯菜,筷是銀的,碗碟素平無花,都是白色,并不是上好的磁器,但都非常可愛。

    菜肴是三菜一湯,非常簡單。

    白蘋也沒有對我說一句客氣話,她吩咐阿美去燒點咖啡,于是舉起酒杯說: &ldquo我用這杯酒,祝你新定的生活永遠像這樣碧綠長春。

    &rdquo&ldquo我用這杯酒,祝你永遠光明美麗與燦爛。

    &rdquo 我們喝了一口酒,大家都笑了。

     菜很可口,我飯吃得很多。

    我說: &ldquo這是我平生最美麗的飯菜了。

    &rdquo &ldquo真的麼?&rdquo她說。

     &ldquo我是第一個一個人伴你這樣吃飯麼?&rdquo &ldquo這難道于你的美感有關系麼?&rdquo &ldquo不,&rdquo我說:&ldquo假如要我在美感以外還有點光榮的話。

    &rdquo &ldquo沒有光榮。

    &rdquo她說。

     &ldquo但是我不希望是同你去杭州的日本人。

    &rdquo &ldquo梅瀛子告訴你的?&rdquo她說。

     &ldquo是的。

    &rdquo &ldquo那麼你妒嫉我們同行的十一個日本男女中的哪一個呢?&rdquo她說。

     &ldquo你在這裡全數招待過他們?&rdquo &ldquo你以為這間房間可以招待十一個客人麼?&rdquo &ldquo總之,日本人走進你房間,同他們軍隊走進我們的國土一樣的使我不快。

    &rdquo &ldquo你真以為我的地址,是随便哪一國人都可以告訴的?&rdquo她皺着眉說。

     &ldquo那麼,那麼你沒有騙我?&rdquo &ldquo假如有呢?&rdquo &ldquo那麼我的美感以外的感覺是侮辱。

    &rdquo &ldquo我不撒謊,&rdquo她正經地說:&ldquo但在你也許還是侮辱。

    &rdquo &ldquo你是說&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是說當我一個人在家吃飯的時候,天天倒有一位波斯人坐在你的座位陪着我。

    &rdquo &ldquo是誰呢?&rdquo我笑着,我不知我笑容中是否有妒嫉的色彩,我說:&ldquo白蘋,告訴我。

    &rdquo &ldquo現在就在我們的旁邊。

    &rdquo她沒有望我,用筷子夾一塊魚放在匙碟裡推過去,叫:&ldquo吉迷。

    &rdquo &ldquo渺乎&hellip&hellip&rdquo我看到那隻波斯種的白貓從椅上爬上來。

     我笑了,白蘋還是守着貓在吃魚。

     阿美進來,從酒櫃抽屜裡拿兩把刀,一把給白蘋一把給我。

    我開始切橘子,白蘋還是守着貓,頭也沒有擡起來對阿美說: &ldquo咖啡拿到我房間去。

    &rdquo &ldquo吃水果麼?&rdquo我說。

     &ldquo不。

    &rdquo她擡起頭,微笑着說:&ldquo謝謝你。

    &rdquo 阿美給我們手巾,白蘋站起來,她說: &ldquo那面去坐吧。

    &rdquo 吉迷跟着她,我也跟着她,我聽見時鐘正敲一點,是一種非常單純短促的聲音,我不喜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