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

關燈
電燈雪亮,輪桌推進了各色的茶點,我同米可在一起,曼斐兒太太同費利普在一起,梅瀛子在日本海軍軍官群中;白蘋就在我斜對面,恒相隔很遠,中間又有人穿雜往來。

    我很想走得近點,但總覺得有點勉強,幸虧她的一切我還看得見。

    我看見她似乎有點倦意,我想這是舞跳得太多的緣故,我看見武島拿茶點給她,但她用得不多。

    最後她自己把杯子放到靠牆的一張輪桌上,用手帕當作扇子似的輕揮着,露出萬分疲乏似的悄悄地坐在沙發上。

     我很想過去看她,但我覺得從這樣的距離走過去,一定會引起别人的注意,會引起許多人去找她,那似乎反而是對她的擾亂。

    白蘋是厭倦了生活,厭倦了伴舞的人,我對她終抱着同情,所以現在我希望她有比較甯靜的休息。

     照耀着燭光,閃爍着色澤,一隻很大的聖誕節蛋糕,由輪桌推進來,燭光因推動而傾斜,但當它放在房子中央的時候,又豎直了,蛋糕上裝璜很美,上面似以日本與中國國旗為背景,又加以聖誕節中日聯誼夜會的日文字樣,我們大家都圍攏在看,我正要細認的時候,我突然聽見梅瀛子興奮地叫: &ldquo我們美麗的主席呢?快請她來切這美麗的蛋糕。

    &rdquo 這時我才注意白蘋,白蘋露着怠倦煩躁的态度,象她家裡那隻波斯貓般的懶洋洋地正要走出門去。

    我不知道那門是通哪裡,梅瀛子的叫聲使我頓悟到白蘋的怠倦也許是一種僞作,還使我想到梅瀛子所以推白蘋任主席的原因了。

     &ldquo這當然是我們和平之神的職務。

    &rdquo白蘋從容不迫地說,象帆船一樣雍容地回身駛過來。

     白蘋沒有堅決拒絕切糕,她先将中日國旗切開,又精緻地切成小塊。

    梅瀛子就唆使她旁邊的軍官捧着碟子為她去領,于是前後一個一個都捧着碟子上去,白蘋安詳地一塊一塊分給大家,緘默地露着微笑。

    最後白蘋放下刀,親切地走過來,到梅瀛子面前,我那時正在梅瀛子後面,白蘋看看我笑笑,就親切靠近梅瀛子說: &ldquo我實在太疲乏了,梅瀛子,&rdquo她笑得非常甜美,像作嬌地說:&ldquo原諒我,不要再捉弄我了。

    &rdquo 梅瀛子沒有話說,親切地拉着她手,走到後面沙發去,我看到她們一同坐下,似乎親切地在談,但聽不到談些什麼。

     茶點撤去,梅武宣稱:幾種日本土風舞的表演。

    于是音樂起奏,有幾個古裝打扮的日本女子出來舞場中表演,這時米可同我說,她在第三個節目裡有演出,于是像小鳥飛翔似地從側門進去,現在我自然知道,參加表演的就是剛才所見的那些妖豔的日本女子,而米可也是其中的一位。

     日本的舞蹈我看過很少,它的曆史我也不知道,但從所表現的那兩隻舞蹈,我直覺地感到是一種溫柔文雅帶着感傷的詩意的藝術,這與在場軍人的驕矜得意的态度,剛剛成相反的對照。

    米可在她參加的一隻舞蹈中是擔任主角,一節舞後,有一段唱,我聽不懂這歌的意義,但調子所表現的不外是感傷惜春之類,米可的美麗在舞蹈中更顯得光彩,所以在表演舞完畢後,交際舞開始之時,有許多人來請她跳舞。

     一陣狂亂,彩紙在空中穿射,汽球在空中飛揚,&ldquoMerryChristmas&rdquo&ldquoMerryChristmas&rdquo。

    輪桌的四周布滿了酒杯,人們搶着舉起,于是碰杯,豪飲,狂舞,這是夜半十二點鐘。

    但我不知道幾個人是真的瘋狂,幾個人是假作瘋狂,幾個人是依着習俗學作瘋狂! 這以後,跳舞的繼續似乎沒有多久,我發現人們兩兩三三從剛才白蘋想出去的門内進去。

    舞曲小停的時候,我才注意到白蘋已經不在,梅瀛子也不在,我想她們一定也從那門内進去了,于是在舞曲重奏的時候,我與米可舞了一半,就跟着正往内走的日本軍官,帶着米可進去。

     原來那是一個很寬敞的後廊,廊上放滿了可坐的桌椅,但沒有人坐,窗外是一片黑,幾束燈光告訴我園外還有一所房子。

    前面的兩個軍官轉彎,我也跟着他們,轉彎是寬闊的樓梯,他們就拾級上去,我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