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古紹夫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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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了。

    我們跑到了市公墓。

    一班波蘭偵察兵從墳堆後面沖出來,端起步槍朝我們射擊。

    格裡舒克掉頭就跑。

    隻聽見他機槍車的四個轱辘嘎嘎亂響。

     “格裡舒克!”我透過子彈的呼嘯聲和風聲喊他。

     “瞎胡鬧。

    ”他憂傷地說。

     “我們完蛋了,”我喊道,渾身上下感到瀕臨死亡的亢奮,“老爺子,我們完蛋了!” “娘兒們辛辛苦苦圖個啥?”他更加憂傷地回答說,“幹嗎要提親、結婚,請來一幫幹親家狼吞虎咽地吃喜酒……” 流星在空中劃出一道粉紅色的尾巴,随即消失了。

    銀河橫卧在繁星之間。

     “我覺得好笑,”格裡舒克痛心疾首地說,舉起馬鞭指了指坐在路邊的一個人,“我覺得好笑,娘兒們辛辛苦苦圖個啥?……” 坐在路邊的那個人是電話兵多爾古紹夫,他掰開兩條腿,直勾勾地望着我們。

     “我說……”我們駛到他跟前時,他說,“我不行了……明白嗎?” “明白。

    ”格裡舒克回答說,勒住了馬。

     “得花一顆子彈在我身上。

    ”多爾古紹夫說。

     他靠着一棵樹坐在那裡。

    靴子東一隻,西一隻。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我,小心翼翼地解開襯衫。

    他的肚子給開了膛,腸子掉到了膝蓋上,連心髒的跳動都能看見。

     “叫波蘭貴族撞着了會拿我取樂的。

    這是我的證件,給我母親寫封信,告訴她出了什麼事……” “不。

    ”我回答說,用馬刺朝馬踢去。

     多爾古紹夫把發青的手掌撐到地上,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手…… “你要跑?”他一邊爬過來,一邊嘟哝說,“你要跑,壞蛋……” 我渾身直冒冷汗。

    機槍哒哒之聲越來越緊,以歇斯底裡的固執掃射着。

    正在這時,阿弗尼卡·比達策馬朝我們飛馳而來,夕晖使他頭上環繞着一圈光環。

     “我們稍稍叫他們嘗了嘗厲害,”他快活地大聲說道,“你們這裡鬧哄哄的,出什麼事兒了?” 我把多爾古紹夫指給他看,随即把車駕到一邊。

     他倆三言兩語談了幾句,我沒聽清他們說什麼。

    多爾古紹夫把他的證件交給排長。

    阿弗尼卡把證件藏進靴筒,朝古爾多紹夫的嘴開了一槍。

     “阿弗尼卡,”我把車攆到這個哥薩克跟前,苦笑着說,“要是我可下不了手。

    ” “滾,”他回答說,臉色煞白,“我斃了你!你們這些四眼狗,可憐我們弟兄就像貓可憐耗子……” 他随即扣住扳機。

     我一步步駕着車走了,頭也沒回,隻覺得後背一股寒氣,死亡在逼近我。

     “住手,”格裡舒克在我身後大叫,“别犯傻!”随即抓住了阿弗尼卡的手。

     “狗奴才!”阿弗尼卡吼道,“他逃不了我的掌心!” 格裡舒克在拐彎處攆上了我。

    阿弗尼卡不見了。

    他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格裡舒克,你瞧,”我說道,“今兒我失去了阿弗尼卡,我最好的朋友……” 格裡舒克打坐墊下掏出一個起了皺的蘋果。

     “吃吧,”他對我說,“請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