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難得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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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着頭巾與懷表鍊,招搖地坐着大轎到了法院。

    法庭裡擠滿了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聳動的案件了。

     就在聽證開始之前,一名随從走過來,看起來有點慌張,他對比平哈裡耳語,說外頭有人想見他,于是他走出法庭。

    在外頭,他看見自己的老父站在旁邊一棵榕樹下,赤着腳,披着聖名披肩[4],戴着黑天念珠;他清瘦的身子仿佛散發着善心的光輝,眉宇間閃耀着對這個世界的深刻同情。

    比平穿着長外套、長外袍、緊窄的長褲,向父親行禮時甚為不便。

    他的頭巾歪到了鼻子上,懷表從口袋裡掉出來。

    他手忙腳亂地把這些都放回原位,然後請父親移步到附近一位律師家裡。

    &ldquo不用了,&rdquo奎師那戈帕爾說,&ldquo我要說的在這裡就可以說。

    &rdquo 比平的随從把好奇旁觀的人都趕走。

    &ldquo要盡一切力量,必須讓阿奇姆無罪釋放,&rdquo奎師那戈帕爾說,&ldquo從他那裡拿來的财産也還給他。

    &rdquo &ldquo您從瓦拉納西趕來就為了說這個?&rdquo比平太訝異了,&ldquo您為什麼如此厚待他?&rdquo &ldquo把原因告訴你,這又有什麼意義呢?&rdquo奎師那戈帕爾說。

     比平很堅持。

    &ldquo我已經設法從那些我覺得配不上的人手裡把贈予的東西拿回來,其中甚至有婆羅門,而您對此面不改色。

    那麼您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就為了這個穆斯林?這件事已經到了這一步,如果我饒了阿奇姆,又把所有東西都還給他,我該怎麼對别人解釋?&rdquo 奎師那戈帕爾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他緊張地撥弄着念珠,話音發顫:&ldquo如果需要一個坦白的解釋,你就告訴他們,阿奇馬德迪是你的兄弟&mdash&mdash我的兒子。

    &rdquo &ldquo他的母親是穆斯林?&rdquo比平大感驚駭。

     &ldquo沒錯,吾兒。

    &rdquo奎師那戈帕爾說。

     比平驚愕得目瞪口呆,最後終于說:&ldquo待會兒您再詳細告訴我吧。

    現在請您先回家。

    &rdquo &ldquo不了,&rdquo奎師那戈帕爾說,&ldquo我不會再住進家裡了。

    我現在就要回瓦拉納西。

    遵從你的良心,盡一切所能。

    &rdquo他祝福了兒子,忍住淚水,蹒跚離去。

     比平手足無措,默默站了好一會兒。

    不過至少現在他明白舊社會那些道德觀都是怎麼回事了!在教育與人格方面,他實在比自己的父親高明許多!一個人沒有&ldquo原則&rdquo的話,就會鬧出這種事!他走回法庭,看到阿奇姆在庭外等候:他無精打采,臉色灰暗,嘴唇發白,雙眼通紅,身上的衣服又髒又破,兩名警衛左右押着他。

    比平的兄弟就是這個模樣! 比平與法官相熟,于是這個案子就以程序問題為由撤銷了。

    幾天之内,阿奇姆原有的一切也全部恢複了。

    不過他并不明白原因為何,其他人也很驚訝。

     不過沒多久,消息就傳遍了,原來奎師那戈帕爾在開庭時出現過。

    各種傳言甚嚣塵上。

    精明狡詐的律師都在猜測這件事的實情,其中拉姆特蘭是由奎師那戈帕爾出錢撫養讀書的。

    他從前就一直懷疑,而現在他完全明白了&mdash&mdash隻要你仔細觀察,連最可敬的人都能被抓住破綻。

    無論他怎麼撚着念珠、嘴上念經,他依然跟所有人一樣,很可能是個流氓。

     可敬的人與不值得敬重的人之間的區别就是:前者是僞君子,而後者不是。

    總之,拉姆特蘭得出了結論:奎師那戈帕爾出了名的慷慨與虔誠隻是狡猾的僞裝。

    這麼一來,他自己心裡那個長久以來的疑問終于有了答案。

    他還覺得自己擺脫了對奎師那戈帕爾恩情的重擔,實在很輕松。

    不過,我并不明白他這是什麼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