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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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默觀？
我們可以說基督宗教是一神論，吠陀宗教是泛神論，但是我們無法以類似的主張去談論禅。
禅既不是一神論也不是泛神論，禅并不适用這些名稱。
在禅裡面并沒有什麼執持的對象。
禅是虛空中飄蕩的雲。
沒有螺絲鎖住它，也沒有繩索系住它，它任運自在。
任何默觀都無法将禅系于一處。
默觀不是禅。
無論是泛神論或是一神論，都不是禅所專注的主題。
如果禅是一神論，它會要弟子們默觀那以遍照世界的聖光泯除一切差别分殊的萬物一體性。
如果禅是泛神論，它會告訴我們，即使是田野裡最平凡的花朵，也映現着神的榮光。
但是禅會說：&ldquo萬法歸一，一歸何處？&rdquo[7]禅要一個人的心自在無礙，即使是一或全體的概念，也都是絆腳石和葛藤，隻會戕害精神本來的自由。
因此，禅不會要我們去沉思狗子是不是神，或者三斤麻有無神性。
如果禅這麼做，那麼它就落入某個哲學體系，也就再也不是禅了。
禅隻是去感覺火的溫暖、冰的冷冽。
因為天寒時我們會冷得發抖而就火。
正如《浮士德》所說的，&ldquo感覺便是一切&rdquo。
[8]但是此處所指的&ldquo感覺&rdquo必須就其最深層且純粹的形式去理解它。
即使隻是說&ldquo就是這個感覺&rdquo，也意味着禅已經不在了。
禅是無法概念化的。
此即為什麼禅難以捉摸。
如果說禅主張任何默觀，那也會是如實觀照雪的白、烏鴉的黑。
當我們談到默觀，大部分是指它的抽象性格，亦即，默觀是指念頭專注于相當普遍化的命題，而和具體的生活事務無甚關系。
禅是知覺或感覺，而不是抽象或沉思。
禅會浸潤而消融于其中。
然而，默觀卻是極端二元論的，其結果也就難免很膚淺。
有人批評說禅是&ldquo聖依納爵的&lsquo神操&rsquo的佛教翻版&rdquo。
[9]它顯示評論者極力要以基督宗教和佛教作模拟，此即一例。
然而對禅稍有涉獵者一眼就可以看出該比較如何拟于不倫。
就算從表面上看，禅修和耶稣會創設者所提倡的神操也沒有半點類似的地方。
聖依納爵的默想和禱告，在禅的眼裡，隻是為了信徒方便假設的虛構物，其實猶如在一個人的頭上疊磚頭，于屬靈生活無甚裨益。
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說，&ldquo神操&rdquo有點像小乘佛教的止觀法門，例如&ldquo五停心觀&rdquo[10]&ldquo九想觀&rdquo[11]&ldquo六念處&rdquo[12]或&ldquo十念處&rdquo[13]。
禅有時候被認為是&ldquo殺心逐妄&rdquo。
《日本的宗教》（ReligionsofJapan）的著名作者格裡菲斯[14]如是說。
我不知道他所謂的&ldquo殺心&rdquo究竟指的是什麼，他是說禅以心一境性或入眠去&ldquo殺死&rdquo諸心行嗎？賴肖爾[15]在其作品[16]裡幾乎贊同格裡菲斯的觀點，說禅是&ldquo神秘主義的自我陶醉&rdquo。
他是說禅陶醉在&ldquo大我&rdquo裡，正如斯賓諾莎沉醉在神裡頭嗎？雖然賴肖爾沒有說明&ldquo陶醉&rdquo所指為何，他或許是認為禅耽溺于&ldquo大我&rdquo的思想裡，以為那是在此殊相世界裡的究竟實相。
看到對于禅無批判能力的評論者如此淺薄鄙陋，我着實驚訝。
其實，禅并無&ldquo心&rdquo可殺，因此在禅裡頭也就沒有什麼&ldquo殺心&rdquo可言。
禅也沒有我們可以歸依的&ldquo自我&rdquo，因此禅也沒有我們可以陶醉的&ldquo自我&rdquo。
禅的外在面向捉摸不定 其實，禅的外在面向是極為捉摸不定的。
當你認為窺見它時，它早已鳥飛無迹；它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因此，除非以數年時間窮究其基本原理，否則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ldquo升上到神那裡的方法，就降下到自己裡頭。
&rdquo雨果[17]如是說。
&ldquo如果你要挖掘神的深層東西，那就挖掘你自己的靈的深處。
&rdquo聖維克多的理查德[18]如是說。
但是當你挖掘出一切深層的東西時，畢竟沒有什麼&ldquo自我&rdquo。
當你降下時，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測量其深度的&ldquo靈&rdquo或&ldquo神&rdquo。
因為禅是無底深淵。
禅會以另一種方式說：&ldquo三界無法，何處求心。
四大本空，佛依何住。
璇玑不動，寂爾無言。
觌（dí，見）面相呈，更無餘事。
珍重。
&rdquo[19]須臾猶豫，禅便一去不返。
三世諸佛都要你再一次拟舉，卻已經是&ldquo三千裡外&rdquo。
&ldquo殺心&rdquo或&ldquo自我陶醉&rdquo，誠然，禅沒時間去和這些評論瞎攪和。
評論者或許會說，禅把心智催眠成無意識狀态，好去體悟佛教所謂的&ldquo空&rdquo，主體在其中無法意識到客觀世界或自
禅既不是一神論也不是泛神論，禅并不适用這些名稱。
在禅裡面并沒有什麼執持的對象。
禅是虛空中飄蕩的雲。
沒有螺絲鎖住它，也沒有繩索系住它，它任運自在。
任何默觀都無法将禅系于一處。
默觀不是禅。
無論是泛神論或是一神論，都不是禅所專注的主題。
如果禅是一神論，它會要弟子們默觀那以遍照世界的聖光泯除一切差别分殊的萬物一體性。
如果禅是泛神論，它會告訴我們，即使是田野裡最平凡的花朵，也映現着神的榮光。
但是禅會說：&ldquo萬法歸一，一歸何處？&rdquo[7]禅要一個人的心自在無礙，即使是一或全體的概念，也都是絆腳石和葛藤，隻會戕害精神本來的自由。
因此，禅不會要我們去沉思狗子是不是神，或者三斤麻有無神性。
如果禅這麼做，那麼它就落入某個哲學體系，也就再也不是禅了。
禅隻是去感覺火的溫暖、冰的冷冽。
因為天寒時我們會冷得發抖而就火。
正如《浮士德》所說的，&ldquo感覺便是一切&rdquo。
[8]但是此處所指的&ldquo感覺&rdquo必須就其最深層且純粹的形式去理解它。
即使隻是說&ldquo就是這個感覺&rdquo，也意味着禅已經不在了。
禅是無法概念化的。
此即為什麼禅難以捉摸。
如果說禅主張任何默觀，那也會是如實觀照雪的白、烏鴉的黑。
當我們談到默觀，大部分是指它的抽象性格，亦即，默觀是指念頭專注于相當普遍化的命題，而和具體的生活事務無甚關系。
禅是知覺或感覺，而不是抽象或沉思。
禅會浸潤而消融于其中。
然而，默觀卻是極端二元論的，其結果也就難免很膚淺。
有人批評說禅是&ldquo聖依納爵的&lsquo神操&rsquo的佛教翻版&rdquo。
[9]它顯示評論者極力要以基督宗教和佛教作模拟，此即一例。
然而對禅稍有涉獵者一眼就可以看出該比較如何拟于不倫。
就算從表面上看，禅修和耶稣會創設者所提倡的神操也沒有半點類似的地方。
聖依納爵的默想和禱告，在禅的眼裡，隻是為了信徒方便假設的虛構物，其實猶如在一個人的頭上疊磚頭，于屬靈生活無甚裨益。
不過我們倒是可以說，&ldquo神操&rdquo有點像小乘佛教的止觀法門，例如&ldquo五停心觀&rdquo[10]&ldquo九想觀&rdquo[11]&ldquo六念處&rdquo[12]或&ldquo十念處&rdquo[13]。
禅有時候被認為是&ldquo殺心逐妄&rdquo。
《日本的宗教》（ReligionsofJapan）的著名作者格裡菲斯[14]如是說。
我不知道他所謂的&ldquo殺心&rdquo究竟指的是什麼，他是說禅以心一境性或入眠去&ldquo殺死&rdquo諸心行嗎？賴肖爾[15]在其作品[16]裡幾乎贊同格裡菲斯的觀點，說禅是&ldquo神秘主義的自我陶醉&rdquo。
他是說禅陶醉在&ldquo大我&rdquo裡，正如斯賓諾莎沉醉在神裡頭嗎？雖然賴肖爾沒有說明&ldquo陶醉&rdquo所指為何，他或許是認為禅耽溺于&ldquo大我&rdquo的思想裡，以為那是在此殊相世界裡的究竟實相。
看到對于禅無批判能力的評論者如此淺薄鄙陋，我着實驚訝。
其實，禅并無&ldquo心&rdquo可殺，因此在禅裡頭也就沒有什麼&ldquo殺心&rdquo可言。
禅也沒有我們可以歸依的&ldquo自我&rdquo，因此禅也沒有我們可以陶醉的&ldquo自我&rdquo。
禅的外在面向捉摸不定 其實，禅的外在面向是極為捉摸不定的。
當你認為窺見它時，它早已鳥飛無迹；它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因此，除非以數年時間窮究其基本原理，否則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ldquo升上到神那裡的方法，就降下到自己裡頭。
&rdquo雨果[17]如是說。
&ldquo如果你要挖掘神的深層東西，那就挖掘你自己的靈的深處。
&rdquo聖維克多的理查德[18]如是說。
但是當你挖掘出一切深層的東西時，畢竟沒有什麼&ldquo自我&rdquo。
當你降下時，也找不到任何可以測量其深度的&ldquo靈&rdquo或&ldquo神&rdquo。
因為禅是無底深淵。
禅會以另一種方式說：&ldquo三界無法，何處求心。
四大本空，佛依何住。
璇玑不動，寂爾無言。
觌（dí，見）面相呈，更無餘事。
珍重。
&rdquo[19]須臾猶豫，禅便一去不返。
三世諸佛都要你再一次拟舉，卻已經是&ldquo三千裡外&rdquo。
&ldquo殺心&rdquo或&ldquo自我陶醉&rdquo，誠然，禅沒時間去和這些評論瞎攪和。
評論者或許會說，禅把心智催眠成無意識狀态，好去體悟佛教所謂的&ldquo空&rdquo，主體在其中無法意識到客觀世界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