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冒險行動

關燈
我隻空歡喜了一場。

    真懊喪!我把食物盤放在半桌上,剛才坐下,電燈忽又暗掉了。

    我那裡吃得下?無聊中我但把熱水飲了一口,接着便倒在闆榻上面。

     我的身體一經躺平,腦中的思潮越發起伏得厲害。

    我的希望是稀薄了,不能不想到歸宿。

     人生百年,誰也有個歸宿,死原不足畏懼。

    我想起了十九那天早晨,霍桑因批改羅隐的蜜蜂詩而發表的幾句話:&ldquo生存在這個時代的人,誰也應得有&lsquo為人&rsquo的觀念。

    &rdquo霍桑和我曆年來竭盡心力,企圖蕩滌些人群的渣滓,撲滅些社會的毒害,讓大衆們走一條更平坦光明的路,就因此和那班歹徒惡棍處于勢不兩立的地位。

    現在我不幸落進了匪手,就算犧牲了性命,總比馬援說的&ldquo卧床上、死兒女子手中&rdquo 更有意義。

    不過人也是有情感的,生離死别,對于生平所親呢的人也不能不有所系戀。

     第一系戀的是我的妻子佩芹,第二便是我的老朋友霍桑。

    我死在這裡,這兩個人連消息都沒有一個,&ldquo生死存亡兩不知&rdquo,想起來最覺難受。

    再進一步,我又替霍桑擔憂。

    此番他即使不會得因着我的字條而落入匪徒的圈套,但這班悍匪和霍桑不共戴天,随時都有暗算他的可能。

    假使他又失去了我的助力,單身雙拳,無論他怎樣機智出衆,也許也不免要步我的後塵罷! 我躺着,呼吸有些艱難。

    時間在一分分一秒秒過去。

     内和外一片黑,一片靜。

     我這樣似夢非夢地胡思亂想,不知經過了多少時候。

     我的耳朵中忽感受一種異聲,仿佛室門外的鐵闩有人在那裡開動。

    我不由不坐直了身子,把我全身的精神都運用在聽覺上面。

     嘎吱&hellip&hellip嘎吱&hellip&hellip! 似乎是鐵闩拔動的聲音,不過非常輕微。

    怎麼?莫非剛才那個看守人受了我的運動,表面上雖不理會,此刻卻來暗暗地放我逃走嗎?不,不會。

    這意念未免太如意了。

     那末可是有人要悄悄地進來,緻我的死命嗎? 鐵皮門果真輕輕地開動了。

    這仍舊是我的聽覺的警報。

    電燈仍不明亮,使我無從防備。

    我縮住在一壁,留神地聽。

    那鐵門顯然在擴展,等到拉開了半扇以後,外面有一縷細而長的燈光射進來。

    隐約中我瞧見一個戴鴨舌帽的黑形佝偻着緩步走進來! 我仍把身子貼住了水泥的牆壁,我的呼吸也忍住了。

     來人的用意怎麼樣?不會是好意罷?我正想舉起一隻方凳暫時做武器,忽見那黑形一進門後,站一站,并沒有動手行兇的模樣。

    更奇怪的,他把電筒光向我照一照,像在搖手作勢。

     什麼意思?進來的人是誰?莫非是霍桑?但是那人的身材又不像。

     疑遲間我的手中拿着的木凳也不敢輕動。

    那人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旁,向我連連地搖手;他忽把一支手槍倒握了槍管,塞在我的手中;接着又是另一種東西&mdash&mdash是我的那把便用刀。

    我真是莫名其妙。

     那人低聲說:&ldquo别慌!這都是你自己的東西,拿好了。

    &rdquo &ldquo什麼意思?&rdquo我也掙出了一句。

     &ldquo你不用疑慮。

    放着膽子,跟我走。

    &rdquo &ldquo那裡去?&rdquo &ldquo走向光明去!&rdquo 抽象的光明已經在我的心頭活動。

    這個人不但沒有惡意,像是來救我的,而且他的聲音我也熟悉。

     我不禁問道:&ldquo那末你是誰?可就是小&mdash&mdash&rdquo 他忽阻止我道:&ldquo别說廢話!輕聲些,跟我走!&rdquo &ldquo外面沒有人嗎?&rdquo &ldquo有人,就開槍,不過能不開更好。

    你看着我。

    走。

    &rdquo 是夢境嗎?不,是現實。

    可是這個人明明是動手把我綁到這裡來的黃臉匪徒小朱,因為暗淡的光線中,我還看得出他戴着黑眼鏡。

    此刻他怎麼又來放我?這真是我所夢想不到的!他要引我出外,另外有什麼作用嗎?也不像。

     他們若要害我,随處都可以,何必多此一舉?況且我的手槍他也還我了,更百分之百不像有什麼惡意。

    這時候我還沒有脫離險境,也沒有機會深究,隻有傀儡似地跟着他進行。

     出了門口,我們都站一站。

    電簡光照見一條狹長弧形的甫道。

    離這第九号室不遠,壁頂上還裝着一盞電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