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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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孤軍深入,前面沒有給養,後面運糧困難。

    赤眉剛進長安,正在勢頭上,馬上和他們交戰,準得吃虧。

    可他們人多糧少,在長安待下去,遲早是要變動的。

    我探聽到上郡、北地、安定三個郡有的是糧食和牲口。

    咱們不如先拿下這三個郡,給養就不用愁了。

    等到長安亂了,再打不遲。

    ” 鄧禹帶着人馬,繞着個大彎兒由東往北,轉西向南開走了。

    這時候,赤眉軍在長安城裡,把糧食吃光了,再也待不下去了,就想出城找個活路。

    可他們還能到哪兒去呐?往北,鄧禹的軍隊扼住了北上的道兒;往東,洛陽已經成了漢光武帝的大本營;剩下的隻有往西一條路了。

    樊崇帶着幾十萬大軍向西流亡,沒想到那些地方跟長安也差不了多少,糧食牲口早給鄧禹的軍隊搜刮去了。

    赤眉軍隻好再往西走,誰知道禍不單行,碰到了暴風雪,凍死了不少人馬。

    樊崇萬不得已,隻好又折回長安。

     這時候,鄧禹的兵馬趁赤眉軍離開的當兒,已經進了長安城。

    這一年,關中一帶鬧饑荒,老百姓都沒吃的,何況軍隊呐?赤眉軍也不去攻城,吃飯活命要緊,就刨起漢朝曆代帝王和皇後、妃子的墳來,那裡面埋着不少金銀、珠寶、玉器什麼的,都想發一筆财,好回老家去。

    鄧禹知道了,立刻發兵去攻打,想不到赤眉軍還有實力,鄧禹打了個敗仗,連長安也丢了,慌忙退到高陵(在陝西西安北)。

    他怕軍中糧草不夠,隻好向漢光武帝求援。

     漢光武帝連忙派馮異帶着一隊兵馬去代替鄧禹。

    他囑咐馮異說:“長安一帶老百姓已經窮到了極點,将軍這次去征伐,要是赤眉肯投降,就讓士兵都回家去種地,最要緊的是安定人心,不要随便殺人。

    ”馮異答應着,帶着軍隊往西去了。

    漢光武帝又給鄧禹下诏書說:“千萬别死拼。

    赤眉沒有糧食,一定會到東邊來的。

    我這兒已經準備好了,你趕快回來。

    ” 馮異到了長安,把人馬埋伏好,就向赤眉軍下戰書,沒想到第一仗就打敗了。

    馮異帶着人馬來到崤山(在河南渑池西)打下埋伏。

    赤眉軍因為缺吃的,要往東撤退,一到崤山就中了埋伏,拼死拼活打了一天,死傷了一大半。

    馮異讓一些士兵也在眉毛上塗上紅顔色,打扮成赤眉的士兵,混進赤眉的隊伍。

    赤眉軍正進退兩難,馮異的将士們大叫大喊:“趕快投降!投降不殺!”那些假裝赤眉的士兵馬上響應:“咱們投降!咱們投降!”赤眉軍一下子軍心大亂,好多人放下了武器,歸順了漢軍。

     剩下的十幾萬赤眉軍由樊崇帶着,向東到了宜陽(在河南西部)。

    馮異又火速派人報告給漢光武帝。

    漢光武帝連忙率領大軍,在熊耳山布置好埋伏,等赤眉軍一過來,就把他們團團圍住。

    樊崇沒法走脫,隻好派人向漢光武帝求和。

    漢光武帝下令讓他們投降,樊崇就帶着劉盆子去見漢光武帝,奉上了玉玺。

    赤眉的将士也交出了铠甲和兵器。

     漢光武帝吩咐趕緊做飯,讓十多萬赤眉兵吃一頓飽飯。

    接着,他把樊崇他們帶到了洛陽,給他們官做。

    可這些人是赤眉的首領,十多萬赤眉兵還是向着他們呐。

    漢光武帝嘴上不說,心裡總覺得留着他們不妥當。

    沒到幾個月,樊崇也憋不住了,密謀要反叛,再打自己的旗幟。

    漢光武帝就拿謀反的罪名把他們殺了。

     綠林、赤眉這兩支最大的起義軍,到這時候,都給漢光武帝收拾了。

    可他還是不放心,因為各地自稱王、自稱帝的還有不少,天下正亂着呐。

    這裡邊勢力最大的,要數隴西的隗嚣(wěixiāo)、河西的窦融和蜀地的公孫述。

    他還要一個一個地收拾。

     得隴望蜀 隗嚣這個人,本來是成紀(在甘肅秦安西北)一帶的名士,在當地有點聲望。

    天下人讨伐王莽那會兒,他被大夥兒推舉,也領頭起兵,占了天水一帶,勢力挺大。

    後來他歸順了劉玄。

    不久,他跟張卬他們一起,要劫持劉玄,被發覺了。

    他就逃回天水,自稱大将軍,想獨占一塊地盤,還有了當皇帝的打算。

     公元28年,隗嚣派将軍馬援為使者,去聯絡蜀地的公孫述。

    馬援可不是個一般人。

    他是茂陵人(茂陵在陝西興平東北),從小就有大志向,要為國家出力。

    天下大亂以後,他到西邊避難,就在隗嚣手下當了将軍。

    可他心裡,覺得隗嚣成不了大事,還在等着明主的出現。

    這回,他到了公孫述那裡,就想看看公孫述怎麼樣。

    公孫述讓文武百官列隊歡迎他,排場挺講究,儀式也挺隆重。

    公孫述跟馬援沒講幾句話,就叫手下人拿出衣帽來,要封馬援做自己的大将軍。

    他大模大樣地坐着,等着馬援謝恩。

    沒想到馬援不吃這一套,當時就婉言推辭了。

     馬援回去以後,對隗嚣說:“公孫述自高自大,就像隻井底的蛤蟆,咱們不如向着東方吧。

    ”隗嚣又派他去洛陽見漢光武帝劉秀。

     漢光武帝聽說馬援到了,穿着便衣,也不帶衛士,就在宮殿裡歡迎馬援。

    他帶着笑臉對馬援說:“您在兩個皇帝之間奔波,我真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馬援說:“天下還沒定下來,不但做君王的要挑選臣下,做臣下的也得挑選君王呐。

    ”漢光武帝猜不透他是什麼意思,樂了樂,不說話。

    馬援接着說:“我跟公孫述是同鄉,從小挺要好。

    這回我去見他,他布置了武士,還讓我一步一步走上台階去跟他相見。

    今兒個,我剛到這兒,您就接見我,好像見着老朋友似的,沒一點防備。

    您怎麼知道我不是刺客呐?” 漢光武帝笑着說:“您不是刺客,可能是說客(說shuì)。

    ”馬援說:“如今天下亂糟糟的,稱王稱帝的不少。

    今兒見您這麼豪爽,真像見到了高帝一樣。

    ”兩個人越談越投機。

    馬援心裡打定了主意,要勸隗嚣歸順漢光武帝。

    漢光武帝也打發來歙(shè)送馬援回去。

     來歙到了隗嚣那裡,隗嚣按規矩挺客氣地招待來歙。

    來歙勸隗嚣上洛陽去見漢光武帝,說隻要他肯去一遭,一定能得到很高的爵位。

    隗嚣一想,這不是叫他當劉秀的臣下了嗎?他可不願意幹,就借個理由兒推辭了。

     隗嚣送走了來歙,就把學問家班彪(史學家班固的父親)找來,跟他談論起秦漢興亡的曆史,想聽聽他的主意。

    班彪一聽就明白了,隗嚣是借古論今:姓劉的既然可以代替秦朝做皇帝,不是姓劉的為什麼不能代替漢朝做皇帝呐?班彪心裡想,隗嚣才能一般,可不是漢光武帝的對手,就勸他不要和漢光武帝去争天下。

    隗嚣一心想當皇帝,怎麼肯聽他的勸告呐?班彪再待下去也沒有滋味兒,就找個來由兒辭了職。

     駐守河西(在甘肅西部一帶)的窦融也一直觀察着,沒拿定主意擁護誰。

    他和班彪是同鄉,聽說班彪離開了隗嚣,就打發使者把他接了來,挺虛心地向他請教。

    班彪勸他去歸順漢光武帝。

    窦融早就聽說劉秀這個人挺能容納有本事的人,隻因為河西離着洛陽路遠,沒能和他來往。

    這回他就聽了班彪的話,寫了一個奏章,打發使者上洛陽去見漢光武帝。

    漢光武帝立刻拜窦融為涼州牧(牧就是州長),還給窦融寫了一封信。

    信裡面說:“現在益州(就是蜀地)有公孫述,天水有隗嚣,将軍的地位舉足輕重,幫誰,誰的力量就大。

    如今有人主張分割天下,各自為王,要知道中國的土地即使可以分割,中國的人是不能分割的。

    将軍能夠上為國家出力,下為百姓着想,我非常感激。

    ” 漢光武帝安定了河西這一頭,又讓來歙再去見隗嚣,請他一起去征讨西蜀的公孫述,還答應成功之後分給他土地。

    隗嚣不幹,他心裡明白,公孫述要是給消滅了,自己在隴西還站得住腳嗎?他對來歙說:“我力量本來就薄弱,還要防備着北方的匈奴,哪兒能分出兵來幫你們去打蜀地呐?”可是漢光武帝的勢力越來越大,他不能不賠個小心,不能得罪,就打發他兒子跟來歙去洛陽,還叫馬援全家也跟了去。

     到了公元30年,漢光武帝又寫信給隗嚣和公孫述,要他們歸附漢朝,實現全國的統一。

    公孫述不但沒回答他,還發兵進攻南郡。

    漢光武帝要試試隗嚣是不是向着公孫述,特意請他一同去攻打蜀地。

    隗嚣耍了個滑頭,回答說:“公孫述性子急躁,弄得上下不和,不如等他惡貫滿盈了,再去征伐好。

    ”漢光武帝心裡明白了,他就親自到長安,發兵向成都進攻,暗地裡防着隗嚣。

    隗嚣果然沉不住氣了,他派兵占領了隴山底下的幾個城,還發兵進攻關中,正好碰上征西大将軍馮異,吃了個大敗仗。

     隗嚣正在為難,馬援來信了,責備他不該反複無常,勸他及早回頭,歸附漢光武帝。

    隗嚣火兒了,調動人馬,準備再跟漢兵交戰。

    馬援帶着五千騎兵,在隗嚣的隊伍中來來往往,勸将士們歸附漢朝,就有一些将士聽了他的話,離開了隗嚣。

    隗嚣見人心大變,隻好寫信向漢光武帝求和。

    漢光武帝這會兒就不再那麼客氣了,回答說:“空話我也聽煩了,或是真心,或是假意,随你的便。

    ”隗嚣知道漢光武帝已經看透了他,就投降了公孫述。

    公孫述封他為王,還派兵去幫他對抗漢朝。

     公元32年,漢光武帝親自帶兵去征伐隗嚣。

    涼州牧窦融率領着好幾萬騎兵和步兵,來跟漢光武帝的大軍會齊。

    漢兵的聲勢大,沒費多大的力氣就把隗嚣打敗。

    隗嚣帶着妻子逃到了西城(在甘肅天水南),公孫述派來的救兵逃到了上邽(在甘肅天水西南;邽guī)。

    漢光武帝再一次寫信叫隗嚣投降,保他父子相會。

    隗嚣鐵了心,還是不降。

    漢光武帝就把他那個做抵押的兒子殺了,留下馮異等将軍繼續圍住西城和上邽攻打,吩咐涼州的人馬回去,自己也回洛陽去了。

     漢光武帝在路上給圍攻西城和上邽的将軍們寫了一封信,信上說:“那兩個城要是打下來了,你們馬上帶領兵馬往南去征伐蜀地。

    人的毛病就在于不知足,我的毛病也在于&lsquo得隴望蜀&rsquo(平定了隴右,又希望去平定蜀地)。

    每發一回兵,我的頭發胡須總是白了一些。

    可是不這麼幹,天下怎麼能夠統一呐?” 隗嚣給圍困在西城裡,他悶悶不樂,第二年就害病死了。

    他的部下立他的兒子隗純為王,繼續抵抗漢軍。

    又過了一年,隗純支持不住,隻好投降。

    可是這時候,大樹将軍馮異也病死在軍營裡。

    漢光武帝曾經當着大臣的面稱贊馮異,說他為漢朝重建有“披荊斬棘”的功勞,不料他死得過早了。

     隴右平定了,漢光武帝就集中兵力去對付蜀地。

    公元36年,漢軍大破蜀兵,進攻成都,公孫述受了重傷死了,他手下的将領就獻出成都,投降了。

    這麼一來,漢光武帝得了隴又得了蜀,平定天下的心願總算是實現了。

     漢光武帝等到大軍回來,就開了一個慶功大會,大封功臣。

    他想起當年漢高祖多麼重視張良和蕭何,可惜那個“賽蕭何”寇恂已經在前一年死了。

    鄧禹雖然抵不上張良,可是告訴他怎樣統一中原,随時勸他注重紀律,收拾民心的還是他。

    因此,漢光武帝把他當作第一号功臣,封為高密侯。

    别的功臣也都按照功勞大小,給他們不同的爵位和賞賜。

    已經死了的功臣,就封他們的子孫。

     平定了隴地和蜀地,二十年來亂糟糟的中原又統一起來了。

    漢光武帝已經打敗了所有的敵手,他打算把内政好好地整頓一番,讓國家再強盛起來。

     種地釣魚 漢光武帝整頓内政是從兩方面着手:一方面節省朝廷的開支,一方面減輕老百姓的負擔。

    打了這麼多年仗,各地人口減少。

    他就下了一道诏書,要按着實在的情形合并一些縣,裁減一些官員。

    這麼一來,人口不多的縣合并了四百多個,十個官吏裁去了九個,隻留下一個,公家的開支就大大地減少了。

    就在那一年年底,漢光武帝又下了一道诏書,說前幾年軍費開銷大,田租一直是按産量的十分之一征收的,現在糧食湊合着有些積蓄了,從今年起恢複原來的制度,仍舊征收三十分之一。

    這個辦法大大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

    局勢安定了,漢光武帝的皇帝座位也就穩當了。

     漢光武帝一面整頓内政,一面盡力搜羅天下的人才。

    他打發使者到各地訪問名士,邀請他們到朝廷裡來做官。

    結果真就來了不少,可有的名士有怪脾氣,他們愣不來。

    漢光武帝也有他的怪脾氣,人家越不肯來,他越要人家來,反複地派人去請。

     太原有個名士叫周黨,禁不住使者的催促,隻好坐着車馬來了。

    他穿着舊衣服,戴着破頭巾,到了朝堂上,氣呼呼地往地下一趴,怎麼也不肯磕頭,更别說叫一聲“皇上”了。

    漢光武帝請他做官,周黨才不稀罕做官呐。

    他說:“我是個鄉下老百姓,不懂朝政,放我回去吧!”大臣們見他這麼傲慢,都很不服氣。

    漢光武帝拗不過他,隻好說:“從古以來,就是多麼賢明的君王,也有人不肯做他的賓客。

    周黨不肯做官,各人有各人的心意,送他四十匹帛,讓他回去種田吧!” 周黨總算還來了一趟。

    還有的假裝害病,幹脆不來;有的隐姓埋名,逃到小村裡去了。

    這些人中間,最出名的要數嚴光了。

    嚴光也叫嚴子陵,是會稽人,小時候跟漢光武帝同過學,兩個人挺要好。

    漢光武帝當了皇帝以後,就老想着他。

    可人家早就更姓改名隐居起來了,誰知道上哪兒去找呐? 漢光武帝就把嚴子陵的長相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吩咐畫工畫一張像。

    畫工按照他說的畫了個大概,漢光武帝拿來一看,還真像嚴子陵,就叫畫工照樣又畫了幾張,派人把這些畫像分送到各郡縣,叫官吏和老百姓尋找嚴子陵。

    隔了不多日子,齊國上書給漢光武帝,說那邊有個男子披着羊皮,老在河岸上釣魚,相貌有幾分像,可不知道是不是他。

    漢光武帝馬上派使者準備了上等的車馬,到齊國去接他。

     使者見了嚴子陵,奉上禮物,請他上車。

    嚴子陵推辭說:“你們看錯了人啦,我是打魚的,不是做官的。

    禮物拿回去,讓我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吧。

    ”使者哪兒肯聽,死乞白賴地把他推上了車,飛一般地送到京都來了。

     漢光武帝特意準備了一所房子,派了好些手下人去伺候他,還親自去看他。

    嚴子陵聽說皇上來了,臉朝裡躺在床上,隻裝不知道。

    漢光武帝走過去,摸摸他的肚子說:“喂,子陵,你怎麼啦?不願意幫幫我嗎?”嚴子陵翻過身來,盯了他一眼,說:“你當你的天子,我當我的百姓,各人有各人的心意,你逼我幹嗎?”漢光武帝歎了一口氣,說:“子陵,我真不能收服你嗎?”嚴子陵聽了,更不理睬他。

     漢光武帝再三請他搬到宮裡去住,對他說:“朋友總還是朋友吧。

    ”嚴子陵這才答應他,到宮裡去一趟。

    那天晚上,漢光武帝跟他睡在一起。

    嚴子陵故意打着很響的呼噜,還把大腿壓在漢光武帝身上,漢光武帝不動氣,就讓他壓着。

    第二天起來,漢光武帝問他:“我比從前怎麼樣?”嚴子陵回答說:“好像好一點。

    ”漢光武帝樂得大笑起來,當時就要拜他為谏議大夫。

    嚴子陵可怎麼也不幹。

    他說:“你讓我走,咱們還是朋友;你逼着我,反倒傷了和氣。

    ”漢光武帝沒了轍,隻好讓他走了。

     嚴子陵已經露了面,不必再躲起來,也不更姓改名了。

    他就回到家鄉富春山(也叫嚴陵山,在浙江),種種地,釣釣魚,過着悠閑的生活。

    富春山旁邊就是富春江(這條江上遊叫新安江,中遊叫富春江,下遊就是錢塘江),江上有個台,據說就是當年嚴子陵釣魚的地方,所以稱為嚴子陵釣台。

     嚴子陵不願意做官,他清高的名望越來越大,在曆史上留了名;漢光武帝能夠這麼低聲下氣地對待朋友,他的謙恭下士的名望也越來越大。

    這一來,兩個人的地位都擡高了。

    漢光武帝收服不了名士,可對那些有戰功的将軍們,倒很有一些辦法。

     甯死不屈 平定蜀地的大軍回來那一年,漢光武帝已經四十三歲了。

    他二十八歲起兵,十五年當中,差不多沒有一天不是過着軍隊的生活。

    豪強争奪地盤,打了這麼多年仗,老百姓早已恨透了。

    漢光武帝決心讓天下休養生息,不願意再談起打仗的事。

    有一天,皇太子劉彊(郭皇後的兒子;彊qiáng)問他怎麼打仗,他趁着立過大功的将軍們都在面前,回答兒子說:“這種事,你還是不問的好。

    ” 鄧禹和賈複聽出他話裡有話。

    如今天下平定,用不着打仗了,當然也用不着他們這些功臣們老帶着大軍住在京師裡。

    他們就順着漢光武帝的意思,請求讓他們解散軍隊,去研究學問。

    漢光武帝當時就答應了。

    别的功臣聽說了,也紛紛交還了将軍的大印,不再參與朝政,各回各的封地享受富貴去了。

    隻有鄧禹、李通、賈複三個,還給留在朝廷裡。

    漢光武帝對待功臣十分寬厚,即使犯了點小過失,他閉閉眼睛也就過去了。

    外地進貢來什麼好東西,他經常分賜給功臣們,甯可自己沒有。

     幫漢光武帝打天下的功臣都回到封地去了,可皇親國戚都住在洛陽。

    他們當中有喜歡擺譜的,仗着皇帝的勢力,要怎麼着就怎麼着,連他們的奴仆也在京城裡橫行不法。

    這叫當洛陽令的董宣很不好辦。

     漢光武帝有個姐姐叫湖陽公主。

    她有個奴仆在外頭殺了人,躲進了公主府。

    董宣不能闖進公主府去找殺人犯,隻好一天又一天地等着那個奴仆出來。

     這一天,湖陽公主坐着馬車出來了,跟着她的正是那個殺人犯,董宣就帶着人上去逮。

    湖陽公主火兒了,說董宣不該攔住她的車。

    董宣拔出寶劍往地下一劃,當面責備公主不該放縱奴仆殺人。

    他叫手下人把那個殺人犯拉下車來,宣布了罪狀,當場就殺了。

     湖陽公主哪兒受得了這個氣,她連忙趕進宮去,向漢光武帝哭哭啼啼訴說董宣怎樣當衆欺侮她。

    漢光武帝一聽也火兒了,直怪董宣不該沖撞公主。

    他立刻召董宣進宮,吩咐左右拿着鞭子,要當着湖陽公主的面責打董宣,給姐姐出氣。

    董宣說:“用不着打,皇上讓我把話說完,我情願死!”漢光武帝怒氣沖沖地說:“你還有什麼說的!”董宣說:“皇上是中興之主,一向注重德行。

    如今皇上讓長公主放縱奴仆殺人,怎麼還能治理天下呐?用不着打我,我自殺就是了。

    ”說着,他就挺着腦袋向柱子上撞,撞得頭破血流。

     漢光武帝一聽,明白理在董宣那兒,急忙叫左右把他拉住,隻要他向公主磕個頭,賠個禮也就算了。

    董宣是個倔脾氣,甯可砍腦袋,也不肯磕這個頭。

    左右使勁把他的腦袋往下按,他兩隻手使勁撐住地,梗着(梗gěng)脖子硬不讓他們按下去。

    漢光武帝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實在佩服董宣,隻好放他走了。

     湖陽公主還窩着一肚子火兒。

    她對漢光武帝說:“你當年在家鄉,也窩藏過犯死罪的人,官吏不敢上門來搜查。

    現在你做了天子,反倒對付不了一個小小的洛陽令了嗎?”漢光武帝笑着說:“就因為我做了天子,不能再那麼幹了。

    ”他一面勸姐姐回去,一面稱贊董宣,還賞了他三十萬錢。

    董宣把這三十萬錢都分給他的手下人。

    董宣不怕豪門貴族,威望震動了整個京師。

    從此以後,人們都叫他“強項令”(強項,就是硬脖子)。

     這樣執法如山的官吏,除了洛陽令董宣以外,還有個看城門的小官,叫郅恽(zhìyùn)。

    有一天,漢光武帝帶着人馬出城去打獵,回來天早就黑了。

    他們來到東門外,城門已經關得嚴嚴實實。

    士兵們叫看城門的趕快開門。

    郅恽說:“起了更就關城門,是皇上立下的規矩,誰也不能破這個例。

    ”漢光武帝親自來到城下,讓郅恽看個明白,吩咐他快開城門。

    郅恽回答說:“夜裡看不清楚,不能随便開門。

    ”漢光武帝碰了釘子,隻好繞到東中門進了城。

    第二天,郅恽上書說:“皇上跑到那麼遠的山林裡去打獵,白天還不夠,直到深夜才回來。

    這麼下去,國家社稷怎麼辦?”漢光武帝看到了他的信,不能不說他講得有理,就賞他一百匹布,還把那個管東中門的官員降了級。

     漢光武帝對手下官員該寬就寬,該嚴就嚴,君臣之間相處得不錯。

    可他對郭皇後挺不滿意,就想換一個皇後。

    原來,他早先娶了個妻子,叫陰麗華。

    陰麗華是富人家出身,長得别提多好看了,神态特别端莊,是出了名的美人兒。

    劉秀暗裡對朋友說:“娶媳婦兒就得是陰麗華那樣的。

    ”後來,他果然遂了心願。

    兩個人一直挺和美。

    趕到劉秀到河北打天下以後,有了當皇帝的念頭,好些人就勸他和漢室貴族結親,娶個漢室後代的女子為妻,這樣貴族們都會支持他。

    劉秀答應了,相中了貴族女子郭聖通,熱熱鬧鬧地把她娶過來。

    這麼一來,陰麗華反倒成了偏房。

    劉秀當了皇帝,也就立郭聖通為皇後,陰麗華為貴人。

    郭皇後的長子劉彊當了太子。

     漢光武帝覺着怪對不住陰麗華的,陰麗華倒挺大度,沒計較這事。

    這一來,漢光武帝更喜歡她了,老願意和她在一起。

    郭皇後看着,哪有心裡好受的呐?她時不時就說些不滿的話,有時候還跟皇帝吵起來。

    日子一長,漢光武帝就動了換皇後的心思。

    公元41年,漢光武帝宣布把郭皇後廢了,改立陰麗華為皇後。

    可他還讓郭聖通住在皇宮裡,待遇也挺高,所以沒出什麼亂子。

    太子劉彊知道母親被廢,自己的地位也保不住,不知道怎麼辦好,就去請教大臣郅恽。

    郅恽勸他辭去太子,好好奉養母親。

    劉彊聽了他的話,就請求辭去太子身份。

    漢光武帝挺痛快地答應了,改立陰皇後的兒子劉陽為皇太子,改名劉莊。

    劉彊給改封了東海王,安安靜靜地守着母親郭聖通過日子去了。

     漢光武帝靠打仗平定了天下,靠政策穩定了國家,文的武的都幹得挺好。

    國家又出現了繁榮局面,人們都把那些年叫“光武中興”。

    公元57年,漢光武帝六十三歲了。

    那年二月裡,他害了重病,沒有幾天就死了。

    太子劉莊即位,就是漢明帝。

     取經求佛 漢明帝登基後第七年,皇太後陰麗華害病去世。

    漢明帝是很愛他母親的。

    他再也見不到母親,心裡沒着沒落地難受,晚上老睡不着覺。

    有一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看見一個金人,頭頂上有一圈白光,一閃一閃地在宮殿裡搖晃着。

    漢明帝正要問他是誰,從哪兒來,那個金人忽然升到天空,往西去了。

    漢明帝吓了一跳,醒了,擦了擦眼睛一瞧,什麼也沒有。

    蠟台上那支蠟燭正一閃一閃地搖晃着。

    他對着蠟燭出了一會兒神兒,天也就亮了。

     漢明帝把這個夢告訴了大臣們。

    大臣們都說不上那個頭頂發光的金人是誰,更沒法說這個夢是兇是吉。

    漢明帝說:“聽說西域有位神叫作&lsquo佛&rsquo。

    我夢見金人是往西去的,說不定就是佛。

    ”博士傅毅說:“皇上說得對!佛是西方的神,還有佛經呐。

    從前骠騎将軍霍去病征伐匈奴,帶回來休屠王供奉的金人,據說那個金人是從天竺國傳到休屠國去的。

    武皇帝把金人供養在甘泉宮裡,後來打了這麼多年仗,金人不知哪兒去了。

    皇上夢見的金人,準是天竺那邊來的佛。

    ”漢明帝聽了這番話,覺得挺有趣兒,就派郎中蔡愔(yīn)和秦景往天竺去求佛經。

     天竺也叫身毒(“身”的讀音有多種說法,如yān、yuán、juān等),是佛教創始人釋迦牟尼降生的地方(釋迦牟尼生在尼泊爾,現在的尼泊爾和印度在古時候總稱為天竺或身毒)。

    他生在公元前557年,本來是個小國的太子,從小在宮裡享受榮華富貴。

    後來長大了,他看到衰老的人和害病的人那種苦惱勁兒,心裡挺難受,更别提看到死人了。

    他覺得人生就是痛苦,還不如不生在世上倒好。

    要是沒有“生”,就沒有“老”,沒有“病”,也沒有“死”了。

    做了人,誰都逃不了生、老、病、死。

    他越想越不是味兒。

    有什麼方法擺脫人生的痛苦呢?他下了決心,離開了王宮,到山裡去靜修。

    經過十六年的沉思默想,他創設了一個宗教,就是佛教,也叫釋教。

    他宣傳物質是暫時的,精神是不滅的;一切事物,有因必有果,所以行善作惡,都有報應;生物從人類到昆蟲,都是平等的,所以做人要以慈悲為本,不可殺害一切有生命的東西。

    當時天竺還是奴隸社會,受苦的人特别多。

    許多人聽了他的這些話,還居然都相信了,佛教就這樣很快地傳開了。

    釋迦牟尼的弟子還把他的話記載下來,編成了十二部佛教經典。

     蔡愔和秦景經過了千山萬水,曆盡了千辛萬苦,終于到了天竺國。

    天竺人很歡迎中國派去的使者。

    蔡愔和秦景在天竺學會了當地的語言和文字。

    天竺有兩位有學問的佛教徒,一個叫攝摩騰,一個叫竺法蘭,也學會了中國的語言文字,幫助蔡愔和秦景懂得了一點佛教的道理。

    蔡愔和秦景邀請他們到中國來,他們同意了。

    這麼着,蔡愔和秦景帶着兩位天竺僧人,還有一幅佛像、四十二章佛經,回到中國來了。

     據說,他們用一匹白馬馱着佛經,好容易經過西域到了洛陽,安頓在東門外的鴻胪寺(招待外國人的賓館)裡。

    蔡愔和秦景朝見漢明帝,呈上了佛像和佛經,引見了兩位僧人。

    漢明帝挺高興地接見了兩位天竺僧人。

     漢明帝看了佛像,也記不清是不是夢裡看見的金人,翻了翻佛經,一個字也不認識。

    攝摩騰和竺法蘭給他講了一段,他也聽不明白,隻是跟着點頭。

    他吩咐人修理鴻胪寺,把佛像供在裡面,請兩位天竺僧人主持佛教的儀式。

    那匹馱佛經的白馬也養在裡面,鴻胪寺後來就稱為白馬寺。

     漢明帝聽不懂佛經,王公大臣也不相信佛教。

    大夥兒隻把白馬寺裡的佛像、佛經和兩位僧人當作外國傳來的新鮮玩意兒,覺得好玩兒就去看看,誰也不怎麼重視。

    隻有楚王劉英特别感興趣。

    劉英是漢明帝的異母兄弟,封王之後,一直住在封地(在江蘇徐州一帶)。

    他派使者來到洛陽,向兩位僧人請教。

    兩位僧人就畫了一幅佛像,抄了一章佛經,交給了使者,還告訴他怎麼樣供佛,怎麼樣拜佛,怎麼樣祈禱。

    使者回到楚國,照樣說了一遍。

     劉英就把佛像供在宮裡,早晚禮拜禱告,求佛祖保佑他“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他打着信佛的幌子結交方士,刻制圖文作為“符命”,說自己應該做皇帝。

    劉英這裡還沒動起來,早有人向漢明帝告發了,說楚王劉英謀反,應當處死。

    漢明帝派人調查屬實,就廢了劉英的爵位。

    劉英隻好自殺,佛祖也救不了他的命。

     漢明帝供奉佛像的事兒,一些儒生本來就不贊成,可又不便反對。

    如今出了楚王劉英謀反的事兒,他們正好借這個機會請漢明帝專門尊重儒家。

    漢明帝本來也不相信佛教,就在南宮辦了一個太學,讓貴族子弟學習儒家經典,特别是孝經。

    他想,要是人人都順從父母,還會有誰來奪他的皇位呐?他還特地到魯地去祭奠孔子,親自到太學去講孝經。

     漢明帝辦太學,注重文教,果然培養了一些喜歡讀書寫文章的名士。

    可也有一個書香子弟,居然抛了書本,扔了筆杆。

    他就是班彪的兒子班超。

     投筆從戎 班彪當年離開了隗嚣,跟窦融在一起。

    後來漢光武帝知道他有學問,請他整理曆史。

    他寫了《史記後傳》幾十篇,可沒完成就去世了。

    他留下兩個兒子,大的叫班固,小的叫班超。

    漢明帝即位以後,就叫班固做蘭台令史(漢宮藏書的地方叫“蘭台”,“蘭台令史”是在宮裡校閱圖書、治理文書的官,後來史官也叫蘭台),繼承他父親的事業,編寫曆史。

    班超幫着哥哥做些抄寫工作,後來也做了蘭台令史。

    哥兒倆都像他們父親那樣,很有學問,可是性情不一樣。

    班固的理想人物是寫《史記》的司馬遷;班超的理想人物是通西域的張骞。

    他後來聽說匈奴人又聯絡了西域的幾個國家,經常掠奪邊界上的居民和牲口,氣憤得再也坐不住了,對朋友們說:“大丈夫應當像張骞那樣到塞外去立功,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