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二灤陽續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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痨病而死。

    村裡的人都說,這人像鬼那麼狡黠,又有狐狸的幻術幫忙,應該沒什麼差錯了。

    不料狐狸引來了狐狸,好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樣。

    古詩中說&ldquo利&rdquo旁倚了一把刀,貪人自己害自己。

    一點不差。

     我的門人王廷紹說:忻州有個人,窮得把老婆賣了。

    過了不到兩年,這女人忽然自己回到家裡,說是當初被賣之後,便讓人帶到一戶人家中。

    跟着又來了一個道士,帶她進了深山,她甚為驚恐。

    但轉念一想,自己已被賣了,隻好聽天由命。

    道士下令,讓她閉上雙眼,刹時間,她隻聽得耳邊風聲飕飕。

    不一會兒,道士讓她睜開眼時,她已經站立在一座山峰頂上了。

    峰頂上有些整潔而華麗的殿堂,裡面走出來二十幾位女子,來到她面前,熱情地向她問候,并告訴她,這裡是仙府,呆在此處不會吃苦的。

    她問:&ldquo讓我到這兒,有什麼事?&rdquo女子們答道:&ldquo和我們一起,輪流侍候祖師睡覺。

    此處金銀堆積如山,珠寶玉器、绫羅綢緞、美味珍馐應有盡有,若要用時,可以驅使鬼神去辦,他們随叫随到。

    咱們的吃穿用度,可以比拟王侯。

    隻是每月需經曆一次小小的痛苦,不過沒什麼關系。

    &rdquo然後指點着說:&ldquo這兒是倉庫,這兒是廚房,這兒是咱們的住處,這是祖師的居室。

    &rdquo她們指着最高處的兩間屋子說:&ldquo達兒是祖師拜月、拜北鬥的地方,那兒是祖師煉銀的地方。

    &rdquo這裡也有供驅使的下人,但除祖師外,再沒有一個男的。

    從這以後,這女人白天被祖師叫去一塊兒睡覺,到了夜晚,祖師登壇禮拜,女人們則各自回房就寝。

    隻是在月經來潮之後,祖師使命她們脫光衣服,然後用紅絨制成的大繩子,将她們捆在一根大圓木上,手腳絲毫不能動轉;再用棉團堵住她們的嘴,使她們無法出聲。

    祖師拿着一根筷子一樣的金管兒,在女人們身上找尋脈穴,随後,将金管兒刺入她們的兩臂兩腿的肉裡,吮吸血液,那祖師看上去既狠毒又殘酷。

    吸完後,祖師用藥末塗在她們的傷口上,她們立時便不疼了,傷口也結了痂。

    第二天,痂脫落掉,皮膚則完好如初了。

    這座山峰的峰頂地勢極高,每當雲雨到來,皆須向下俯視。

    忽然有一天,狂風驟起,墨一般的黑雲向山頂壓下來,雷光電閃,在空中激烈地噴射。

    那情勢令人十分恐怖。

    祖師驚慌失措,忙将二十幾個女子一齊喚來,全部脫光衣服把他環抱在中間,形成肉體屏風。

    雷光電火幾次沖進室内,都近不得他的身,隻好一掣即回。

    不一會兒,一隻簸箕大的龍爪伸了進來,在人叢中将祖師抓了去。

    接着,霹靂一聲巨響,震動了山谷,一時間天昏地暗。

    這女人昏昏沉沉如同在做夢,稍清醒後,她發現自己已躺在路邊了。

    從當地人口中,她得知此地離家不過幾百裡。

    她用手镯換了幾件衣服以遮蔽身體,一路要着飯回到了家中。

    忻州地區,還有人見過這個女人,她面色枯槁,不久便病重而死了。

    她的精血已經被道士采吸一空。

    根據這史人所說的,可以斷定,那道士乃燒金禦女之徒。

    他的法術如此靈通虛幻,尚不免被天庭誅殺,而那些沒有得到真傳,僅僅受騙子蠱惑,而希冀成為神仙的人,不是太颠狂了嗎! 江南吳孝廉,是朱石君的門生。

    他有高才卻不幸早死,他妻子發誓殉死,幾次上吊卻沒有死。

    忽然孝廉在燈下現形說:&ldquo換上花衣服就死了。

    &rdquo妻子照他的話去做果然死了。

    孝廉的鄉人記錄了他的事迹征詩.作詩的人很多。

    我也寫了兩首律詩。

    朱石君為他寫了墓志銘,對他的坎坷不遇,烈婦的慷慨殉情,都深為惋惜,但對他燈下現形的事隻字不提。

    有人懷疑是他的同鄉虛構出來的。

    我說:&ldquo這看法不對。

    文章有流派,各有自己的體裁。

    郭璞注《山海經》、《穆天子傳》,對于西王母的事詳細鋪叙。

    注《爾雅·釋地》時,就&ldquo西至西王母&rdquo一句,隻寫了&ldquo西方昏荒之國&rdquo,不再多加解釋。

    因為注釋經書的體裁就該這樣。

    刻在鼎碑上的文章和史傳相呼應,不能和小說、雜記等同,也不能和詞賦相同。

    朱石君博覽群書,他不把這事寫到墓志銘中,是根據古文法則,怎能說是因為那件事不真實而删去不用呢?我年歲大了,好忘事,記得吳舉人名叫承绂,烈婦的姓名竟忘。

    姑且把大概記,等扈從皇上回京,再進一步考查他們夫婦的事迹。

     老仆施祥曾騎馬夜行到張白,四野空曠無人,黑暗中有幾個人揚泥沙,馬驚叫不往前走。

    施祥知道是鬼,叱喝道:&ldquo我沒進入你們的墳墓中,為什麼來侵犯我?&rdquo群鬼們嘲弄道:&ldquo我們在玩我們的,誰和你講道理?&rdquo施祥怒道:&ldquo既然不講道理,就是要找杖打。

    &rdquo随即下馬,用鞭子橫掃。

    混戰了好久,他漸漸支持不住了,馬又亂蹦亂跳地礙事。

    正在急迫之中,忽然遠遠地看見一個鬼狂奔而來,厲聲叫道:&ldquo這是我的好朋友,你們不要亂來!&rdquo群鬼便都散去了。

    施祥上馬跑了回來,也沒來得及問那個鬼是誰。

    第二天,他帶着酒來到昨夜打鬥處祭奠,祈求鬼魂出來,但寂然沒有反應。

    施祥的朋友,不過是些砍柴的、喂馬的、屠戶、賣酒的之類下人,但在九泉之下,還在念念不忘老朋友的情誼。

     門人吳鐘僑曾經作有《如願小傳》,寓深意于滑稽之中,是一篇遊戲文字。

    後來,他做四川一個縣令,正值金川之戰,因監運火藥死在路上。

    他的詩文都已散佚,隻有這一篇偶爾從故紙堆中翻出,附錄在此。

    <如願小傳》其文辭為:如願是水府的女神,以前彭澤湖湖神青洪君贈送廬陵歐明的就是她。

    因她事事都能滿足别人的請求,所以有&ldquo如願&rdquo這個名祢。

    處處都有水府,能否遇上水神,卻是由每個人的福祿和命運決定的。

    有四個人一起訪道,遍遊江海,到處尋覓,遇到龍神召見。

    龍神說:&ldquo鑒于你們精神至誠而有上進心,我現在賜給你們每人一個如願。

    &rdquo就有四位女子出來随從他們。

    其中一人任何請求都獲得滿足,過得極其适意,沒過幾個月就病得快要死去,女子說:&ldquo今世的享受,都是前生的積德。

    你前生的積德,這幾個月已消耗完了。

    請讓我回去複命吧。

    &rdquo這個人果然死去。

    又有一人的請求沒有不實現的,卻還不覺滿足。

    到了冬天,他請求弄來像瓜那麼大的鮮荔枝。

    女子說:&ldquo溪壑可以填滿,這個要求卻不能滿足,這不是神道所能供給的。

    &rdquo她也因此而離去。

    另有一人的請求,有實現的,也有未能實現的,他因此責怪女子。

    女子說:&ldquo神道的能力,也有差别,我有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事。

    然而,太陽當空必定西斜,月亮豐滿必定虧缺。

    有不能滿足的事,正是你的福份。

    你沒有看到那個已經去世的人嗎?&rdquo這個人警惕起來,女子就跟随他而不離去。

    還有一人雖然得到如願,卻從不曾有什麼請求。

    如願有時主動替他做點事,他也皺起眉頭表示不安。

    女子說:&ldquo你的道德高尚,你的福澤深厚,天地明鑒你,鬼神保佑你。

    沒有請求的獲取,比有請求的獲取高十倍。

    你叮無須我的幫助,我隻在暗地裡幫助你而已。

    &rdquo此後,四位如願相遇,各人說出自己的經曆,有的歡喜有的感歎。

    她們說:&ldquo可惜啊,去世的人已聽不到這些了!&rdquo這是吳鐘僑弄筆遊戲之文,偶爾為之,以資懲勸,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如果寫起來累牍連篇,動不動就成卷成帙,就不是應有的著書體裁了。

     郭石洲說:河南有一位巨富,為官多年,期滿後歸于故裡,年紀已六十多歲了,但身體強壯,宛如壯年男子。

    他身邊總是養着三、四個小妾,到她們二十多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