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灤陽消夏錄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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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以來，什麼事情不曾有人做過，難道可以一一拿來作借口嗎？
漁洋山人記載了張巡的妾轉世後索命的事，我不以為然。
索命的理由是：&ldquo你是忠臣，我有什麼罪，卻殺了我給将士吃？&rdquo孤城将被攻破，張巡已決心殉國。
張巡該殉國，他的妾不該殉主人麼？自古以來忠臣為盡忠而被滅宗族、妻子兒女被殺的，不知有多少。
假使人人都來索命，天地之間就沒有綱常了。
假使容忍來索命，天地間也就沒有天理了。
王經的母親含笑受刑，這是一位多麼偉大的人呵。
這可能是妖鬼作祟，借一件過去的事來求祭祀。
或者是明末的臣子，顧惜身家性命而偷生，卻制造出這個故事來自我解脫，這不是不可能。
儒士著書，應當緻力于風俗教化。
即便是志怪的書，也不該收入違背道理的内容。
族叔口庵說，在景城的南邊，太陽要出來時常能看見一物，馭着旋風往東奔馳。
看不見它的身子，隻見它昂着頭，有一丈多高，長鬃飄飄，不知是什麼怪物。
有人說，這是馮道墓前的石馬，年歲久了作妖。
查考馮道的住處，如今叫相國莊；他的妻家，如今叫夫人莊，離景城都很近。
所以先高祖在詩中寫道：&ldquo史書上空留着幾行字，書生終究不如侯王。
劉光伯的墓已找不到了，相國、夫人都留下了莊名。
&rdquo馮道的墓，縣志上也已指不出準确的位置。
北村的南邊，有個地方叫石人窪，那兒還餘有殘缺的石像。
當地人說這就是馮道的墓，這或許是傳說吧。
董空如曾乘着酒勁夜行，在墓旁小便。
突然間陰風橫掃，沙石亂飛，好像隐隐約約有發怒的聲音。
董空如怒斥道：&ldquo長樂老愚頑無恥，死了七八百年，哪還能有神靈？這～定是邪鬼假冒他鬧妖。
你再敢猖狂，我天天來用小便澆你。
&rdquo說完風也停了。
南村有個董天士，人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他是明朝末年的生員，我已去逝的高祖父的朋友，在《花王閣剩稿》中有四首悼念董天士的詩，詩是這樣寫的：&ldquo事事如心自古難，平生二老對相看。
飛來遺劄驚投箸。
哭到荒村欲蓋棺。
殘稿未收新畫冊，餘赀惟賣破儒冠。
布衾兩幅無妨斂，在日黔婁不畏寒。
&rdquo&ldquo五嶽填胸氣不平，淡鋒一觸便縱橫。
不逢黃祖真天幸，曾怪嵇康太世情。
開牖有時邀月入，枝藜到處避人行。
料應塵海無堪語，且試參鸾向紫清。
&rdquo&ldquo百結懸鹑兩鬓霜，自餐冰雪潤空腸。
一生惟得秋冬氣，到死不知羅绮香。
寒贳村醪饞破戒，老栖僧舍是還鄉。
隻今一暝無餘事，未要青繩作吊忙。
&rdquo&ldquo廿年相約謝風塵，天地無情殒此人。
亂世逃禅聊解脫，衰年哭友倍酸辛。
關河決漭連兵氣，齒發滄浪寄病身。
泉下有靈應念我，白楊孤冢亦傷神。
&rdquo董天士的生平，由這幾首詩可以想象出來。
縣志中沒有為他立傳，大概是因為沒有看到已經去逝的高祖父的詩。
後來傳說董天士死了之後，有人見到他騎着一頭驢子上了泰山，在後面叫他也不回答。
一會兒就被古老的樹木所遮擋住了，于是就看不見了。
是他死後靈魂從屍體中解脫出來成了仙呢？還是偶然有人的相貌與他相象呢？鑒于他那孤僻的性格，似乎說他成仙了合情理一些。
已故高祖父集子裡有《快哉行》一篇道：&ldquo一笑天地驚，此樂古未有。
平生不解飲，滿引亦一鬥。
老革昔媚，正士皆碎首。
甯知時勢移，人事反覆手。
當年金谷花，今日章台柳。
巧哉造物心，此罰勝枷。
酒酣談舊事，因果信非偶。
淋漓揮醉墨，神鬼運吾肘。
姓名諱不書，聊以存忠厚。
時皇帝十載，太歲在丁醜。
恢台仲夏月，其日二十九。
同觀者六人，題者河間叟。
&rdquo原是為許顯純的諸多姬妾流落妓院而作的。
起初，那些姬妾隸屬妓女的名冊時，有發誓甯死不從的。
夜裡夢見顯純滿身是血而來說：&ldquo我死了也不能掩蓋罪惡，所以拿你們來顯示身後的懲罰。
你如果不依從，我的罪更加重。
&rdquo那些姬妾往往舉出這事告訴客人，所以有&ldquo因果信非偶&rdquo的句子。
先四叔粟甫公，一天前往河城去拜訪朋友。
途中見一人騎馬向東北奔馳，突然被柳枝挂下馬來。
衆人跑過去觀看，已經斷氣了。
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一個婦女哭喊着走過來，說：&ldquo婆婆生病，沒錢買藥，我徒步走了一天一夜，向娘家借了一點衣服首飾，打算換錢為婆母買藥。
不想被騎馬賊奪走了。
&rdquo衆人領她來看堕馬的人，當時堕馬的人已經蘇醒。
婦人呼喊說：&ldquo正是這個人。
&rdquo包袱就丢在了路邊。
人們問騎馬人包袱中衣物首飾的數目，騎馬人不能回答；婦人所說的數字，與包袱被打開後檢得的數字完全一緻。
騎馬人不得不低頭承認搶劫之罪。
衆人認為白晝搶劫，罪該絞死，要捆起來送往官府。
騎馬人叩頭請求饒命，表示願把懷中的幾十金送給婦人，用來贖罪。
婦人因婆母病情危機，也不願到公堂打官司，于是接受了騎馬人的金錢，放他走了。
叔父說：&ldquo因果報應的迅速，沒有比這件事更迅速的了。
每一想到這事，就覺得随時随地都有鬼神。
&rdquo 齊舜庭是前面所叙述到的大盜賊齊大的同族。
他長得剽肥粗悍，能把刀用繩子系住，在兩三丈遠之外投刀傷人，他的同夥稱似為飛刀。
他的鄰居叫張七，齊舜庭一向把他當作奴仆看，強迫他賣掉他的住房用以擴寬馬廄，并且嗦使他的同夥威吓他：&ldquo你如果不趕快走，立即就有大禍臨頭。
&rdquo張七迫不得已，推帶着妻子兒女倉皇地逃出。
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才來到神祠默默地禱告：&ldquo小人不幸，被惡毒的強盜所逼，已經窮困交加，饑寒交迫，無路可走了。
&rdquo然後恭恭敬敬把一根木杖立在神靈面前，看木杖倒向何方就往何方走。
木杖倒向東北方，于是張七帶着一家人坎坎坷坷、沿途乞讨到了天津。
在天津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鹽丁，幫助他曬鹽，勉強能維持生計。
三四年之後，齊舜庭打劫饷糧的事情敗露了，官兵圍捕他，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又刮風，又下雨，他于是乘着風雨逃脫了。
考慮到他的同夥中有在商船上的，他想去投奔他這個同夥，偷渡逃走。
于是他白天躲藏起來晚上趕路，偷來瓜果充饑，幸虧沒被人發現。
一天晚上，他又饑又渴，遠遠的看見有一盞昏昏的燈光。
他走過去試着敲了敲門，一個少婦久久地盯着他看，忽然大聲叫道：&ldquo齊舜庭在這裡！&rdquo大概追捕他的公文，已經迅速的送到了天津，并懸賞捉拿他。
衆多的鹽丁們聽到叫喊聲馬上集合來對付他，齊舜庭因為手無寸鐵，隻好束手就擒。
這個叫喊的少婦就是張七的女兒。
假如不是挹張七逼迫到這裡來，而齊舜庭又變換了裝束，根本無人認識他。
而這裡離海口隻有幾裡路，就會揚帆出海逃脫了。
王蘭洲曾經在乘船途中買了一個童子，年十三四歲，很是俊秀文雅，也略知字義。
童子說是父親死了，家境敗落；同母親、兄長投奔親戚不遇想搭船回到南邊去。
因行李當光賣完，所以賣身作路費。
同他談話，羞澀得像新媳婦，本來已經感到奇怪了。
等到就寝，竟然脫光衣服躺着。
王本意買來供使喚，沒有别的念頭；但是如今他溫順地主動親近，自己也就控制不住了。
事後，童子伏在枕頭上暗暗哭泣，王就問：&ldquo你不願意嗎？&rdquo答：&ldquo不願意。
問：&ldquo不願意為什麼先來親近我？&rdquo答：&ldquo我的父親在世時，所養的幾個小奴仆，沒有不在枕席上侍候的。
有剛來羞愧拒絕的，就加以鞭打，說：&lsquo想想買你做什麼？糊塗到這樣！，知道奴仆服侍主人，本分應當這樣，不這樣就應當受鞭打，所以不敢不自己獻身。
&rdquo王急忙起身推開枕頭說：&ldquo可怕啊！&rdquo連忙叫船夫鼓動船槳，一夜追上他的母親兄長，把童子還給他們，并且贈送了五十兩銀子。
王心裡還不能安甯，又在憫忠寺禮拜佛像忏悔。
夢見伽藍神對他說：&ldquo你犯了過錯在頃刻之間就改正了，陰司還沒有登記上簿冊，可以不必亵渎佛祖了。
&rdquo 戈東長前輩任官翰林時，他的太翁傅齋先生從市上買回一件暗綠色的袍子。
有一天傅齋鎖了門出去，回來發現丢了鑰匙。
他以為鑰匙忘在床上，便從窗戶往裡看，卻看見那件綠袍挺挺地像人似的站着，聽到驚呼聲才倒下了。
大夥議論說燒掉它。
劉嘯谷前輩當時和傅先生住在一起，說：&ldquo這是死人穿過的衣服，魂魄還附在上面。
鬼是陰氣，見了陽光就散了。
&rdquo把綠袍放在太陽下反複曬了幾天，再放進屋裡，然後監視，那袍子就不再作怪了。
又，戈東長的頭發早就掉光了，他常用假發續辮子。
他要被罷官時，假發忽然自己舒展蜿蜒而動，好像蛇掉轉尾巴。
不久，戈東長便回了鄉下。
這也是死人的頭發，感到了人的衰氣而作起怪來。
德清編修徐開厚，是壬戊年登第的前輩。
登第後剛入館時，每夜一讀書，就聽到宅後的空屋中也有讀書聲．與他的讀書聲琅琅相應。
細聽其誦讀内容，也是館閣律賦。
開門一看，空屋中不見一人。
一天晚上，他蹑手蹑腳，屏住氣息，走到屋前竊視，見一位少年，身着青半臂，藍绫衫，手持一卷書，背月而坐，正在津津有味地搖頭吟誦，很不像是作祟的邪魅。
後來，也沒出現什麼吉兇禍福。
唐代小說中載有天狐超異科，策二道，都是四言韻語，文義很古奧。
或許這個少年也是應舉的狐仙吧！這件事是戈東長前輩叙述的。
戈前輩與徐前輩是同年進士。
烏魯木齊八蠟祠的道士，八十多歲了。
一天晚上，他把七千錢鋪在席子下面，躺在上面死了。
大家讨論說用這些錢來安葬他，夜裡老道士托夢給工房吏邬玉麟說：&ldquo我為官家守廟，官家應當給我棺材。
錢是我辛苦積攢的，請放在我的棺材裡，等來生我自己來拿。
&rdquo邬玉麟同情他，答應了。
安葬完畢，邬玉麟歎息道：&ldquo把錢放在棺材裡，埋在曠野之中，等于用美玉随葬，必将被人盜墓。
&rdquo我說：&ldquo用他的錢買棺材，他尚且能托夢，如果開棺搶錢，他肯定要報複。
誰能為七千錢而和鬼拼命呢？肯定沒事。
&rdquo大家都笑，然而邬玉麟說的是正理。
辛卯年的春天，我從烏魯木齊回來。
到達八裡坤的時候，老仆人成甯在大霧中伏在馬鞍上睡着了，離開了大夥，沿着野馬的足迹，誤入了亂山中。
迷路了不能出來，他自己感覺到肯定是會死在這山星了。
偶然他在山崖上面看見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大概是流亡的人在逃亡路中被凍死的。
這屍體背上紮了個布袋，裡面裝有幹糧，成甯就用來充
索命的理由是：&ldquo你是忠臣，我有什麼罪，卻殺了我給将士吃？&rdquo孤城将被攻破，張巡已決心殉國。
張巡該殉國，他的妾不該殉主人麼？自古以來忠臣為盡忠而被滅宗族、妻子兒女被殺的，不知有多少。
假使人人都來索命，天地之間就沒有綱常了。
假使容忍來索命，天地間也就沒有天理了。
王經的母親含笑受刑，這是一位多麼偉大的人呵。
這可能是妖鬼作祟，借一件過去的事來求祭祀。
或者是明末的臣子，顧惜身家性命而偷生，卻制造出這個故事來自我解脫，這不是不可能。
儒士著書，應當緻力于風俗教化。
即便是志怪的書，也不該收入違背道理的内容。
族叔口庵說，在景城的南邊，太陽要出來時常能看見一物，馭着旋風往東奔馳。
看不見它的身子，隻見它昂着頭，有一丈多高，長鬃飄飄，不知是什麼怪物。
有人說，這是馮道墓前的石馬，年歲久了作妖。
查考馮道的住處，如今叫相國莊；他的妻家，如今叫夫人莊，離景城都很近。
所以先高祖在詩中寫道：&ldquo史書上空留着幾行字，書生終究不如侯王。
劉光伯的墓已找不到了，相國、夫人都留下了莊名。
&rdquo馮道的墓，縣志上也已指不出準确的位置。
北村的南邊，有個地方叫石人窪，那兒還餘有殘缺的石像。
當地人說這就是馮道的墓，這或許是傳說吧。
董空如曾乘着酒勁夜行，在墓旁小便。
突然間陰風橫掃，沙石亂飛，好像隐隐約約有發怒的聲音。
董空如怒斥道：&ldquo長樂老愚頑無恥，死了七八百年，哪還能有神靈？這～定是邪鬼假冒他鬧妖。
你再敢猖狂，我天天來用小便澆你。
&rdquo說完風也停了。
南村有個董天士，人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他是明朝末年的生員，我已去逝的高祖父的朋友，在《花王閣剩稿》中有四首悼念董天士的詩，詩是這樣寫的：&ldquo事事如心自古難，平生二老對相看。
飛來遺劄驚投箸。
哭到荒村欲蓋棺。
殘稿未收新畫冊，餘赀惟賣破儒冠。
布衾兩幅無妨斂，在日黔婁不畏寒。
&rdquo&ldquo五嶽填胸氣不平，淡鋒一觸便縱橫。
不逢黃祖真天幸，曾怪嵇康太世情。
開牖有時邀月入，枝藜到處避人行。
料應塵海無堪語，且試參鸾向紫清。
&rdquo&ldquo百結懸鹑兩鬓霜，自餐冰雪潤空腸。
一生惟得秋冬氣，到死不知羅绮香。
寒贳村醪饞破戒，老栖僧舍是還鄉。
隻今一暝無餘事，未要青繩作吊忙。
&rdquo&ldquo廿年相約謝風塵，天地無情殒此人。
亂世逃禅聊解脫，衰年哭友倍酸辛。
關河決漭連兵氣，齒發滄浪寄病身。
泉下有靈應念我，白楊孤冢亦傷神。
&rdquo董天士的生平，由這幾首詩可以想象出來。
縣志中沒有為他立傳，大概是因為沒有看到已經去逝的高祖父的詩。
後來傳說董天士死了之後，有人見到他騎着一頭驢子上了泰山，在後面叫他也不回答。
一會兒就被古老的樹木所遮擋住了，于是就看不見了。
是他死後靈魂從屍體中解脫出來成了仙呢？還是偶然有人的相貌與他相象呢？鑒于他那孤僻的性格，似乎說他成仙了合情理一些。
已故高祖父集子裡有《快哉行》一篇道：&ldquo一笑天地驚，此樂古未有。
平生不解飲，滿引亦一鬥。
老革昔媚，正士皆碎首。
甯知時勢移，人事反覆手。
當年金谷花，今日章台柳。
巧哉造物心，此罰勝枷。
酒酣談舊事，因果信非偶。
淋漓揮醉墨，神鬼運吾肘。
姓名諱不書，聊以存忠厚。
時皇帝十載，太歲在丁醜。
恢台仲夏月，其日二十九。
同觀者六人，題者河間叟。
&rdquo原是為許顯純的諸多姬妾流落妓院而作的。
起初，那些姬妾隸屬妓女的名冊時，有發誓甯死不從的。
夜裡夢見顯純滿身是血而來說：&ldquo我死了也不能掩蓋罪惡，所以拿你們來顯示身後的懲罰。
你如果不依從，我的罪更加重。
&rdquo那些姬妾往往舉出這事告訴客人，所以有&ldquo因果信非偶&rdquo的句子。
先四叔粟甫公，一天前往河城去拜訪朋友。
途中見一人騎馬向東北奔馳，突然被柳枝挂下馬來。
衆人跑過去觀看，已經斷氣了。
過了一頓飯的時間，一個婦女哭喊着走過來，說：&ldquo婆婆生病，沒錢買藥，我徒步走了一天一夜，向娘家借了一點衣服首飾，打算換錢為婆母買藥。
不想被騎馬賊奪走了。
&rdquo衆人領她來看堕馬的人，當時堕馬的人已經蘇醒。
婦人呼喊說：&ldquo正是這個人。
&rdquo包袱就丢在了路邊。
人們問騎馬人包袱中衣物首飾的數目，騎馬人不能回答；婦人所說的數字，與包袱被打開後檢得的數字完全一緻。
騎馬人不得不低頭承認搶劫之罪。
衆人認為白晝搶劫，罪該絞死，要捆起來送往官府。
騎馬人叩頭請求饒命，表示願把懷中的幾十金送給婦人，用來贖罪。
婦人因婆母病情危機，也不願到公堂打官司，于是接受了騎馬人的金錢，放他走了。
叔父說：&ldquo因果報應的迅速，沒有比這件事更迅速的了。
每一想到這事，就覺得随時随地都有鬼神。
&rdquo 齊舜庭是前面所叙述到的大盜賊齊大的同族。
他長得剽肥粗悍，能把刀用繩子系住，在兩三丈遠之外投刀傷人，他的同夥稱似為飛刀。
他的鄰居叫張七，齊舜庭一向把他當作奴仆看，強迫他賣掉他的住房用以擴寬馬廄，并且嗦使他的同夥威吓他：&ldquo你如果不趕快走，立即就有大禍臨頭。
&rdquo張七迫不得已，推帶着妻子兒女倉皇地逃出。
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才來到神祠默默地禱告：&ldquo小人不幸，被惡毒的強盜所逼，已經窮困交加，饑寒交迫，無路可走了。
&rdquo然後恭恭敬敬把一根木杖立在神靈面前，看木杖倒向何方就往何方走。
木杖倒向東北方，于是張七帶着一家人坎坎坷坷、沿途乞讨到了天津。
在天津把女兒嫁給了一個鹽丁，幫助他曬鹽，勉強能維持生計。
三四年之後，齊舜庭打劫饷糧的事情敗露了，官兵圍捕他，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又刮風，又下雨，他于是乘着風雨逃脫了。
考慮到他的同夥中有在商船上的，他想去投奔他這個同夥，偷渡逃走。
于是他白天躲藏起來晚上趕路，偷來瓜果充饑，幸虧沒被人發現。
一天晚上，他又饑又渴，遠遠的看見有一盞昏昏的燈光。
他走過去試着敲了敲門，一個少婦久久地盯着他看，忽然大聲叫道：&ldquo齊舜庭在這裡！&rdquo大概追捕他的公文，已經迅速的送到了天津，并懸賞捉拿他。
衆多的鹽丁們聽到叫喊聲馬上集合來對付他，齊舜庭因為手無寸鐵，隻好束手就擒。
這個叫喊的少婦就是張七的女兒。
假如不是挹張七逼迫到這裡來，而齊舜庭又變換了裝束，根本無人認識他。
而這裡離海口隻有幾裡路，就會揚帆出海逃脫了。
王蘭洲曾經在乘船途中買了一個童子，年十三四歲，很是俊秀文雅，也略知字義。
童子說是父親死了，家境敗落；同母親、兄長投奔親戚不遇想搭船回到南邊去。
因行李當光賣完，所以賣身作路費。
同他談話，羞澀得像新媳婦，本來已經感到奇怪了。
等到就寝，竟然脫光衣服躺着。
王本意買來供使喚，沒有别的念頭；但是如今他溫順地主動親近，自己也就控制不住了。
事後，童子伏在枕頭上暗暗哭泣，王就問：&ldquo你不願意嗎？&rdquo答：&ldquo不願意。
問：&ldquo不願意為什麼先來親近我？&rdquo答：&ldquo我的父親在世時，所養的幾個小奴仆，沒有不在枕席上侍候的。
有剛來羞愧拒絕的，就加以鞭打，說：&lsquo想想買你做什麼？糊塗到這樣！，知道奴仆服侍主人，本分應當這樣，不這樣就應當受鞭打，所以不敢不自己獻身。
&rdquo王急忙起身推開枕頭說：&ldquo可怕啊！&rdquo連忙叫船夫鼓動船槳，一夜追上他的母親兄長，把童子還給他們，并且贈送了五十兩銀子。
王心裡還不能安甯，又在憫忠寺禮拜佛像忏悔。
夢見伽藍神對他說：&ldquo你犯了過錯在頃刻之間就改正了，陰司還沒有登記上簿冊，可以不必亵渎佛祖了。
&rdquo 戈東長前輩任官翰林時，他的太翁傅齋先生從市上買回一件暗綠色的袍子。
有一天傅齋鎖了門出去，回來發現丢了鑰匙。
他以為鑰匙忘在床上，便從窗戶往裡看，卻看見那件綠袍挺挺地像人似的站着，聽到驚呼聲才倒下了。
大夥議論說燒掉它。
劉嘯谷前輩當時和傅先生住在一起，說：&ldquo這是死人穿過的衣服，魂魄還附在上面。
鬼是陰氣，見了陽光就散了。
&rdquo把綠袍放在太陽下反複曬了幾天，再放進屋裡，然後監視，那袍子就不再作怪了。
又，戈東長的頭發早就掉光了，他常用假發續辮子。
他要被罷官時，假發忽然自己舒展蜿蜒而動，好像蛇掉轉尾巴。
不久，戈東長便回了鄉下。
這也是死人的頭發，感到了人的衰氣而作起怪來。
德清編修徐開厚，是壬戊年登第的前輩。
登第後剛入館時，每夜一讀書，就聽到宅後的空屋中也有讀書聲．與他的讀書聲琅琅相應。
細聽其誦讀内容，也是館閣律賦。
開門一看，空屋中不見一人。
一天晚上，他蹑手蹑腳，屏住氣息，走到屋前竊視，見一位少年，身着青半臂，藍绫衫，手持一卷書，背月而坐，正在津津有味地搖頭吟誦，很不像是作祟的邪魅。
後來，也沒出現什麼吉兇禍福。
唐代小說中載有天狐超異科，策二道，都是四言韻語，文義很古奧。
或許這個少年也是應舉的狐仙吧！這件事是戈東長前輩叙述的。
戈前輩與徐前輩是同年進士。
烏魯木齊八蠟祠的道士，八十多歲了。
一天晚上，他把七千錢鋪在席子下面，躺在上面死了。
大家讨論說用這些錢來安葬他，夜裡老道士托夢給工房吏邬玉麟說：&ldquo我為官家守廟，官家應當給我棺材。
錢是我辛苦積攢的，請放在我的棺材裡，等來生我自己來拿。
&rdquo邬玉麟同情他，答應了。
安葬完畢，邬玉麟歎息道：&ldquo把錢放在棺材裡，埋在曠野之中，等于用美玉随葬，必将被人盜墓。
&rdquo我說：&ldquo用他的錢買棺材，他尚且能托夢，如果開棺搶錢，他肯定要報複。
誰能為七千錢而和鬼拼命呢？肯定沒事。
&rdquo大家都笑，然而邬玉麟說的是正理。
辛卯年的春天，我從烏魯木齊回來。
到達八裡坤的時候，老仆人成甯在大霧中伏在馬鞍上睡着了，離開了大夥，沿着野馬的足迹，誤入了亂山中。
迷路了不能出來，他自己感覺到肯定是會死在這山星了。
偶然他在山崖上面看見一具躺在地上的屍體，大概是流亡的人在逃亡路中被凍死的。
這屍體背上紮了個布袋，裡面裝有幹糧，成甯就用來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