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卷 卷九十八 荊公新學略(全氏補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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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曰,知者非不壽,不若仁者之壽也;仁者非不樂,樂不足以盡仁者之盛也。

    能盡仁之道,則聖人矣,然曰仁,而目之以聖者,言其化也,蓋能盡仁道則能化矣,如不能化,吾未見其能盡仁道也。

    顏,次 孔子者也,而孔子稱之曰「三月不違仁」而已,然則能盡仁道者,非若孔子者,誰乎﹖(《仁知論》。

    ) 君子所求于人者薄,而辨是與非也無所苟。

    孔子罪宰予曰:「于予與何誅!」罪冉有曰:「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二子得罪于聖人,若當絕也。

    及為科以列其門弟子,取者不過數人,于宰予,有辭命之善則取之;于冉求,有政事之善則取之,不以不善而廢其善。

    孔子豈阿其所好哉,所求于人者薄也。

    管仲功施天下,孔子小之;門弟子三千人,孔子獨稱顏為好學,問其餘,則未為好學者,閔損、原憲、曾子之徒不與焉,冉求、宰我之得罪又如此,孔子豈不樂道人之善哉,辨是與非無所苟也。

    所求于人者薄,所以取人者厚,蓋辨是與非者無所苟,所以明聖人之道。

    如宰予、冉求二子之不得列其善,則士之難全者眾矣,惡足以取人善乎﹖如管仲無所貶,則從政者若是而止矣;七十子之徒皆稱好學,則好學者若是而止矣,惡足以明聖人之道乎﹖取人如此,則吾之自取者重,而人之所取者易;明道如此,則吾之與人,其所由可知已。

    故薄于責人而非匿其過,不苟于論人所以求其全,聖人之道,本乎中而已,《春秋》之旨,豈易于是哉!(《中述》。

    ) 古之人,僕僕然勞其身,以求行道于世,而曰吾以學孔子者,惑矣!孔子之始也,食于魯。

    魯亂而適齊,齊大夫欲害己,則反而食乎魯。

    魯受女樂,不朝者三日,義不可以留也,則烏乎之﹖曰:「甚矣,衛靈公之無道也!其遇賢者,庶乎其猶有禮耳。

    」于是之衛。

    衛靈公不可與處也,于是不暇擇而之曹,以適于宋、鄭、陳、蔡、衛、楚之郊,其志猶去衛而之曹也。

    老矣,遂歸于魯以卒。

    孔子之行如此,烏在其求行道也﹖夫天子諸侯不以身先于賢人,其不足與有為明也,孔子而不知,其何以為孔子也﹖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價者也。

    」僕僕然勞其身,以求行道于世,是沽也。

    子路曰:「君子之仕,行其義也。

    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蓋孔子之心雲耳。

    然則,孔子無意于世之人乎﹖曰:「道之將興與,命也;道之將廢與,命也。

    」苟命矣,則如世之人何!(《行述》。

    ) 或曰:「孟、荀、揚、韓四子者,皆古之有道仁人,而性者,有生之大本也,以古之有道仁人,而言有生之大本,其為言也,宜無惑,何其說之相戾也﹖吾願聞子之所安。

    」曰:「吾所安者,孔子之言而已。

    夫太極者,五行之所由生,而五行非太極也;性者,五常之太極也,而五常不可以謂之性,此吾所以異于韓子。

    且韓子以仁義禮知信五者謂之性,而曰天下之性,惡焉而已矣。

    五者之謂性而惡焉者,豈五者之謂哉!孟子言人之性善,荀子言人之性惡。

    夫太極生五行,然後利害生焉,而太極不可以利害言也;性生乎情,有情然後善惡形焉,而性不可以善惡言也,此吾所以異于二子。

    孟子以『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因以謂人之性無不仁。

    就所謂性者如其說,必也怨毒忿戾之心人皆無之,然後可以言人之性無不善,而人果皆無之乎﹖孟子以惻隱之心為性者,以其在內也。

    夫惻隱之心,與怨毒忿戾之心,其有感于外而後出乎﹖中者有不同乎﹖荀子曰:『其為善者,偽也。

    』就所謂性者如其說,必也惻隱之心人皆無之,然後可以言『善者,偽也』,為人果皆無之乎﹖荀子曰:『陶人化土而為埴。

    』埴豈土之性也哉!夫陶人不以木為埴者,惟土有埴之性焉,烏在其為偽也﹖且諸子之所言,皆吾所謂情也、習也,非性也。

    揚子之言為似矣,猶未出乎以習而言性也。

    古者有不謂喜怒愛惡慾情者乎﹖喜怒愛惡慾而善,然後從而命之曰仁也、義也;喜怒愛惡慾而不善,然後從而命之曰不仁也、不義也,故曰:『有情然後善惡形焉。

    』然則,善惡者,情之成名而已矣。

    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

    』吾之言如此。

    」「然則,『上知與下愚不移』有說乎﹖」曰:「此之謂知愚。

    吾所雲者,性與善惡也。

    惡者之于善也,為之則是;愚者之于知也,或不可強而有也。

    伏羲作《易》,而後世聖人之言也,非天下之至精至神,其孰能與于此!孔子作《春秋》,則遊、夏不能措一辭。

    蓋伏羲之知,非至精至神不能與;惟孔子之知,雖遊、夏不可強而能也,況所謂下愚者哉!其不移,明矣!」或曰:「四子之雲爾,其皆有意于教乎﹖」曰:「是說也,吾不知也。

    聖人之教,正名而已。

    」(《原性》。

    ) 善教者藏其用,民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

    不善教者反此,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誠化上之意。

    善教者之為教也,緻吾義忠,而天下之君臣義且忠矣;緻吾孝慈,而天下之父子孝且慈矣;緻吾恩于兄弟,而天下之兄弟相為恩矣;緻吾禮于夫婦,而天下之夫婦相為禮矣。

    天下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皆吾教也,民則曰:「我何賴于彼哉!」此謂化上而不知所以教之之源也。

    不善教者之為教也,不此之務,而暴為之制,煩為之防,劬劬于法令誥戒之間,藏于府,憲于市,屬民于鄙野,必曰臣而臣,君而君,子而子,父而父,兄弟者無失其為兄弟也,夫婦者無失其為夫婦也,率是也有賞,不然則罪,鄉閭之師,族酇之長,疏者時讀,密者日告,若是其悉矣,顧不有服教而附于刑者,于是嘉石以之,圜土以苦之,甚者棄之于市朝,放之于裔末,卒不可以已也。

    此謂民知所以教之之源,而不誠化上之意也。

    善教者,浹于民心,而耳目無聞焉,以道擾民者也。

    不善教者,施于民之耳目,而求浹于心,以道強民者也。

    擾之為言,猶山藪之擾毛羽,川澤之擾鱗介也,豈有制哉!自然然耳。

    強之為言,其猶囿毛羽,沼鱗介乎,一失其制,脫然逝矣。

    噫!古之所以為古,無異焉,由前而已矣。

    今之所以不為古,無異焉,由後而已矣。

    或曰:「法令誥戒不足以為教乎﹖」曰:「法令誥戒,文也。

    吾雲爾者,本也。

    失其本而求之文,吾不知其可也。

    」(《原教》。

    ) 天有過乎﹖有之,陵歷■蝕是也。

    地有過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

    天地舉有過,卒不累覆且載者何﹖善復常也。

    人介乎天地之間,則固不能無過,卒不害聖且賢者何﹖亦善復常也。

    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憚改過。

    」揚雄貴遷善,皆是術也。

    予之朋,有過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則曰:「是向之從事雲爾,今從事與向之從事弗類,非其性也,飾表以疑世也。

    」夫豈知言哉﹖天播五行于萬靈,人固備而有之,有而不思則失,思而不行則廢。

    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復得,廢而復舉也,顧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將性也。

    且如人有財,見篡于盜,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財,向篡于盜矣!」可歟﹖不可也。

    財之在己,固不若性之為己有也,財失復得,曰非其財,且不可,性失復得,曰非其性,可乎﹖(《原過》。

    ) 附錄 神宗問王安石之學何如,明道對曰:「安石博學多聞則有之,守約則未也。

    」 明道昔見上稱介甫之學,對曰:「王安石之學不是。

    」上愕然問曰:「何故﹖」對曰:「臣不敢遠引,止以近事明之。

    臣嘗讀《詩》,言周公之德雲:『公孫碩膚,赤舄幾幾。

    』周公盛德,形容如是之盛,如王安石,其身猶不能自治,何足以及此!」(以上《程氏遺書》。

    ) 溫公戒金陵用小人,金陵曰:「法行即逐之。

    」溫公曰:「誤矣!小人得路,豈可去也﹖他日將悔之。

    」(《元城語錄》。

    ) (梓材謹案:元城語移此者五條,其四條見後。

    ) 韓絳自請前日謬于敷奏之罪,乞旨改正,上欣然歎曰:「卿不遂非,甚好。

    若王安石則言宰臣之道矣!」 元豐末,不得已,創為戶馬之說。

    神宗俯首歎曰:「朕于是乎媿文彥博矣。

    」王珪問故,上曰:「彥博嘗爭國馬,奏曰:『陛下十年必思臣言。

    』」珪曰:「國馬是王安石堅請,本非聖意。

    」上復歎曰:「安石誤朕,豈止一事!」 安石在金陵,見元豐官制行,變色曰:「許大事,安石竟略不得與聞。

    」始漸有畏懼,作《前後元豐行》以諛上,蓋求保全也。

     先是,安石作《詩義序》,極諛上,神宗卻之,令別撰。

     安石與呂惠卿一帖,無令上知。

    惠卿既叛,安石以帖上之。

    上問熙河歲費之實于安石,安石諭王韶,不必以盡數對。

    詔叛,安石亦以其言上之。

     神宗一日盡釋市易務禁錮保人在京師者,無慮千人,遠近驩喜。

    神宗歎曰:「百姓富家猶不肯圖小利,國家何必屑屑如此!若更在位數年,則躬自除之,不使後日議者紛紛。

    」 (梓材謹案:以上諸條皆晁景迂初見欽宗之言,其全文載《邵氏聞見後錄》。

    邵氏雲:「亦陳瑩中尊堯之意也。

    」今所錄者,字句似微有不同。

    ) □□□曰:「本朝因楊炎之稅法,租庸調已并矣。

    近又納義倉,是再租也。

    五等之民,歲納役錢,是再庸也。

    常役則調春夫,非時則調急夫,否則納夫錢,是再三調也。

    而又為舉放利息之術,曰常平錢,曰預買錢,曰蠶鹽錢,曰過月錢。

    其餘尚有難以條舉者。

    廟堂之所謨謀者,錢也;刑罰之所重而不赦者,錢也;文移之所急者,錢也。

    能催科者為賢,不能者為不賢,廉恥盡矣!」 劉元城曰:「漢大臣于人主前說人長短,各以其實,如匡衡謂朱雲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道是也。

    金陵亦非常人,其質樸儉素,終身好學,不以官爵為意,與溫公同。

    但學有邪正,各欲行其所學,而諸人輒溢惡,謂其為廬杞、李林甫、王莽,故人主不信。

    此進言之過。

    」 又曰:「五帝之法尚不同,金陵乃欲以成、周之法行之今。

    祖宗所以不多為法令者,正恐官吏緣此擾民也。

    金陵欲行新法,恐州縣慢易,故擢用新進少年,至于特旨、禦前處分、金字脾子,一時指揮之類,紛紛而出,其枋必為奸臣所竊,天下欲不亂,得乎﹖」 又曰:「金陵三不足之說,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卹』。

    此三句,非獨為趙氏禍,為萬世禍!人主之勢,天下無能敵者,人臣欲之,必思有大于此者把攬之。

    今乃教之不畏天變,不法祖宗,不卹人言,則何事不可為也﹖」 又曰:「祖宗以仁慈治天下,至嘉祐末,似乎舒緩不振,故神廟必欲變法。

    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當之,又有虛名,實行強辯,堅志不可動,反覆詰難,使 人主從之乃已。

    □及元豐初,主德已成,天容毅然。

    正君臣之分,非熙寧比矣。

    」 呂滎陽曰:「王介甫解經,皆隨文生義,更無含蓄。

    學者讀之,更無可以消詳處,更無可以緻思量處。

    」 晁景迂上封事曰:「《三經》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