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卷 卷十八 橫渠學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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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渠理窟 治天下不由井地,終無由得平。

    周道止是均平。

     《天官》之職,須襟懷洪大方看得。

    蓋其規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緻曲窮究,湊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

     井田至易行,但朝廷出一令,可以不笞一人而定。

    蓋人無敢據土者。

    又須使民悅從,其多有田者,使不失其為富。

    借如大臣有據土千頃者,不過封與五十裡之國,則已過其所有。

    其他隨土多少與一官,使有租稅人不失故物。

    治天下之術,必自此始。

    今以天下之土畫分布,人受一方,養民之本也。

    後世不制其產,止使其力,又反以天子之貴專利,公自公,民自民,不相為計。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其術自城起,首立四隅。

    一方正矣,又增一表,又治一方。

    如是,百裡之地不日可定,何必毀民廬舍墳墓,但見表足矣。

    方既正,表自無用,待軍賦與治溝洫者之田各有處所不可易,旁加損井地是也。

    百裡之國,為方十裡者百。

    十裡為成,成出革車一乘,是百乘也。

    然開方計之,百裡之國,南北、東西各三萬步。

    一夫之田為方步者萬。

    今聚南北一步之博而會東西三萬步之長,則為方步者三萬也,是三夫之田也。

    三三如九,則百裡之地得九萬夫也。

    革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

    以千乘計之,凡用七萬五千人。

    今有九萬夫,故百裡之國亦可言千乘也。

    以地計之,足容車千乘。

    然取之不如是之盡,其取之亦什一之法也。

    其間有山陵林麓,不在數。

     井田亦無他術,但先以天下之地布畫定,使人受一方,則自是均。

    前日大有田產之家,雖以其田授民,然不得如分種、如租種矣,所得雖差少,然使之為田官以掌其民。

    使人既喻此意,人亦自從。

    雖少不願,然悅者眾而不悅者寡矣,又安能每每恤人情如此!其始雖分公田與之,及一二十年,猶須別立法。

    始則因命為田官,自後則是擇賢。

    欲求古法,亦先須熟觀文字,使上下之意通貫,大其胸懷以觀之。

    井田卒歸于封建,乃定。

    封建必有大功德者,然後可以封建。

    當未封建前,天下井邑當如何為治﹖必立田大夫治之。

    今既未可議封建,隻使守令終身,亦可為也。

    所以必要封建者,天下之事,分得簡則治之精,不簡則不精,故聖人必以天下分之于人,則事無不治者。

    聖人立法,必計後世子孫。

    使周公當軸,雖攬天下之政,治之必精,後世安得如此!且為天下者,奚為紛紛必親天下之事﹖今便封建不肖者,復逐之,有何害﹖豈有以天下之勢,不能正一百裡之國,使諸侯得以交結以亂天下﹖自非朝廷大不能治,安得如此﹖而後世乃謂秦不封建為得策,此不知聖人之意也。

     《周禮》盟詛之屬,必非周公之意。

    (以上《周禮》。

    ) 管攝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風俗,使人不忘本,須是明譜系世族與立宗子法。

    宗法不立,則人不知統系來處。

    古人亦鮮有不知來處者。

    宗子法廢,後世尚譜牒,猶有遺風。

    譜牒又廢,人家不知來處,無百年之家,骨肉無統,雖至親,恩亦薄。

     宗子之法廢,則朝廷無世臣。

    今日大臣之家,且可方宗子法。

    朝廷有制,曾任兩府,則宅舍不許分。

    (以上《宗法》。

    ) 今之人自少見其父祖從仕,或見其鄉閭仕者,其心正欲得利祿縱欲,于義理更不留意。

    有天生性美,則或能孝友廉節者。

    不美者,縱惡而已,性元不曾識磨礪。

    (《禮樂》。

    ) 變化氣質,孟子曰:「居移氣,養移體」,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居仁由義,自然心和而體正。

    更要約時,但拂去舊日所為,使動作皆中禮,則氣質自然全好。

    《禮》曰:「心廣體胖。

    」心既弘大,則自然舒泰而樂也。

    若心但能弘大,不謹敬,則不立。

    若但能謹敬,而心不弘大,則入于隘。

    須寬而敬。

    大抵有諸中者,必形諸外,故君子心和則氣和,心正則氣正。

    其始也,固亦須矜持。

    古之為冠者,以重其首;為履,以重其足。

    至于盤盂幾杖為銘,皆所以慎戒之。

     學者有息時,一如木偶人,牽搐則動,舍之則息,一日而萬生萬死。

    學者有息時,亦與死無異,是心死也。

    身雖生,身亦物也,天下之物多矣。

    學者本以道為生,道息則死也,終是偽物,當以木偶人為譬以自戒。

    知息為大不善,因設惡譬如此,隻欲不息。

     欲事立,須是心立。

    立心不欽則怠墮,事無由立。

     不知疑者,隻是不便實作。

    既實作,則須有疑。

    必有不行處,是疑也。

    譬之通身會得一邊,或理會一節未全,則須有疑,是問學處也。

    無,則隻是未嘗思慮來也。

     人之氣質美惡與貴賤夭壽之理,皆是所受定分。

    如氣質惡者,學即能移。

    今人所以多為氣所使而不得為賢者,蓋為不知學。

    古之人在鄉閭之中,其師長朋友日相教訓,則自然賢者多。

    但學至于成性,則氣無由勝。

    孟子謂「氣壹則動志」,「動」猶言「移易」。

    若志壹,亦能動氣。

    必學至于如天,則能成性。

     多聞見,適足以長小人之氣。

    君子莊敬日強,始則須拳拳服膺,出于牽勉。

    至于中禮,卻從容。

    如此,方是為己之學。

    《鄉黨》說孔子之形色之謹,亦是敬。

    此皆變化氣質之道也。

     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久思則茫然復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鑽研太甚,則惑。

    心之要,隻是欲平曠。

    熟後無心如天,簡易不已。

    今有心以求其虛,則是已起一心,無由得虛。

    切不得令心煩!求之太切,則反昏惑,孟子所謂「助長」也。

    孟子亦隻言存養而已,此非可以聰明思慮,力所能緻也。

    然而得博學于文以求義理,則亦動其心乎﹖夫思慮不違是心而已。

    「尺蠖之屈,以求伸也。

    龍蛇之蟄,以存身也。

    精義入神,以緻用也。

    利用安身,以崇德也。

    」此交相養之道。

    夫屈者,所以求伸也;勤學,所以修身也;博文,所以崇德也。

    唯博文則可以力緻。

    人平居又不可以全無思慮,須是考前言往行,觀昔人制節,如此以行其事而已,故動焉而無不中理。

    (以上《氣質》。

    ) (梓材謹案:洲原本所錄《氣質》八條,其一條移附天祺先生傳後。

    ) 嘗謂文字若史書歷過,見得無可取,則可放下。

    如此,則一日之力,可以了六七卷書。

    又學史不為為人。

    對人恥有所不知,意隻在相勝。

    醫書雖聖人存此,亦不須大段學,不會亦不甚害事,會得,不過惠及骨肉間,延得頃刻之生,決無長生之理。

    若窮理盡性,則自會得。

    如文集、文選之類,看得數篇,無所取,便可放下。

    如《道藏》、《釋典》,不看亦無害。

    既如此,則無可得看,唯是有義理也。

    故唯《六經》則須著循環,能使晝夜不息,理會得六七年,則自無可得看。

    若義理則儘無窮,待自家長得一格,則又見得別。

     今之性滅天理而窮人欲,今復反歸其天理。

    古之學者便立天理。

    孔、孟而後,其心不傳,如荀、揚皆不能知。

     顧諟謹案:明道程子曰:「『天理』二字,是自家體貼出來。

    」先生亦拈天理,而曰「歸」曰「立」,發明「自家體貼」之意,尤為喫緊。

     學貴心悟,守舊無功。

     為學大益,在自能變化氣質。

    不爾,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奧。

    故學者先須變化氣質。

    變化氣質與心虛相表裏。

     仁不得義則不行,不得禮則不立,不得智則不知,不得信則不能守。

    此緻一之道也。

     學不能推究事理,隻是心粗。

    至如顏子未至于聖人處,猶是心粗。

     讀書少,則無由考校得義精。

    蓋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

    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看義理不見。

    書須成誦,精思多在夜中或靜坐得之,不記則思不起。

    但通貫得大原後,書亦易記。

    所以觀書者,釋己之疑,明己之未達。

    每見每知所益,則學進矣。

    于不疑處有疑,方是進矣。

     常人教小童,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