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盧梭錯誤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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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們膚淺地閱讀盧梭反對科學和藝術的魯莽的、攻擊性的演說時,就會首先以為這些演說是一種深刻信念的結果,以為他是在猛烈咒罵科學和藝術的本質本身。

    然而,當人們通過更深入的研究來探索作者的内心想法時,就會很容易地信服,事情絕非如此。

    例如,隻要讀一讀第戎科學院敢于授獎的那篇著名演說,就會看到,他的思想每時每刻地、甚至在其最辛辣的諷刺中,都被無數的疑慮、猶豫和困惑纏繞着,弄得隐晦模糊;他甚至好象常常感到内疚,并準備随時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的确,如果說盧梭毫無保留地怒斥古典著作的評注家、華而不實的演說家、詭辯家,一句話,怒斥那一群把文學和科學的祭壇變成奴役和契淫市場的可鄙的一知半解者,①如果說他在絕望中粗暴地搖撼教堂的圓柱,以便把那些渎神者埋葬在教堂的廢墟之下,我們也同樣看到,隻隔了幾行字,他就恭敬地拜倒在象萊布尼茨、牛頓、培根、培卡裡亞等這一類真正的學者面前,拜倒在這些成為人類光榮的偉大世界主義者面前!他大聲疾呼:正是應該由這些人來打碎科學的祭壇,從中取出一切珍寶! ①對某些文人來說,沒有什麼是神聖和可尊敬的東西:什麼良心、思想、朋友、榮譽、尊嚴、祖國,他們為了可恥的貪欲,有時甚至為說一句笑話的單純快樂,就把這一切獻出。

    ——原注 衆所周知,盧梭的基本思想,是使所有的人把平等和節制的原則銘記在心中。

    多麼值得贊揚的、善良的意圖啊!然而不幸的是,盧梭在哲學和社會科學方面缺乏一套清晰而完整的思想,這就很難使他的道德充滿活力:他的天才往往隻掌握事實或真理的一個範疇。

    正因為如此,他有時對社會統一和人類理性的勝利感到無望,從而認為不得不訴諸非正常的、超自然的手段,把謬誤和真理這兩種性質不同的原則揉合在一起。

     因此,比如說,盧梭曾看到當時幾乎所有的著名藝術家和作家都過着富裕和奢華的生活,有時甚至過着荒淫無度的生活;他看到他們毫不感到内疚地極力奉承成了他們的保護人的貴族和暴君;最後,他看到奢侈和暴政與科學和藝術在同時并進,也可以說是并肩前進。

    盧梭對這種吻合深感驚訝,而且被迫害和貧困所激怒,于是便立下了漢尼拔式的誓言①來反對科學和藝術,甚至反對整個文明。

    他懷着反對罪惡的熾烈的熱情,卻把隻是荒淫和普遍堕落的結果的事物,把隻是反映荒淫和堕落的事物,作為這二者的根源。

    在盧梭的思想裡,這種悲觀的考慮,又加上了這麼一種痛苦的想法:貴族階級已如此強大和暴虐,也許終有一天會把科學和藝術壟斷在自己的手中;人民眼看财富、特權、偏見和武力,以及智力的優勢和與此相關的威望結為一體來箝制他們,這時科學和藝術作為反人民的武器就更為可怕了。

     ①漢尼拔是古代迦太基的名将。

    當他十歲時,迦太基被羅馬由敗,損失慘重。

    當時漢尼拔就在神殿前立下誓言,要對羅馬進行終身不渝的鬥争。

    後來他終于實現了自己的誓言。

     在這裡,用歸納法來推論的危險便十分清楚地表現出來。

    實質上,問題的症結何在呢?在于結束不平等和剝削。

    您說,科學和藝術是強有力的武器,而幾乎總是由暴政兇殘地加以濫用;于是您就馬上禁止弱者利用它們。

    多麼有害的邏輯啊!因為您建議強者放棄他所掌握的武器是枉費心機的;他不會理睬您的建議;而那樣,您卻由于剝奪弱者最後的反抗手段,完全把弱者交給強者随意支配和擺布。

    在我看來,把壓迫者所使用的那類武器交給被壓迫者,以此來建立均衡,豈不是更為合理嗎?請您相信,如果您這樣做,壓迫者不久就會放棄非正義的統治,因為他很快就會厭倦這種雙方勢均力敵的、因而沒有把握取勝的鬥争方式。

    何況他的心中充滿這麼一種有益的恐懼:失敗對他來說,是既可恥而又可怕的。

     值得指出的是,盧梭的一切錯誤和謬見,都是從我剛才所說的那種推理的弱點産生出來的。

    他的著作裡有許多支持我所提出的看法的證據。

    例如,盧梭在他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的演說中,很尊重人的機體生理規律,并指責了洛克和孔狄亞克在這方面的怯懦。

    随後不久,他卻在自己的《愛彌爾》一書中以下列詞句譴責一切生理學家:“他們使貧民失去了對自己貧困的最後慰借,使強者和富者失去了對自己欲望的約束;他們從心靈深處奪去了對犯罪行為的忏悔。

    ” 不,不,共産主義學派的生理學家們絕不是這樣做的,而是恰恰相反!他們相信,幸福在人間是可以實現的,但是要依人所能賦與自身能力、社會生活和外部世界①的某種行動和方向而定;他們始終不渝地勸告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