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燈
”的時候,他感到無法告訴面前的這兩個人,他有意在下個月的那批貨到來前洗手不幹了。

    與此同時,何塞先生繼續發表贊揚之詞。

    隻要有新人來,就能提升公衆的信心,更何況是國家重建的傑出捍衛者,這為家鄉的年輕人豎立了榜樣,肯定能在向世界解釋這個黨的政治信仰方面發揮有價值的作用!所有人都讀過著名的《巴黎評論》上的那些華麗文章,如今這些文章的作者公開在世界面前露面了,這是個公開表達信心的行為。

    年輕的德科德的内心被一陣不耐煩的混亂困擾着。

    他原計劃借道美國的加州返回歐洲,在此期間要遊玩一下黃石公園,參觀一下芝加哥、尼亞加拉瀑布,然後再去加拿大看看,也許在紐約待一陣子,肯定要在紐波特多待一段時間,為此他準備了好幾封介紹信。

    安東尼娅的手勢很坦率,她說話的聲音中那股激動人心的熱情竟然絲毫沒有改變。

    他深深鞠了一躬後說道—— “你們的盛情迎接讓我難以言表感謝之情;一個人回到自己的祖國,有什麼好感謝他的呢?我肯定安東尼娅小姐不贊成這種做法。

    ” “先生,我當然不贊成,”她非常平靜大方地說,這是她的一貫風格。

    “你能回來,别人也能回來,無論誰回來,任何人都會高興。

    ” 馬丁·德科德沒有提自己的計劃。

    他不僅沒有把那計劃向任何人吐露一個字,而且僅在兩周之後,他就坐在古爾德家(古爾德家當然很願意他來做客)的椅子上,身體微微前傾,做出一副有教養的親密樣,并問女主人有沒有察覺到他從那天起有了顯著的變化——根據他的解釋,他自己的風度變了,變得更加高貴和莊嚴了。

    聽到這話,古爾德夫人把臉完全轉向他,微微睜大眼睛好像是在詢問,沉默中流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她的習慣性動作,很招男人們喜歡,因為在她充滿智慧的關注中,傳遞出一種特殊的熱情和細緻入微的忘我。

    德科德繼續保持着鎮靜,因為他感到自己不再是地球上的累贅。

    聽到他說得那麼肯定,她便凝視起面前的這位蘇拉科的記者來。

    突然,古爾德夫人瞥了安東尼娅一眼。

    此時安東尼娅直挺挺地坐在那把西班牙式直背沙發上,用一把大黑扇子緩慢地扇着自己優美的身體,一雙交叉的腳的腳尖露在黑裙邊緣外面。

    這時,德科德的眼睛也盯着那裡看,并低聲說阿韋蘭諾斯小姐知道他的這個令人意外的新職業。

    按照他的說法,在科斯塔瓦那,幹這個職業的人一般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的黑鬼,或身無分文的律師。

    面對古爾德夫人既文雅又大膽的凝視,他轉而對自己同情起來,低聲說出幾個字,“我為國效勞!” 最後,德科德馬上就接受了何塞先生的強烈懇請,接管當地報紙,讓這個“雄心勃勃的省份發出自己的聲音”。

    何塞先生一直懷有這個願望。

    前不久,他還從美國運來印刷機器(中等規模)和大量紙張;他一直在尋找合适的人選。

    即使是斯特瑪爾塔的莫拉加先生也沒有能找到合适的人選,如今這個需要更加迫切;必須辦一份機關報去對抗蒙泰羅這幫人散布的謊言:他們散布醜惡的诽謗,呼籲人們舉起手中的匕首徹底推翻布蘭科黨的統治,消滅所有殘餘的野蠻人、歹毒的木乃伊、軟弱的癱瘓者,因為這些人與外國人一起陰謀獲取這個國家的土地,奴役人民。

     阿韋蘭諾斯被黑人的自由主義傾向吓壞了。

    出版發行一份報紙是唯一應對之策。

    如今最佳人選找到了,就是德科德,幾個醒目的大黑字挂在廣場旁邊一棟房子的窗戶之間。

    這棟房子的旁邊就是安紮尼大百貨店,裡面賣靴子、絲綢、金屬器具、平紋細布、木制玩具、銀質手、腿、頭、心(謝恩奉獻物)、念珠、香槟酒、女人的帽子、藥品,甚至還有幾本法文紙皮書。

    那幾個黑色大字是“波文尼爾辦公室”。

    馬丁就在這間辦公室裡制作他的單張對折出的報紙,每周出版三次;當皮膚泛着黃光的安紮尼身上穿着寬大的黑色套裝,腳上穿着絨氈做的拖鞋,在自己衆多的店鋪門前巡視的時候,蘇拉科首席記者會不時在他身邊跑來跑去,他正在忙着做他的那份令人敬畏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