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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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矩也要派出一個代表團,因為隻有這樣才能體現議會制度的存在。

    洛佩斯先生建議卡洛斯·古爾德先生應該加入這個議會代表團,因為他是本地傑出的公民,在這個國家裡有突出的地方,名聲也非常好。

    官場如戰場,官場禮節不能不重視。

    隻有接受既成事實,才能給議會制度留一條生路。

    洛佩斯先生的眼神遲鈍;他信仰議會制度——在空曠的大屋子裡,他低沉的說話聲越來越缺少自信,最後就好像變成了某種笨重昆蟲的低沉嗡嗡聲。

     查爾斯·古爾德轉過身來,手臂靠着欄杆,耐心地聽着。

    雖然他幾乎被地方議會主席的焦慮的目光所感動,但他仍然微微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查爾斯·古爾德的政策不許聖托梅礦參與任何官方活動。

     “先生,我建議你待在屋裡等着自己的命運。

    你沒有必要主動把自己交給蒙泰羅。

    正如胡斯特先生所言,順從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對方是佩德裡托·蒙泰羅,你沒有必要特意表示你全部的順從。

    這個國家的問題是政治生活缺少分寸。

    不高聲表示贊許就是非法的,就要用殘暴的手段進行懲罰——先生,那是不會有穩定和繁榮的前途的。

    ” 看到面前的這幾張臉上的憂郁和迷惑,看到他們眼神中的驚異和焦慮,查爾斯·古爾德不再繼續說了。

    他很同情面前的這幾個對他表示出某種信任的人,但殺戮和掠奪正在這片土地上蔓延,這讓他感到自己的說辭似乎僅是空泛的饒舌。

    洛佩斯先生咕哝道—— “卡洛斯先生,你是想不管我們了……但議會制度……” 他無法擺脫悲傷。

    他用手蒙住了眼睛。

    查爾斯·古爾德害怕空泛的饒舌,沒有答應對方的要價。

    他用沉默回敬了對方隆重的鞠躬。

    他用沉默寡言作保護傘。

    他知道對方是想把聖托梅礦的影響力拉入自己的陣營。

    他們想借助古爾德采礦權這把保護傘去向勝利者讨好。

    其他政治團體——鎮政府的官員和外國的領事——也都會來找他,謀求他的支持,他們會把他視為本省有史以來最穩定的、最有效的力量。

     醫生一瘸一拐地來到古爾德家,發現主人回自己屋了,留下話不許任何人打擾。

    蒙漢姆醫生不急于見到查爾斯·古爾德。

    他快速給傷員做了一次檢查。

    他花了些時間給他的傷員做了一次快速的檢查。

    他俯身察看每位傷員,邊看還邊用拇指和食指撫摸自己的下巴;傷員默默向他投去詢問的目光,而他總是默默地用呆滞的目光作答。

    傷員的情況都不錯;當他來到那個死去的搬運工身旁時,卻多花了一點的時間,他所看的不是那個已經感覺不到痛苦的人,而是身旁跪着的婦女,那婦女靜靜地沉思着,面色僵硬,手捏着鼻子,半睜半閉的眼睛裡閃着白光。

    她慢慢地擡起頭,用單調的聲音說—— “他幹搬運工時間不長——就幾周。

    他求監工好幾次,監工才答應了他。

    ” “那個大監工不歸我管。

    ”醫生咕哝道,然後走開了。

     醫生上了樓,向查爾斯·古爾德的房門走去。

    可到了門口,他猶豫了;他摸着門把手卻沒有擰,隻是聳了聳自己那高低不平的肩膀,然後轉身沿着走廊偷偷地尋找古爾德夫人的閨房去了。

     萊昂納達告訴他夫人還沒有起床。

    夫人讓她照看那兩個從意大利客棧來的姑娘。

    萊昂納達把她倆帶到自己的房間。

    那個金發的姑娘哭着要自己睡,但那個黑發姑娘——姐姐——還沒有閉上眼睛睡着。

    她坐在床上,把被單拉到下巴底下盯着看,就好像是個小巫婆一樣。

    萊昂納達不同意讓維奧拉家的孩子住在這棟房子裡。

    她用冷漠的腔調說這番話,并詢問他倆的母親是否已經死了。

    至于夫人的情況,她肯定是睡着了。

    自從她在夫人房間看到安東尼娅小姐離開後,她就沒有聽到夫人的房門裡再有聲音。

     醫生從沉思中驚醒,讓萊昂納達立刻去叫醒女主人。

    他蹒跚地走到客廳去等古爾德夫人。

    雖然他很疲憊,但興奮得坐不下來。

    此時,大客廳裡空無一人了,但就是在這間大廳裡,他的那顆遭遇了多年的貧乏和不得不默默忍受衆人的白眼的心靈獲得了新生。

    他一瘸一拐地在椅子和桌子中間漫步,最後終于把古爾德夫人等來了。

    她穿着拖鞋,急匆匆地走進了客廳。

     “你知道我從來不同意把銀錠運走。

    ”醫生一張嘴就這樣說。

    接着,他描繪了他和米切爾船長、總工程師、老維奧拉在索蒂略指揮部的冒險經曆。

    由于醫生對這次政治危機有自己的獨特看法,所以他覺得運走銀錠似乎是個不理智、不吉祥的舉動。

    這就好像要打仗了,可将軍卻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最後的部隊派遣走了。

    銀錠應該藏在一個好提取的地方,當古爾德礦的安全受到威脅時,能提取出來規避危險。

    礦主所采取的行動,就好像這座礦山的巨大财富是在依靠廉潔的方法和對社會有用的理念上建立起來的。

    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他實際上隻能采用一種方法。

    古爾德礦多年來一直受敲詐勒索。

    這是個令人作嘔的過程。

    他知道,查爾斯·古爾德已經厭倦了,所以才放棄老辦法轉而去支持希望渺茫的改革計劃。

    醫生不相信改革能救科斯塔瓦那。

    如今必須恢複老辦法了,但會遇到困難。

    困難之一是礦山的财富會引發貪婪。

    困難之二在與腐敗劃清道德界限時會引發不滿。

    那是失敗後的懲罰。

    他現在心裡有一點感到不安,那就是正當坦率地恢複使用老辦法是唯一機會的時候,查爾斯·古爾德似乎在這個關鍵時刻變得軟弱了。

    就是因為聽信德科德的荒唐計劃,所以才落入這種不利的局面裡。

     醫生舉起雙手,大叫道:“德科德啊!德科德!”他一瘸一拐地在房間裡走着,臉上帶着一絲憤怒的微笑。

    他的腳踝許多年前受過重傷。

    當時在斯特瑪爾塔的一個城堡裡,幾個軍人受命組成一個調查組對他進行調查。

    對這幾個人的任命是夜深人靜時突然由古茲曼·本托宣布的,他當時愁眉不展,眼睛裡閃着兇光,說話聲音像暴風雨。

    這位老暴君很多疑,有一次他突然變得瘋狂起來,把這幾個人招來訓話,他語無倫次,除了要求這幾個人忠誠之外,還詛咒了他們,并發出了可怕的威脅。

    那城堡在一座小山上,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