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審訊第二天。一個小夥子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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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同工人發生糾紛,他被老闆解雇了。

    他找不到活兒幹,在城裡遊蕩,把最後一個子兒都拿去喝酒。

    他在小飯館裡認識了那個比他更早失業、酒喝得更兇的小爐匠。

    他們一起喝醉了酒,深夜撬開門鎖,把首先看到的東西拿走。

    他們被捕了,供認盜竊地毯,就被關進牢裡。

    小爐匠不等審訊就死了。

    現在,這個小夥子被認為是個危險分子,必須同社會隔離,并且受到審訊。

     “說他是個危險分子,那也同昨天那個女犯人一樣,”聶赫留朵夫聽着庭上人們的話,想。

    “他們是危險的,難道我們就不危險嗎?……我是個放蕩好色的人,是個騙子手,可是知道我底細的人不僅不鄙視我,還很尊敬我。

    難道我們就不危險嗎?就算這個小夥子是整個法庭上最危險的人物,現在他落網了,應該拿他怎麼辦呢? “這個小夥子分明不是什麼壞蛋,而是一個極其普通的人。

    這一點大家都很清楚。

    他所以落到如此地步,無非因為他處在會産生這種人的環境裡。

    因此,事情很清楚,要小夥子不至于變成這種人,必須努力消滅産生這種不幸的人的環境。

     “可我們是怎麼辦的呢?我們抓住這樣一個偶然落到我們手裡的小夥子,明明知道還有成千上萬這樣的人逍遙在社會上,卻把他關進監牢,使他終日無所事事,或者做些有害的無聊勞動,結交一批象他一樣在生活上軟弱無能因而迷途的人,然後由國庫出錢把他夾在一批腐化堕落分子中間,從莫斯科省一直流放到伊爾庫次克省。

     “我們不但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來消除産生這種人的環境,還一味鼓勵産生這種人的機構,也就是工廠、工場、作坊、小飯館、酒店、妓院。

    我們不僅不取消這類機構,還認為它們是必不可少的,對它們進行鼓勵和調節。

     “我們用這種方式培養出來的人不止一個,而是千百萬個。

    然後我們逮捕了一個,就自以為辦了一件大事,保障了自己的安全,再也不用做什麼事了,我們就把他從莫斯科省遣送到伊爾庫次克省,”聶赫留朵夫坐在上校旁邊,聽着辯護人、檢察官和庭長的不同音調,看着他們自以為是的姿态,情緒激動地思索着。

    “嘿,演這樣的戲得耗費多少精力呀,”聶赫留朵夫環顧着這個大法庭,望望那些畫像、燈盞、圈椅、軍服以及厚牆和窗子,繼續想。

    他想到這座宏偉的建築物,還有那更加宏偉的整個機構,以及由全體官僚、文書、看守、差役等組成的龐大的隊伍。

    這種隊伍不僅這裡有,而且俄國各地都有,他們領取薪金,就是為了表演這種無聊的鬧劇。

    “要是我們用這種精力的百分之一來幫助那些被抛棄的人,那将會出現怎樣的局面呢?可現在我們隻把他們看作可以為我們的安甯和舒适服務的勞動力。

    其實,當他由于家境貧困從鄉下來到城裡時,隻要有一個人憐憫他,周濟他就好了。

    ”聶赫留朵夫望着小夥子受驚的病容,暗自想着,“或者,當他進了城,在廠裡做完十二小時工以後,被年紀大些的夥伴拉到小酒店裡去時,要是有人對他說:‘别去,凡尼亞,到那裡去不好,’小夥子也就不會去,不會堕落,不會做什麼壞事了。

     “但自從他在城裡過着牛馬般的學徒生活,為了防止生虱子而剃光頭發,終日替師傅們東奔西跑買東西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憐憫過他。

    正好相反,自從他住到城裡以來,從師傅和夥伴嘴裡聽到的,不外乎‘誰會喝酒,誰會罵人,誰會打架,誰會放蕩,誰就是好漢’這樣的話。

     “後來,有礙健康的繁重勞動、酗酒、放蕩戕害了他的身心,他就變得頭腦愚鈍,舉動輕狂,喪魂落魄,漫無目的地在城裡亂闖,又一時糊塗溜到人家的闆棚裡,從那裡拖走了毫無用處的破地毯。

    而我們這些豐衣足食、生活富裕、受過教育的人,非但不去設法消除促使這個小夥子堕落的原因,還要懲罰他,想以此來糾正這類事情。

     “太可怕了!這種情形主要是由于殘酷還是荒謬,誰也說不上來。

    不過,不論是殘酷還是荒謬,都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 聶赫留朵夫一心思考着這問題,已經不在聽庭上的審問了。

    這些想法使他自己也感到害怕。

    他感到奇怪的是,這種情況以前他怎麼沒有發現,别人怎麼也沒有看到—— 轉載請保留,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