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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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言象最靈，狗言狼最兇，貓言虎最猛。
猴笑曰：&ldquo汝等休自誇，我最似人。
任汝等所似何物，人皆能伏之，是我所似者最佳也。
&rdquo衆無以對。
猴遂自喜，遊行山谷之間，往往以此言驕其侪類。
衆鹹厭惡之。
忽一日，獅過境，群獸白猴之狀于獅。
獅怒曰：&ldquo他雖然像煞一個人，還不能算是人，就如此放恣了麼？&rdquo 洋狗 蚊最小，而飛鳴得意。
一日，在路上遇見外國狗，蚊見其龐然一物，竊念：&ldquo若此人者，必可靠以為援。
&rdquo遂稱之曰&ldquo大人&rdquo，而自稱曰&ldquo卑職&rdquo。
狗大喜，許蚊附于己身以馳騁。
行至一處，遇外國人出恭，狗俟于其旁，外國人事已，就食之。
蚊不禁大悔，騰翅飛起，便欲遠飏。
狗問何故，蚊曰：&ldquo卑職雖小，吃的還是中國百姓膏血，然他人已百般指谪，罵我無遺。
方才欲跟大人學習洋務，不圖大人是吃外國屎的。
&rdquo 水蟲 水中有一種蟲，必頭尾皆動，然後能行。
其遊行時，似翻跟鬥，故俗呼之為&ldquo跟鬥蟲&rdquo。
跟鬥蟲号于衆曰：&ldquo我乃齊天大聖入水者，故善翻跟鬥。
&rdquo水族各細物信其言，鹹震懾之。
未幾，一魚來，将蟲吃去。
衆初甚疑訝。
旋又遇一蟲，衆又疑果系齊天大聖，故神通廣大，雖被魚吃入肚内，仍能複出也。
趨前問訊，此蟲茫然。
于是衆始悟曰：&ldquo原來先前那個，是說大話的輕佻東西。
&rdquo 牛的兒子 祭丁之牛，例由典史先向之行禮，而後殺。
一日，将祭聖，典史拜牛。
此牛乃顧盼自雄，顧群牛曰：&ldquo今而後，吾方知為牛之樂，居然能坐受此官之全禮也。
汝等勉之，将來亦可似我。
&rdquo群牛亦竊竊羨慕。
俄而，牽此牛出就屠，此牛大悔曰：&ldquo吾今而後，知無端而獲非常之福者，必有非常之禍以随之。
&rdquo群牛亦竊竊相議曰：&ldquo想來那個官，是此牛的兒子，因為知道他老子要殺了，所以先在法場設奠來祭他。
&rdquo 蛇着甲 蚯蚓與蛇結為兄弟，出入必偕，誓富貴與共。
一日，不知如何失散，遂不複相聚。
久之，蚓遇一龜，便大喜，走與招呼。
龜本不識蚓，不之顧。
蚓怒而去，語人曰：&ldquo我的拜把兄弟做了一個武官，便不識我這貧賤之交了。
可見人情勢利，到處皆然。
&rdquo人問蚓如何知道他做武官，蚓曰：&ldquo他從前和我一般，都像一條光棍，此時卻着起甲來了。
不是武官，如何着起甲來？&rdquo 孔子歎氣 百鳥皆卵生，惟鹌鹑為化生。
故老于獵鳥者言百鳥皆有巢，惟鹌鹑無巢也。
化鹌鹑者，或蛙蛤，或田鼠，不一定，鄉人每多見之。
一鼠将化鹌鹑，頭項已化成矣，惟腰脅以下則猶未化。
适為鄉人所見，急捕而悶殺之，攜之入城，炫示于人。
于是城中之通人學士，皆以為見所未見，鹹來就觀。
久之，哄動遠近，來觀者車馬相屬于途。
适孔子一車兩馬，周遊天上列國，于雲端中見仆仆于路者，皆文學之士，不知何故，使子路往探之。
子路探得實據以返報。
孔子歎曰：&ldquo這不禽不獸的東西，連氣也沒了，那一班自命為文士之人，卻要看他樣子，真是無可如何！&rdquo 按：田鼠化鹑，餘曾親見之。
昔年與香山梁麗川桂生共事，麗川藏有一頭，出以示我。
言捉自田間，以藥水制之，使不朽者。
其狀甚詭：鹑頭自鼠尻出，鼠尾已不知如何化去，後兩足化兩翅，腰腹猶鼠也，而鼠頭及前兩足亦俨然尚在。
以所見度之，則以尾化首，以首化尻，以腹化背，以背化腹者。
第不知其腹中腸胃如何變化耳。
想其變化之時，亦殊苦惱也。
又黃雀亦是化生。
大抵為一種魚所化，水濱居民恒多見之。
又聞海濱之島，遇海潮驟漲驟落時，鲨魚随潮起及潮落，涸于灘上，則展轉化為鹿或虎。
此雖未曾經見，然以鹑若雀之例例之，當亦非虛也。
近日歐美格緻之學大明，每持以傲我，不知其又将何以解此也？ 開門揖盜 人家多失竊，乃禱之于土地菩薩。
土地菩薩既受了一方香火，不得不為之查察。
既而查得賊從狗窦中出入。
他日，人又以失竊來禱破獲，土地菩薩皺眉曰：&ldquo汝等因為防賊之故，家家養狗；因為養狗，遂開狗窦。
如今我查得賊從狗窦中出入。
你們趕緊塞了狗窦，自然沒事了。
&rdquo失竊者歎曰：&ldquo我養狗本是防賊的，誰知反是開門揖盜。
&rdquo 按：前數年某大員語人曰：&ldquo從開了總理衙門之後，便天天有外國人來鬧。
不如把總理衙門撤了，看他再向何處去鬧？&rdquo與此同一見解。
骨氣 獺入水求食，遇一金魚，即張口啖之，囫囵咽下，殊不足以解饞。
複前行，遇一鼈，見鼈裙膩然，喜曰：&ldquo此足以供我大嚼矣！&rdquo向前噬之，牙觸鼈甲，驟不得咽。
獺不覺大疑曰：&ldquo适間吃的那東西，文彩斓斑，儀表不俗，看看好像一個讀書種子，卻是沒有骨的；倒不如這個臭忘八，還像有點骨氣。
&rdquo 蛇想做官 玄武上帝座下龜、蛇二将，相聚閑談。
蛇曰：&ldquo我甚想捐一功名去做官。
&rdquo龜笑曰：&ldquo看你那副尊容，是個尖頭把戲；看你那身子，就猶如光棍一般。
如何做得官？不如學我縮頭安分點罷。
&rdquo蛇曰：&ldquo你有所不知。
你看如今世上做官的，那一個不是光棍出身？至于尖頭把戲，更不用說了，倘使不是尖頭把戲，頂子如何鑽得紅？差缺如何鑽得優？我要鑽起來，比他們總強點。
且待我捐了功名，鑽了路子，刮着地皮，再來學你縮頭的法子未遲。
&rdquo 羽毛訟 毛與羽争貴，羽曰：&ldquo必有軍功者，乃得賞戴花翎，是羽貴也。
&rdquo毛曰：&ldquo必官至四品以上，乃得服貂褂，帶膆貂，非特賜，雖一品大員不得服，是毛貴也。
&rdquo羽曰：&ldquo昭代右文輕武，凡文臣之補服皆羽屬，武官之補服皆毛屬，是羽貴也。
&rdquo毛曰：&ldquo凡官署之垩其照壁及堂壁者皆毛屬，是毛貴也。
&rdquo二者争執不已，共訟于冥王。
冥王不能斷，乃歎曰：&ldquo不圖堂堂人類，且人類中之做官者，其貴賤之間，乃以羽、毛為代表。
&rdquo 水火争 水德星君與火德星君争長，水德星君曰：&ldquo以我沃火則火滅，當我長。
&rdquo火德星君曰：&ldquo以我煎水則水沸，當我長。
&rdquo相争不已，共訟于玉帝之前。
玉帝曰：&ldquo下界新舊兩黨勢如水火，攻擊不已，鬧到天下不甯。
今汝等又争，豈欲黨人碑樹到天上麼？&rdquo 涕淚不怕痛 或相聚言人身之上，最不怕冷者為面，故冬夏皆不衣；最怕冷者為屁，故一向都伏在肚内，偶然放了他出來，他便忙向鼻孔中鑽進去了。
或又言最不怕痛者為手臂，無論何人用何物打來，手臂必當先擋住。
或曰：&ldquo否否。
手臂雖不怕痛，然打得狠了，也有退縮的時候。
以餘觀之，最不怕痛者為涕、淚。
不信，你看越是打他，他越要從眼眶、鼻孔中跑出來。
&rdquo 蛆 牛在田畔耕作，見龜、鼈成群而過。
牛歎曰：&ldquo此等物事，絕無功于人世，卻也生在世上，真是無謂。
&rdquo龜、鼈曰：&ldquo吾等何嘗無功于人世？須知龜闆、鼈甲，都是滋陰之品呢。
是我等死了尚有用，不似你一死便無用也。
&rdquo牛曰：&ldquo牛溲、牛黃，亦是藥品，何雲無用？&rdquo旁一糞蛆曰：&ldquo若以能入藥為有用，則我五谷蟲，也是有用的。
&rdquo牛聞之歎曰：&ldquo原來蛆也有用于人世，可見世上庸碌無能之輩，便連吃屎的東西也不如。
&rdquo 蟲族世界 昆蟲部中也有一世界，其世界之中也有朝廷，也有國家，也有郡縣，也有官吏，也與别部交涉。
昆蟲皇帝先是令糞蛆執政，久之，國權盡失，國勢不振。
昆蟲皇帝大懼，下诏求賢。
争奈蛆既當國，所汲引者，無非是其同類。
皇帝不得已，親拔蠹魚，置于政府，而逐糞蛆。
久之，國之腐敗如故，委靡如故。
皇帝歎曰：&ldquo吾初見蠹魚出沒于書堆之中，以為是飽有學問的。
不期試以政事，竟與那吃屎的一般。
&rdquo 走獸世界 獸能行仁政，使各獸均能平等自由，各安生業。
惟貓則饑餓欲死，無可得食。
一日，諸貓急紛紛向各獸辭行，名片上都寫着&ldquo恭辭北上&rdquo。
諸獸問：&ldquo北上何故？&rdquo貓曰：&ldquo吾等散居各處，不能得食，故欲入京以謀食耳。
&rdquo或曰：&ldquo北京翰林，也不過就四兩銀子的館地。
汝等前去，何由得食？&rdquo貓曰：&ldquo吾聞京師為鑽營的總會，想鼠輩必多。
&rdquo 火石 火石與火鐮，相撞相擊而生火。
火石曰：&ldquo此我蘊蓄之火也，于鐮無與焉。
&rdquo火鐮亦曰：&ldquo此我擊撞而出之火也，于石何與焉？&rdquo于是鐮與石，各自以為是，背道而馳。
一日，石欲得火，撞于他物之上，百撞不得火也；鐮欲得火，擊于他物之上，其不得火也亦如石。
于是知相依之可貴，相與言和，複歸一處，寸步不離。
以為如是，則随時可得火矣。
火絨聞之，趨而遠避。
鐮與石相撞相擊，火星四射，而旋起旋滅，有如電光，卒不得燃。
君子于此，歎剛柔相濟之功也。
水晶 水晶精瑩如水，質堅而透明。
乃傲于水曰：&ldquo若之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者，焉能及我之堅凝獨立也？&rdquo水亦自歎望塵不及，然甚欲有以學之。
一日際嚴冬，寒威凜冽，水盡成冰。
乃大喜，告水晶曰：&ldquo吾今與爾等矣，若焉能再傲我？&rdquo水晶曰：&ldquo吾可以為材，雕镂成器。
若亦能之否？&rdquo冰曰：&ldquo雲胡不能？&rdquo乃投琢工，自獻焉。
琢工取視之，觸手即化。
水乃歎曰：&ldquo吾今而後，知徒有其表者之未足以為材也。
&rdquo 黃白 顔色之尚，曆代不同：夏尚黑，商尚白，周尚赤，近代尚黃，而西人則尚白。
或談論此中之理，有言以方位而尚者，有謂因五行生克之說而尚者。
或曰：&ldquo皆非也，随其心之所好以為尚耳。
近代人莫不想發财，心之所好者惟黃白物：外國人之想發财，不過想賺中國的銀子，故尚白。
中國人想發财，乃想賺外國人的金子，故尚黃也。
&rdquo 團體 雪飄揚空中，随風飛舞，不能自主。
及落至地下，乃互相凝結，成了一大塊；愈是風來得緊，他愈結得堅，莫想吹得動他分毫。
風伯至此，勢力威權，都無所用。
雪乃遙謂之曰：&ldquo你隻好去欺那散渙不自由的東西，我等如今已結了團體，你還奈我何？我勸你到别處去罷。
&rdquo 放生 天下有絕不可解之事，而人鹹趨赴之而不疑者，放生局是也。
大若牛馬，小至雞犬，皆可送至局中豢養之。
此等乃謂之善事，夫亦可謂愚不可及矣。
吾曾默計此等放生局，将來必養成禽獸逼人而後已。
客座中偶談及此事，吾又忽作奇想：欲捕蜰蟲數千百萬，送至彼局中放生。
此固明明物命也，吾不知局中人将何以教我？ 同治末葉，南海馮竹儒觀察任上海道時，拈香城隍廟，見廟廊系一羊，僅具三足，必縱而後能行。
群兒圍而戲之，或投以石，或故牽之，強使行。
觀察憐其肢體之不全也，囑人飼之，使終其天年。
人乃懾于觀察公之意旨，創為放生局之說，廣募捐款，築室于南門外，使人典守之。
自是遂多以牲畜送局中放生者，殊無謂也。
雖然，猶有說焉。
使若牛若馬等畜，彼為我供奔走、司耕耨者有年，今老而憊矣，殺之則不忍，留之則無用，送置局中，待其自斃，此猶可說也。
而迷信之徒，動以病故，遂願放生。
病愈，則購一雞，或一鵝，送局中，而以羊為最多。
于是孳生不已。
每經西門外，見有于義冢之上放羊者，問之，則放生局之物也。
夫義冢所在地，向有放牧之禁，獨于放生局之羊，乃得享此權利，毋亦賤人貴畜也欤？曰&ldquo必養成禽獸逼人而後已&rdquo，非虐谑過慮也。
送死 某纨袴擁巨資，而目不識一丁。
室中又故羅列圖書，以示為讀書種子，故藏書頗富。
并延清客數人，日坐其中，以代其應酬。
一日，友人走函借書，纨袴拆視，不甚了了，以示清客。
清客閱之，曰：&ldquo某君來借《宋史》也。
&rdquo纨袴大怒曰：&ldquo我家沒有送死的東西，叫他到别家借去。
&rdquo 作俑 孔子曰：&ldquo始作俑者，其無後乎！&rdquo吾則謂始作冥镪者，亦必無後。
自神道設教之說起，香燭冥镪，歲耗民财，不可以數計。
然香可以解穢氣，燭可以取光，當為有用之物。
惟此冥镪，一無所用，購歸即焚之，乃至再用，又當再買，絕無假借。
彼遂以此一無所用之物，據為一大利源，以耗民财。
吾以其計之毒，敢武斷其無後也。
山神土地 山神與平地上之土地相見，互問其缺之肥瘠。
土地曰：&ldquo我在平地上，日受萬人之踐踏，苦不勝言；不如足下之有山可靠，如磐石之安也。
&rdquo山神曰：&ldquo這才是一家不知一家事呢！你看得我如磐石之安，須知遇了穿山甲來時，在我身上硬行穿過，鬧得腸穿肚破，好不難受。
若你們平地上的，先免了這個痛苦了。
&rdquo土地搖頭歎曰：&ldquo你的穿山甲還不常見。
須知近來世上多了一種地蛀蟲，差不多把我來蛀空了，不比你還難受麼？&rdquo（上海方言，呼買賣地産之經紀曰&ldquo地蛀蟲&rdquo。
） 按：近來更多一班賣礦賣地之大地蛀蟲，山神土地，更不知如何痛苦也。
雌雄風 或讀宋玉賦&ldquo此大王之雄風也&rdquo句，疑曰：&ldquo風是無形無影之物，何有雌雄？&rdquo或笑曰：&ldquo自古已有雌雄風之說，汝特不知考據耳。
&rdquo問有何考據，曰：&ldquo凡挾雷雨而至者，謂之雄風；月明星稀，輕雲薄霧之時之風，謂之雌風。
&rdquo曰：&ldquo此亦臆說耳，究不得引以為據。
&rdquo曰：&ldquo惡得無據？凡與雷雨同來者，有&lsquo雨師風伯&rsquo之說，既稱為伯，自是雄的；若月白風清時之風，則又有&lsquo風姨月姊&rsquo之稱，既曰阿姨，自是雌的。
&rdquo 投生 一人罪孽深重，死後見了閻王，閻王命判官議其罪。
一判官拟之入畜生道中，一判官拟罰作草木。
此人述曰：&ldquo草木、畜生都不敢辭。
但罰做畜生，則請做犬馬，不願做豬羊；罰做草木，則甯做樗栎，不做松楠。
&rdquo閻王問何故，此人曰：&ldquo犬馬乃有用之畜，人不肯殺，或足以保其天年；豬羊為無用之畜，徒供口腹犧牲之用，故長大即被殺戮。
若夫草木，則樗栎為無用之材，人不我伐；若做了松楠，可供棟梁之用，人又從而伐之矣。
&rdquo閻王歎曰：&ldquo原來凡有血氣者，皆以有用為貴；若夫安于無用，苟延歲月者，特無血氣之草木為然耳。
&rdquo
猴笑曰：&ldquo汝等休自誇，我最似人。
任汝等所似何物，人皆能伏之，是我所似者最佳也。
&rdquo衆無以對。
猴遂自喜，遊行山谷之間，往往以此言驕其侪類。
衆鹹厭惡之。
忽一日，獅過境，群獸白猴之狀于獅。
獅怒曰：&ldquo他雖然像煞一個人，還不能算是人，就如此放恣了麼？&rdquo 洋狗 蚊最小，而飛鳴得意。
一日，在路上遇見外國狗，蚊見其龐然一物，竊念：&ldquo若此人者，必可靠以為援。
&rdquo遂稱之曰&ldquo大人&rdquo，而自稱曰&ldquo卑職&rdquo。
狗大喜，許蚊附于己身以馳騁。
行至一處，遇外國人出恭，狗俟于其旁，外國人事已，就食之。
蚊不禁大悔，騰翅飛起，便欲遠飏。
狗問何故，蚊曰：&ldquo卑職雖小，吃的還是中國百姓膏血，然他人已百般指谪，罵我無遺。
方才欲跟大人學習洋務，不圖大人是吃外國屎的。
&rdquo 水蟲 水中有一種蟲，必頭尾皆動，然後能行。
其遊行時，似翻跟鬥，故俗呼之為&ldquo跟鬥蟲&rdquo。
跟鬥蟲号于衆曰：&ldquo我乃齊天大聖入水者，故善翻跟鬥。
&rdquo水族各細物信其言，鹹震懾之。
未幾，一魚來，将蟲吃去。
衆初甚疑訝。
旋又遇一蟲，衆又疑果系齊天大聖，故神通廣大，雖被魚吃入肚内，仍能複出也。
趨前問訊，此蟲茫然。
于是衆始悟曰：&ldquo原來先前那個，是說大話的輕佻東西。
&rdquo 牛的兒子 祭丁之牛，例由典史先向之行禮，而後殺。
一日，将祭聖，典史拜牛。
此牛乃顧盼自雄，顧群牛曰：&ldquo今而後，吾方知為牛之樂，居然能坐受此官之全禮也。
汝等勉之，将來亦可似我。
&rdquo群牛亦竊竊羨慕。
俄而，牽此牛出就屠，此牛大悔曰：&ldquo吾今而後，知無端而獲非常之福者，必有非常之禍以随之。
&rdquo群牛亦竊竊相議曰：&ldquo想來那個官，是此牛的兒子，因為知道他老子要殺了，所以先在法場設奠來祭他。
&rdquo 蛇着甲 蚯蚓與蛇結為兄弟，出入必偕，誓富貴與共。
一日，不知如何失散，遂不複相聚。
久之，蚓遇一龜，便大喜，走與招呼。
龜本不識蚓，不之顧。
蚓怒而去，語人曰：&ldquo我的拜把兄弟做了一個武官，便不識我這貧賤之交了。
可見人情勢利，到處皆然。
&rdquo人問蚓如何知道他做武官，蚓曰：&ldquo他從前和我一般，都像一條光棍，此時卻着起甲來了。
不是武官，如何着起甲來？&rdquo 孔子歎氣 百鳥皆卵生，惟鹌鹑為化生。
故老于獵鳥者言百鳥皆有巢，惟鹌鹑無巢也。
化鹌鹑者，或蛙蛤，或田鼠，不一定，鄉人每多見之。
一鼠将化鹌鹑，頭項已化成矣，惟腰脅以下則猶未化。
适為鄉人所見，急捕而悶殺之，攜之入城，炫示于人。
于是城中之通人學士，皆以為見所未見，鹹來就觀。
久之，哄動遠近，來觀者車馬相屬于途。
适孔子一車兩馬，周遊天上列國，于雲端中見仆仆于路者，皆文學之士，不知何故，使子路往探之。
子路探得實據以返報。
孔子歎曰：&ldquo這不禽不獸的東西，連氣也沒了，那一班自命為文士之人，卻要看他樣子，真是無可如何！&rdquo 按：田鼠化鹑，餘曾親見之。
昔年與香山梁麗川桂生共事，麗川藏有一頭，出以示我。
言捉自田間，以藥水制之，使不朽者。
其狀甚詭：鹑頭自鼠尻出，鼠尾已不知如何化去，後兩足化兩翅，腰腹猶鼠也，而鼠頭及前兩足亦俨然尚在。
以所見度之，則以尾化首，以首化尻，以腹化背，以背化腹者。
第不知其腹中腸胃如何變化耳。
想其變化之時，亦殊苦惱也。
又黃雀亦是化生。
大抵為一種魚所化，水濱居民恒多見之。
又聞海濱之島，遇海潮驟漲驟落時，鲨魚随潮起及潮落，涸于灘上，則展轉化為鹿或虎。
此雖未曾經見，然以鹑若雀之例例之，當亦非虛也。
近日歐美格緻之學大明，每持以傲我，不知其又将何以解此也？ 開門揖盜 人家多失竊，乃禱之于土地菩薩。
土地菩薩既受了一方香火，不得不為之查察。
既而查得賊從狗窦中出入。
他日，人又以失竊來禱破獲，土地菩薩皺眉曰：&ldquo汝等因為防賊之故，家家養狗；因為養狗，遂開狗窦。
如今我查得賊從狗窦中出入。
你們趕緊塞了狗窦，自然沒事了。
&rdquo失竊者歎曰：&ldquo我養狗本是防賊的，誰知反是開門揖盜。
&rdquo 按：前數年某大員語人曰：&ldquo從開了總理衙門之後，便天天有外國人來鬧。
不如把總理衙門撤了，看他再向何處去鬧？&rdquo與此同一見解。
骨氣 獺入水求食，遇一金魚，即張口啖之，囫囵咽下，殊不足以解饞。
複前行，遇一鼈，見鼈裙膩然，喜曰：&ldquo此足以供我大嚼矣！&rdquo向前噬之，牙觸鼈甲，驟不得咽。
獺不覺大疑曰：&ldquo适間吃的那東西，文彩斓斑，儀表不俗，看看好像一個讀書種子，卻是沒有骨的；倒不如這個臭忘八，還像有點骨氣。
&rdquo 蛇想做官 玄武上帝座下龜、蛇二将，相聚閑談。
蛇曰：&ldquo我甚想捐一功名去做官。
&rdquo龜笑曰：&ldquo看你那副尊容，是個尖頭把戲；看你那身子，就猶如光棍一般。
如何做得官？不如學我縮頭安分點罷。
&rdquo蛇曰：&ldquo你有所不知。
你看如今世上做官的，那一個不是光棍出身？至于尖頭把戲，更不用說了，倘使不是尖頭把戲，頂子如何鑽得紅？差缺如何鑽得優？我要鑽起來，比他們總強點。
且待我捐了功名，鑽了路子，刮着地皮，再來學你縮頭的法子未遲。
&rdquo 羽毛訟 毛與羽争貴，羽曰：&ldquo必有軍功者，乃得賞戴花翎，是羽貴也。
&rdquo毛曰：&ldquo必官至四品以上，乃得服貂褂，帶膆貂，非特賜，雖一品大員不得服，是毛貴也。
&rdquo羽曰：&ldquo昭代右文輕武，凡文臣之補服皆羽屬，武官之補服皆毛屬，是羽貴也。
&rdquo毛曰：&ldquo凡官署之垩其照壁及堂壁者皆毛屬，是毛貴也。
&rdquo二者争執不已，共訟于冥王。
冥王不能斷，乃歎曰：&ldquo不圖堂堂人類，且人類中之做官者，其貴賤之間，乃以羽、毛為代表。
&rdquo 水火争 水德星君與火德星君争長，水德星君曰：&ldquo以我沃火則火滅，當我長。
&rdquo火德星君曰：&ldquo以我煎水則水沸，當我長。
&rdquo相争不已，共訟于玉帝之前。
玉帝曰：&ldquo下界新舊兩黨勢如水火，攻擊不已，鬧到天下不甯。
今汝等又争，豈欲黨人碑樹到天上麼？&rdquo 涕淚不怕痛 或相聚言人身之上，最不怕冷者為面，故冬夏皆不衣；最怕冷者為屁，故一向都伏在肚内，偶然放了他出來，他便忙向鼻孔中鑽進去了。
或又言最不怕痛者為手臂，無論何人用何物打來，手臂必當先擋住。
或曰：&ldquo否否。
手臂雖不怕痛，然打得狠了，也有退縮的時候。
以餘觀之，最不怕痛者為涕、淚。
不信，你看越是打他，他越要從眼眶、鼻孔中跑出來。
&rdquo 蛆 牛在田畔耕作，見龜、鼈成群而過。
牛歎曰：&ldquo此等物事，絕無功于人世，卻也生在世上，真是無謂。
&rdquo龜、鼈曰：&ldquo吾等何嘗無功于人世？須知龜闆、鼈甲，都是滋陰之品呢。
是我等死了尚有用，不似你一死便無用也。
&rdquo牛曰：&ldquo牛溲、牛黃，亦是藥品，何雲無用？&rdquo旁一糞蛆曰：&ldquo若以能入藥為有用，則我五谷蟲，也是有用的。
&rdquo牛聞之歎曰：&ldquo原來蛆也有用于人世，可見世上庸碌無能之輩，便連吃屎的東西也不如。
&rdquo 蟲族世界 昆蟲部中也有一世界，其世界之中也有朝廷，也有國家，也有郡縣，也有官吏，也與别部交涉。
昆蟲皇帝先是令糞蛆執政，久之，國權盡失，國勢不振。
昆蟲皇帝大懼，下诏求賢。
争奈蛆既當國，所汲引者，無非是其同類。
皇帝不得已，親拔蠹魚，置于政府，而逐糞蛆。
久之，國之腐敗如故，委靡如故。
皇帝歎曰：&ldquo吾初見蠹魚出沒于書堆之中，以為是飽有學問的。
不期試以政事，竟與那吃屎的一般。
&rdquo 走獸世界 獸能行仁政，使各獸均能平等自由，各安生業。
惟貓則饑餓欲死，無可得食。
一日，諸貓急紛紛向各獸辭行，名片上都寫着&ldquo恭辭北上&rdquo。
諸獸問：&ldquo北上何故？&rdquo貓曰：&ldquo吾等散居各處，不能得食，故欲入京以謀食耳。
&rdquo或曰：&ldquo北京翰林，也不過就四兩銀子的館地。
汝等前去，何由得食？&rdquo貓曰：&ldquo吾聞京師為鑽營的總會，想鼠輩必多。
&rdquo 火石 火石與火鐮，相撞相擊而生火。
火石曰：&ldquo此我蘊蓄之火也，于鐮無與焉。
&rdquo火鐮亦曰：&ldquo此我擊撞而出之火也，于石何與焉？&rdquo于是鐮與石，各自以為是，背道而馳。
一日，石欲得火，撞于他物之上，百撞不得火也；鐮欲得火，擊于他物之上，其不得火也亦如石。
于是知相依之可貴，相與言和，複歸一處，寸步不離。
以為如是，則随時可得火矣。
火絨聞之，趨而遠避。
鐮與石相撞相擊，火星四射，而旋起旋滅，有如電光，卒不得燃。
君子于此，歎剛柔相濟之功也。
水晶 水晶精瑩如水，質堅而透明。
乃傲于水曰：&ldquo若之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者，焉能及我之堅凝獨立也？&rdquo水亦自歎望塵不及，然甚欲有以學之。
一日際嚴冬，寒威凜冽，水盡成冰。
乃大喜，告水晶曰：&ldquo吾今與爾等矣，若焉能再傲我？&rdquo水晶曰：&ldquo吾可以為材，雕镂成器。
若亦能之否？&rdquo冰曰：&ldquo雲胡不能？&rdquo乃投琢工，自獻焉。
琢工取視之，觸手即化。
水乃歎曰：&ldquo吾今而後，知徒有其表者之未足以為材也。
&rdquo 黃白 顔色之尚，曆代不同：夏尚黑，商尚白，周尚赤，近代尚黃，而西人則尚白。
或談論此中之理，有言以方位而尚者，有謂因五行生克之說而尚者。
或曰：&ldquo皆非也，随其心之所好以為尚耳。
近代人莫不想發财，心之所好者惟黃白物：外國人之想發财，不過想賺中國的銀子，故尚白。
中國人想發财，乃想賺外國人的金子，故尚黃也。
&rdquo 團體 雪飄揚空中，随風飛舞，不能自主。
及落至地下，乃互相凝結，成了一大塊；愈是風來得緊，他愈結得堅，莫想吹得動他分毫。
風伯至此，勢力威權，都無所用。
雪乃遙謂之曰：&ldquo你隻好去欺那散渙不自由的東西，我等如今已結了團體，你還奈我何？我勸你到别處去罷。
&rdquo 放生 天下有絕不可解之事，而人鹹趨赴之而不疑者，放生局是也。
大若牛馬，小至雞犬，皆可送至局中豢養之。
此等乃謂之善事，夫亦可謂愚不可及矣。
吾曾默計此等放生局，将來必養成禽獸逼人而後已。
客座中偶談及此事，吾又忽作奇想：欲捕蜰蟲數千百萬，送至彼局中放生。
此固明明物命也，吾不知局中人将何以教我？ 同治末葉，南海馮竹儒觀察任上海道時，拈香城隍廟，見廟廊系一羊，僅具三足，必縱而後能行。
群兒圍而戲之，或投以石，或故牽之，強使行。
觀察憐其肢體之不全也，囑人飼之，使終其天年。
人乃懾于觀察公之意旨，創為放生局之說，廣募捐款，築室于南門外，使人典守之。
自是遂多以牲畜送局中放生者，殊無謂也。
雖然，猶有說焉。
使若牛若馬等畜，彼為我供奔走、司耕耨者有年，今老而憊矣，殺之則不忍，留之則無用，送置局中，待其自斃，此猶可說也。
而迷信之徒，動以病故，遂願放生。
病愈，則購一雞，或一鵝，送局中，而以羊為最多。
于是孳生不已。
每經西門外，見有于義冢之上放羊者，問之，則放生局之物也。
夫義冢所在地，向有放牧之禁，獨于放生局之羊，乃得享此權利，毋亦賤人貴畜也欤？曰&ldquo必養成禽獸逼人而後已&rdquo，非虐谑過慮也。
送死 某纨袴擁巨資，而目不識一丁。
室中又故羅列圖書，以示為讀書種子，故藏書頗富。
并延清客數人，日坐其中，以代其應酬。
一日，友人走函借書，纨袴拆視，不甚了了，以示清客。
清客閱之，曰：&ldquo某君來借《宋史》也。
&rdquo纨袴大怒曰：&ldquo我家沒有送死的東西，叫他到别家借去。
&rdquo 作俑 孔子曰：&ldquo始作俑者，其無後乎！&rdquo吾則謂始作冥镪者，亦必無後。
自神道設教之說起，香燭冥镪，歲耗民财，不可以數計。
然香可以解穢氣，燭可以取光，當為有用之物。
惟此冥镪，一無所用，購歸即焚之，乃至再用，又當再買，絕無假借。
彼遂以此一無所用之物，據為一大利源，以耗民财。
吾以其計之毒，敢武斷其無後也。
山神土地 山神與平地上之土地相見，互問其缺之肥瘠。
土地曰：&ldquo我在平地上，日受萬人之踐踏，苦不勝言；不如足下之有山可靠，如磐石之安也。
&rdquo山神曰：&ldquo這才是一家不知一家事呢！你看得我如磐石之安，須知遇了穿山甲來時，在我身上硬行穿過，鬧得腸穿肚破，好不難受。
若你們平地上的，先免了這個痛苦了。
&rdquo土地搖頭歎曰：&ldquo你的穿山甲還不常見。
須知近來世上多了一種地蛀蟲，差不多把我來蛀空了，不比你還難受麼？&rdquo（上海方言，呼買賣地産之經紀曰&ldquo地蛀蟲&rdquo。
） 按：近來更多一班賣礦賣地之大地蛀蟲，山神土地，更不知如何痛苦也。
雌雄風 或讀宋玉賦&ldquo此大王之雄風也&rdquo句，疑曰：&ldquo風是無形無影之物，何有雌雄？&rdquo或笑曰：&ldquo自古已有雌雄風之說，汝特不知考據耳。
&rdquo問有何考據，曰：&ldquo凡挾雷雨而至者，謂之雄風；月明星稀，輕雲薄霧之時之風，謂之雌風。
&rdquo曰：&ldquo此亦臆說耳，究不得引以為據。
&rdquo曰：&ldquo惡得無據？凡與雷雨同來者，有&lsquo雨師風伯&rsquo之說，既稱為伯，自是雄的；若月白風清時之風，則又有&lsquo風姨月姊&rsquo之稱，既曰阿姨，自是雌的。
&rdquo 投生 一人罪孽深重，死後見了閻王，閻王命判官議其罪。
一判官拟之入畜生道中，一判官拟罰作草木。
此人述曰：&ldquo草木、畜生都不敢辭。
但罰做畜生，則請做犬馬，不願做豬羊；罰做草木，則甯做樗栎，不做松楠。
&rdquo閻王問何故，此人曰：&ldquo犬馬乃有用之畜，人不肯殺，或足以保其天年；豬羊為無用之畜，徒供口腹犧牲之用，故長大即被殺戮。
若夫草木，則樗栎為無用之材，人不我伐；若做了松楠，可供棟梁之用，人又從而伐之矣。
&rdquo閻王歎曰：&ldquo原來凡有血氣者，皆以有用為貴；若夫安于無用，苟延歲月者，特無血氣之草木為然耳。
&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