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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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賦形，何不公乃爾？今後吾等相約：凡口之所欲者，吾等皆不為之役，手不取攜，足不奔走，以困之。
&rdquo議既定，是日，口欲食，手斂而不動；欲就食他處，足為之裹而不前。
口固無如之何也，長歎而已。
手、足于是竊喜，相謂曰：&ldquo今而後，渠當卑躬屈節，以求我等矣。
&rdquo讵口絕不相求。
而腹餒甚，始惟饑火中燒，繼且手足癱瘓，至于不能轉動。
于是手、足自知其失計也。
代吃飯代睡覺 一人無論辦何事，必躬必親，一人獨任，絕不肯假手他人。
一日，諸事麇集，幾至調排不開。
而此人遂忙甚，手做、口說、眼視、耳聽、心想、腳行，五官并用，四體不停。
因告人曰：&ldquo我今日忙極，連吃飯睡覺的工夫都沒有。
&rdquo或曰：&ldquo何不請人代勞？&rdquo此人曰：&ldquo做事豈可請人作代？或者請一個人代我吃飯，或代我睡覺，倒可以商量。
&rdquo 隻好讓他趁風頭 舟行之具，帆、樯、槳、橹并重。
一日，槳與橹皆不平曰：&ldquo吾等皆水行之要具，而舟人于我等之位置，皆不甚經心。
若帆者，則必安放于最高之位置。
帆遂揚揚自得，有惟我獨尊之概。
吾等盍攻之？&rdquo舵從旁勸曰：&ldquo是可以不必。
渠之揚揚自得，旁若無人者，隻趁一時之順風耳。
倘風色不對，他便縮頭不敢出，讓君等宣勞矣。
&rdquo槳與橹曰：&ldquo此權當操之在爾，倘遇順風時，汝略向旁邊一擺，則風自不順矣。
&rdquo舵歎曰：&ldquo此等趾高氣揚的東西，何必與他為難？你隻冷着眼看他順風有得幾時？&rdquo 居然有天眼 世俗無知婦稚，有天眼之說，殊為可笑。
或曰：&ldquo天眼究在何處？是何樣式？&rdquo則對曰：&ldquo閃電即天眼也。
&rdquo據此則閃電隻有一處，是天隻有一眼矣。
或又笑曰：&ldquo此之謂獨具隻眼。
&rdquo 不少分寸 甲向乙借貸若幹金，言定二分息，限日清償。
讵借去之後，即避而不面。
乙屢往索取無着，不得已乃緻函诘責。
甲乃先還十餘元；過數月，又還若幹元。
自是以為例，積一年餘，始還清借本，利息一毛不拔。
告乙曰：&ldquo吾本錢分文未欠，所叨光者利息耳。
&rdquo乙甚銜之，乃向甲借一件甯綢袍，借後亦避而不面。
過數月，始以甯綢一尺許還之，緻書謂之曰：&ldquo所借尊衣，請先還一袖。
&rdquo過數月，再以三尺許還之，曰：&ldquo今茲再還一襟。
&rdquo亦積二年餘，始以一袍之表裡料作還清。
告甲曰：&ldquo所借尊衣，不少分寸，所叨光者成衣匠之工價耳。
&rdquo 記壁虎 守宮，一名蜥蜴，俗呼之曰壁虎。
長二三寸，四足一尾，常遊于壁間。
一日，壁虎偶至海濱，見鳄魚方自水中出。
壁虎見之，以其狀之類己也（壁虎狀極類鳄魚，而大小懸絕），大異之，趨與語曰：&ldquo若非我同類耶？子何食而龐然如是也？&rdquo鳄魚觑見其小也，不欲多與語，第應之曰：&ldquo吾因以人為食者。
&rdquo語訖，入水去。
壁虎益詫為奇事，亦欲入水從之。
同類谏曰：&ldquo予之全身，乃不及其一爪，此波濤洶湧者，入則死耳。
必欲從之，必先大與彼等而後可。
&rdquo壁虎曰：&ldquo誠然，我當求其所以自大之術。
&rdquo遂自鼓其氣，肚腹之下，膨脹有加。
顧其同類曰：&ldquo我之大，足與彼等否？&rdquo曰：&ldquo不如遠甚。
&rdquo再鼓再問，應亦加之。
壁虎歎曰：&ldquo吾知之矣。
彼因言以人為食者，殆先噬人而後可大乎？吾當試為之。
&rdquo乃竄至人旁，窺人不察，猛噬其臂。
人驚覺，捉而撲殺之。
獬豸 獬豸，神羊也，見不正之人，則以角觸之。
此說甚古，見《神異經》及《論衡》等書。
故後世言官，以其像為章服也。
迩日出一獬豸，性極馴，從來不觸人。
或問之曰：&ldquo吾聞汝能觸不正之人，今汝馴伏不動，未曾一用其角，豈今世盡是正人耶？抑爾之失職也？&rdquo獬豸曰：&ldquo唯唯，否否。
觸不正之人，固吾之天職；然生于今日，則不能不大發慈悲之心矣。
&rdquo人問何故，對曰：&ldquo使見不正之人即觸之，從此天下無複人類矣。
&rdquo 記鼠 鼠偶走入象之鼻孔，象大嚏。
自是鼠即诩诩然自誇曰：&ldquo龐然如象者且畏我，何有其他？吾所畏者，惟一貓耳。
貓之外，雖牛、馬、騾、驢，無如我何也。
&rdquo一日，主人購叭兒狗歸。
鼠以其非貓，且遠不逮牛、馬、騾、驢也，不之畏，從而狎之。
叭兒狗固喜戲撲者，見鼠跳躍于其前，遽起仆之。
鼠出不意，大驚，走避不及，為狗所齧斃焉。
記狗 某說部載：上古某皇帝患一疽，群醫束手，病勢危殆。
乃谕國人曰：&ldquo有能愈朕病者，當以公主尚之。
&rdquo國人無敢應者；即有應者，亦無效。
所畜狗乃進為帝舐之，痛頓止。
自是日使狗舐，竟得瘳。
狗自是據公主室，不複出，逐之撻之，則狂吠狺狺，不可向迩。
帝歎曰：&ldquo朕诏既出，不可自食其言。
然以狗尚公主，辱國實甚，朕有以處之矣。
&rdquo乃命工人造及大海舶，實以糗糧及服禦之物，使公主與狗乘之，縱之出海。
飄至一島，公主與狗居焉，俨然夫婦矣。
以上某說部之詞也。
同鄉梁少梅見之，援筆續之曰：&ldquo自是生有子女若幹人，及長即互相配合，故島中人孳生不已。
至今其人無論男女老幼皆愛狗，甚有與狗同寝處者，蓋亦不忘其本來之德性也。
&rdquo 角先生 香港小銀圓，背有文曰&ldquo香港一毫&rdquo。
故粵人稱小銀圓，皆以毫計，如一毫、二毫之類。
市肆記賬，又往往減筆寫作&ldquo毛&rdquo字。
上海某廣東店，向用同鄉人執事，旋以與客幫人交易，言語不通，兼延上海人某甲為帳房之助。
甲視各帳，多二毛、三毛等字，不解所謂，以問同事。
同事曰：&ldquo此廣東人寫法，即&lsquo角&rsquo字也。
如一毛即系一角，二毛即系二角。
以後都可改寫角字。
&rdquo甲颔之。
及月底開寫帳單，客戶中有毛姓者，甲竟寫作&ldquo角先生台照&rdquo。
引經據典 飛禽之中，以野雞之文彩斓斑為最華麗，亦最悅目。
故野雞亦最愛其羽毛，每誇示于同類。
衆鳥亦推讓之。
獨烏鴉不服，曰：&ldquo汝之文彩，何似我之潔白？&rdquo野雞笑曰：&ldquo他等猶可說，若之滿身漆黑者，猶自以為潔白，不知何等顔色，方為黑矣？&rdquo鴉曰：&ldquo我此說并非杜撰，有詩為證的。
唐人詩雲：&lsquo玉顔不及寒鴉色&rsquo。
你想玉豈不是白的？尚不及我，其白可想。
&rdquo公冶長聞之曰：&ldquo偏是這強詞奪理的畜生，會引經據典。
&rdquo 關痛癢不關痛癢 腳訟于冥王曰：&ldquo一人之身，賴吾而自立，顧何以位置我于極卑下之地？吾實不甘，乞王别有以置我。
&rdquo王曰：&ldquo倘非汝居極卑下之地，則人不能自立矣。
且汝苟别圖位置，人或以他體圖自立，汝即失自立之功。
吾試為汝設一喻：譬如民主各國，皆以民權為重，是無異以民權立國也。
俗有&lsquo君民上下&rsquo之說，是民固在下者，國猶借在下之民以自立，未聞民嫌其位置之卑。
汝居一身之下，亦猶是矣，何必争？&rdquo腳曰：&ldquo吾宜在下，既聞命矣。
敢問痛癢無關，一無所用之頭發，竟何功而居于至高之位？&rdquo冥王曰：&ldquo這個卻要另外取一個譬喻：汝看看中國之中，居極高之位的人，那一個是痛癢有關，稍有所用的？&rdquo 聰明互用 做官之人，堂廉高深，不知輿情，不聞輿論；縱得知一二事，俱是由官親幕友傳述而來。
而為官者，出一告示，動一公事，莫不說得曆曆如繪，猶如親眼看見一般，可謂以耳為目。
上海報館林立，每晨報紙一出，萬衆傳觀。
則各處新聞，各種議論，亦猶如親耳聽見一般，可謂以目為耳。
耳可以為目，目又可以為耳，真是聰明互用。
蛇象相争 象最畏鼠，蓋恐其自鼻孔中入，而啖其腦也。
因畏鼠，遂兼畏穴，恐鼠自穴中出也。
而蛇最喜鑽地，每鑽即成一穴。
象惡之，令其勿鑽。
蛇不聽，鑽如故。
象乃與之鬥。
蛇躍起，将象鼻纏繞數匝。
象欲拂其鼻，而不可得。
且蛇愈收愈緊，痛不可當。
象不得已，乃哀之曰：&ldquo我被你纏擾的怕了，我也不來多事了，由你這光棍東西去鑽罷。
&rdquo 吃馬 客有以象棋賭勝負者。
就視之，黑棋之中卒，将為紅炮所吃。
中卒被吃，則勢敗。
走車返，可以保護之。
而可以駐車保中卒之處，已先有一黑馬在。
尋思良久，遽走車，自将黑馬吃去。
着紅棋者不允，曰：&ldquo無如此着法。
&rdquo着黑棋者曰：&ldquo我自家吃自家，有何不可？你那裡管得我許多？&rdquo 性命沒了錢還可以到手 某甲本窭人子，忽發巨财，居然席豐履厚，面團團作富家翁矣。
而素性多疑，所居室保有火險。
每夜必手自關門下鑰，其鑰為外洋上等貨，且鑰匙僅有一枚，甲自佩之，至明晨，始手自啟鑰。
無間風雨寒暑，必躬必親。
蓋既恐外賊之入，複恐内賊之出也。
人或謂之曰：&ldquo子防賊可謂周備矣，其如火燭何？&rdquo甲曰：&ldquo我保有火險，何妨？&rdquo人曰：&ldquo火燭自有賠款，然倘夜間失火，不及啟門，奈何？&rdquo甲聞言，頗以為慮，尋思得一計：徑往保人壽險若幹，并為其家人子女各保若幹。
诩诩然告人曰：&ldquo從今而後，雖火燭亦無妨矣。
&rdquo人又诘之曰：&ldquo子不俱燒煞耶？&rdquo甲狂笑曰：&ldquo我已保了人壽險，縱然燒煞，我沒了性命，那賠款錢總可以到手也，怕他甚麼？&rdquo 空心大老官 蔬菜之類，各各因時而出，過時即無。
惟蔥則四季皆有，且庖廚之中，日日用之，幾成為不可少之品。
衆蔬乃相聚而問曰：&ldquo若操何術而臻此？&rdquo蔥曰：&ldquo我亦不操何術，第一味虛衷耳。
&rdquo或歎曰：&ldquo可見能虛衷者，自能立于不敗之地，且随處鹹宜也。
&rdquo或又曰：&ldquo甚麼虛衷，不過是個空心老官罷了。
汝不見世上之空心老官，年年如此，亦處處都有他的事麼？&rdquo 無毒不丈夫 諸蔬菜被人吃的怕了，相聚議事，曰：&ldquo吾等生來味皆甘美，故人皆喜啖之。
久之，恐我輩無噍類矣。
從此當約定，不複作甘美之味，改為臭惡之味，庶幾可以保全。
&rdquo大蒜曰：&ldquo無用，無用。
似我之臭味差池者，世人且稱之為香而吃之，奈何？&rdquo衆曰：&ldquo然則改作辣味可也。
&rdquo姜與辣椒曰：&ldquo不可，不可。
吾等皆辣者，何嘗不供人大嚼。
&rdquo衆相顧無術，複拟變為苦味，而念及粵中一種苦瓜，人亦啖之如恒。
計惟有束手待亡，付諸物競天演而已。
或為之獻策曰：&ldquo斷腸草性質狠毒，啖之腸斷而死，人遂不敢食之。
汝等何不都改作毒性？&rdquo諸蔬聞聲歎曰：&ldquo原來如今世界，非具有狠毒之性者，不足以自存。
無怪夫俗諺有&lsquo無毒不丈夫&rsquo之說矣。
&rdquo 龍 村學究讀《幼學》，見&ldquo龍為百蟲之長&rdquo句，深信之。
明達者告之曰：&ldquo龍之為物，迹涉疑似，終不可信。
古往今來，雖有是說，然究未聞有親見龍之形者，是殆古人之寓言，何可深信？&rdquo村學究不服曰：&ldquo他為百蟲之長，自然尊貴，不容易見人，亦不輕易為人所見。
譬如皇帝，是天下之也長，是不肯輕易見人，人亦不輕易得見的。
就是你我二人，都未曾見過皇帝。
難道北京的皇帝，也是迹涉疑似，古人的寓言麼？&rdquo 虎 有捐一末秩到省者，初上衙門禀到，上司偶問話，辄期期艾艾，不能出諸口，甚至顫抖不已。
既退，同列笑之曰：&ldquo上司非能吃人者，何驚惶乃爾？&rdquo對曰：&ldquo他是老虎變的，我如何不怕他？&rdquo人益笑其妄，則又曰：&ldquo非妄也，吾曾讀《易》矣，《易》曰：&lsquo大人虎變&rsquo。
&rdquo 羊 中國人有恒言曰：&ldquo百行孝為先。
&rdquo是故君子以孝為盛德，小人以孝希善報。
而勸孝之書，遂亦汗牛充棟。
其實孝為天性，苟無外誘以汩其天性，世無不孝之人，原無俟夫勸者也。
世風日下，其危父母之道，有十百倍于好勇鬥狠者。
而勸孝之書，遂亦成為不可少之物。
其中甚有借喻禽畜以勸人者。
《法言》雲：&ldquo羊有跪乳之禮。
&rdquo蓋羊之骨節，生成如是，非跪不足以就乳，揚子以為禮，不過寓言耳。
後人附會之，謂羊有孝思。
夫羊之跪乳，既以骨節之故，出于不得已。
必借此以喻人，以勸人，人将有不得已而孝者矣，一何可笑！&rdquo 榆錢 一乞丐以敗筐至榆樹下，拾榆錢無數，攜之去，未幾又來拾。
見者異之，迹其所往，則于深山之中，為窖以藏之也。
益異之，問其窖藏此物何用。
丐者曰：&ldquo非汝所知。
&rdquo拾如故。
未幾，觀者愈衆，争問之。
丐者曰：&ldquo此錢也，故窖藏之耳。
&rdquo人疑其癫，丐者笑曰：&ldquo吾見世之守财虜，恒窖藏有用之錢而不用，甘自菲薄，而自以為巨富，何以異于我之藏榆錢哉？而爾等不以彼守财虜為異，獨于我而竊竊笑之，何耶？&rdquo 纨扇 秋風乍起，纨扇齊捐。
于是諸纨扇相聚而悲，互相愁歎。
竹夫人譏之曰：&ldquo人生出處，自有定時，用舍行藏，聖人有訓。
相對愁歎，徒作楚囚之泣，胡為者？若餘亦與汝等同被棄置，固未嘗有怨言也。
&rdquo纨扇怒曰：&ldquo爾何知？爾不過媚人于床笫之間者耳。
吾等乃堂哉皇哉，相與趨跄于冠裳揖讓中者。
爾何得與吾等同日而語？且爾徒具人之名，而無人之實，又複全無心肝者，自是不解愁歎。
&rdquo 變形 狐狸修煉成精，即可以幻成人形，此小說家之言也。
一狐信之，即日日修煉，煉至二千年，不能成人形。
偶潛入城市間，見有反穿貂皮馬褂者，不禁大訝。
訪年高有德者問之曰：&ldquo吾欲變人形，修煉二千年而不可得。
今日吾偶入城市，見有明明人也，而半體已變作獸形者，敢問其修煉若幹年矣？&rdquo年高有德者曰：&ldquo凡欲變其形，必先變其心。
汝雖修煉二千年，而未經變成人心，故終不得成人形也。
若汝今日之見，明明人也，而半體已變獸形者，此等人之心，本已變成獸心，故不必修煉，已随時可以變為獸形矣。
&rdquo 論像 各小獸相聚，自誇其形狀之相似者。
豬曰：&ldquo我似象。
&rdquo狗曰：&ldquo我似狼。
&rdquo貓曰：&ldquo我似虎。
&rdquo遂各以所似者相标榜：
&rdquo議既定，是日，口欲食，手斂而不動；欲就食他處，足為之裹而不前。
口固無如之何也，長歎而已。
手、足于是竊喜，相謂曰：&ldquo今而後，渠當卑躬屈節，以求我等矣。
&rdquo讵口絕不相求。
而腹餒甚，始惟饑火中燒，繼且手足癱瘓，至于不能轉動。
于是手、足自知其失計也。
代吃飯代睡覺 一人無論辦何事，必躬必親，一人獨任，絕不肯假手他人。
一日，諸事麇集，幾至調排不開。
而此人遂忙甚，手做、口說、眼視、耳聽、心想、腳行，五官并用，四體不停。
因告人曰：&ldquo我今日忙極，連吃飯睡覺的工夫都沒有。
&rdquo或曰：&ldquo何不請人代勞？&rdquo此人曰：&ldquo做事豈可請人作代？或者請一個人代我吃飯，或代我睡覺，倒可以商量。
&rdquo 隻好讓他趁風頭 舟行之具，帆、樯、槳、橹并重。
一日，槳與橹皆不平曰：&ldquo吾等皆水行之要具，而舟人于我等之位置，皆不甚經心。
若帆者，則必安放于最高之位置。
帆遂揚揚自得，有惟我獨尊之概。
吾等盍攻之？&rdquo舵從旁勸曰：&ldquo是可以不必。
渠之揚揚自得，旁若無人者，隻趁一時之順風耳。
倘風色不對，他便縮頭不敢出，讓君等宣勞矣。
&rdquo槳與橹曰：&ldquo此權當操之在爾，倘遇順風時，汝略向旁邊一擺，則風自不順矣。
&rdquo舵歎曰：&ldquo此等趾高氣揚的東西，何必與他為難？你隻冷着眼看他順風有得幾時？&rdquo 居然有天眼 世俗無知婦稚，有天眼之說，殊為可笑。
或曰：&ldquo天眼究在何處？是何樣式？&rdquo則對曰：&ldquo閃電即天眼也。
&rdquo據此則閃電隻有一處，是天隻有一眼矣。
或又笑曰：&ldquo此之謂獨具隻眼。
&rdquo 不少分寸 甲向乙借貸若幹金，言定二分息，限日清償。
讵借去之後，即避而不面。
乙屢往索取無着，不得已乃緻函诘責。
甲乃先還十餘元；過數月，又還若幹元。
自是以為例，積一年餘，始還清借本，利息一毛不拔。
告乙曰：&ldquo吾本錢分文未欠，所叨光者利息耳。
&rdquo乙甚銜之，乃向甲借一件甯綢袍，借後亦避而不面。
過數月，始以甯綢一尺許還之，緻書謂之曰：&ldquo所借尊衣，請先還一袖。
&rdquo過數月，再以三尺許還之，曰：&ldquo今茲再還一襟。
&rdquo亦積二年餘，始以一袍之表裡料作還清。
告甲曰：&ldquo所借尊衣，不少分寸，所叨光者成衣匠之工價耳。
&rdquo 記壁虎 守宮，一名蜥蜴，俗呼之曰壁虎。
長二三寸，四足一尾，常遊于壁間。
一日，壁虎偶至海濱，見鳄魚方自水中出。
壁虎見之，以其狀之類己也（壁虎狀極類鳄魚，而大小懸絕），大異之，趨與語曰：&ldquo若非我同類耶？子何食而龐然如是也？&rdquo鳄魚觑見其小也，不欲多與語，第應之曰：&ldquo吾因以人為食者。
&rdquo語訖，入水去。
壁虎益詫為奇事，亦欲入水從之。
同類谏曰：&ldquo予之全身，乃不及其一爪，此波濤洶湧者，入則死耳。
必欲從之，必先大與彼等而後可。
&rdquo壁虎曰：&ldquo誠然，我當求其所以自大之術。
&rdquo遂自鼓其氣，肚腹之下，膨脹有加。
顧其同類曰：&ldquo我之大，足與彼等否？&rdquo曰：&ldquo不如遠甚。
&rdquo再鼓再問，應亦加之。
壁虎歎曰：&ldquo吾知之矣。
彼因言以人為食者，殆先噬人而後可大乎？吾當試為之。
&rdquo乃竄至人旁，窺人不察，猛噬其臂。
人驚覺，捉而撲殺之。
獬豸 獬豸，神羊也，見不正之人，則以角觸之。
此說甚古，見《神異經》及《論衡》等書。
故後世言官，以其像為章服也。
迩日出一獬豸，性極馴，從來不觸人。
或問之曰：&ldquo吾聞汝能觸不正之人，今汝馴伏不動，未曾一用其角，豈今世盡是正人耶？抑爾之失職也？&rdquo獬豸曰：&ldquo唯唯，否否。
觸不正之人，固吾之天職；然生于今日，則不能不大發慈悲之心矣。
&rdquo人問何故，對曰：&ldquo使見不正之人即觸之，從此天下無複人類矣。
&rdquo 記鼠 鼠偶走入象之鼻孔，象大嚏。
自是鼠即诩诩然自誇曰：&ldquo龐然如象者且畏我，何有其他？吾所畏者，惟一貓耳。
貓之外，雖牛、馬、騾、驢，無如我何也。
&rdquo一日，主人購叭兒狗歸。
鼠以其非貓，且遠不逮牛、馬、騾、驢也，不之畏，從而狎之。
叭兒狗固喜戲撲者，見鼠跳躍于其前，遽起仆之。
鼠出不意，大驚，走避不及，為狗所齧斃焉。
記狗 某說部載：上古某皇帝患一疽，群醫束手，病勢危殆。
乃谕國人曰：&ldquo有能愈朕病者，當以公主尚之。
&rdquo國人無敢應者；即有應者，亦無效。
所畜狗乃進為帝舐之，痛頓止。
自是日使狗舐，竟得瘳。
狗自是據公主室，不複出，逐之撻之，則狂吠狺狺，不可向迩。
帝歎曰：&ldquo朕诏既出，不可自食其言。
然以狗尚公主，辱國實甚，朕有以處之矣。
&rdquo乃命工人造及大海舶，實以糗糧及服禦之物，使公主與狗乘之，縱之出海。
飄至一島，公主與狗居焉，俨然夫婦矣。
以上某說部之詞也。
同鄉梁少梅見之，援筆續之曰：&ldquo自是生有子女若幹人，及長即互相配合，故島中人孳生不已。
至今其人無論男女老幼皆愛狗，甚有與狗同寝處者，蓋亦不忘其本來之德性也。
&rdquo 角先生 香港小銀圓，背有文曰&ldquo香港一毫&rdquo。
故粵人稱小銀圓，皆以毫計，如一毫、二毫之類。
市肆記賬，又往往減筆寫作&ldquo毛&rdquo字。
上海某廣東店，向用同鄉人執事，旋以與客幫人交易，言語不通，兼延上海人某甲為帳房之助。
甲視各帳，多二毛、三毛等字，不解所謂，以問同事。
同事曰：&ldquo此廣東人寫法，即&lsquo角&rsquo字也。
如一毛即系一角，二毛即系二角。
以後都可改寫角字。
&rdquo甲颔之。
及月底開寫帳單，客戶中有毛姓者，甲竟寫作&ldquo角先生台照&rdquo。
引經據典 飛禽之中，以野雞之文彩斓斑為最華麗，亦最悅目。
故野雞亦最愛其羽毛，每誇示于同類。
衆鳥亦推讓之。
獨烏鴉不服，曰：&ldquo汝之文彩，何似我之潔白？&rdquo野雞笑曰：&ldquo他等猶可說，若之滿身漆黑者，猶自以為潔白，不知何等顔色，方為黑矣？&rdquo鴉曰：&ldquo我此說并非杜撰，有詩為證的。
唐人詩雲：&lsquo玉顔不及寒鴉色&rsquo。
你想玉豈不是白的？尚不及我，其白可想。
&rdquo公冶長聞之曰：&ldquo偏是這強詞奪理的畜生，會引經據典。
&rdquo 關痛癢不關痛癢 腳訟于冥王曰：&ldquo一人之身，賴吾而自立，顧何以位置我于極卑下之地？吾實不甘，乞王别有以置我。
&rdquo王曰：&ldquo倘非汝居極卑下之地，則人不能自立矣。
且汝苟别圖位置，人或以他體圖自立，汝即失自立之功。
吾試為汝設一喻：譬如民主各國，皆以民權為重，是無異以民權立國也。
俗有&lsquo君民上下&rsquo之說，是民固在下者，國猶借在下之民以自立，未聞民嫌其位置之卑。
汝居一身之下，亦猶是矣，何必争？&rdquo腳曰：&ldquo吾宜在下，既聞命矣。
敢問痛癢無關，一無所用之頭發，竟何功而居于至高之位？&rdquo冥王曰：&ldquo這個卻要另外取一個譬喻：汝看看中國之中，居極高之位的人，那一個是痛癢有關，稍有所用的？&rdquo 聰明互用 做官之人，堂廉高深，不知輿情，不聞輿論；縱得知一二事，俱是由官親幕友傳述而來。
而為官者，出一告示，動一公事，莫不說得曆曆如繪，猶如親眼看見一般，可謂以耳為目。
上海報館林立，每晨報紙一出，萬衆傳觀。
則各處新聞，各種議論，亦猶如親耳聽見一般，可謂以目為耳。
耳可以為目，目又可以為耳，真是聰明互用。
蛇象相争 象最畏鼠，蓋恐其自鼻孔中入，而啖其腦也。
因畏鼠，遂兼畏穴，恐鼠自穴中出也。
而蛇最喜鑽地，每鑽即成一穴。
象惡之，令其勿鑽。
蛇不聽，鑽如故。
象乃與之鬥。
蛇躍起，将象鼻纏繞數匝。
象欲拂其鼻，而不可得。
且蛇愈收愈緊，痛不可當。
象不得已，乃哀之曰：&ldquo我被你纏擾的怕了，我也不來多事了，由你這光棍東西去鑽罷。
&rdquo 吃馬 客有以象棋賭勝負者。
就視之，黑棋之中卒，将為紅炮所吃。
中卒被吃，則勢敗。
走車返，可以保護之。
而可以駐車保中卒之處，已先有一黑馬在。
尋思良久，遽走車，自将黑馬吃去。
着紅棋者不允，曰：&ldquo無如此着法。
&rdquo着黑棋者曰：&ldquo我自家吃自家，有何不可？你那裡管得我許多？&rdquo 性命沒了錢還可以到手 某甲本窭人子，忽發巨财，居然席豐履厚，面團團作富家翁矣。
而素性多疑，所居室保有火險。
每夜必手自關門下鑰，其鑰為外洋上等貨，且鑰匙僅有一枚，甲自佩之，至明晨，始手自啟鑰。
無間風雨寒暑，必躬必親。
蓋既恐外賊之入，複恐内賊之出也。
人或謂之曰：&ldquo子防賊可謂周備矣，其如火燭何？&rdquo甲曰：&ldquo我保有火險，何妨？&rdquo人曰：&ldquo火燭自有賠款，然倘夜間失火，不及啟門，奈何？&rdquo甲聞言，頗以為慮，尋思得一計：徑往保人壽險若幹，并為其家人子女各保若幹。
诩诩然告人曰：&ldquo從今而後，雖火燭亦無妨矣。
&rdquo人又诘之曰：&ldquo子不俱燒煞耶？&rdquo甲狂笑曰：&ldquo我已保了人壽險，縱然燒煞，我沒了性命，那賠款錢總可以到手也，怕他甚麼？&rdquo 空心大老官 蔬菜之類，各各因時而出，過時即無。
惟蔥則四季皆有，且庖廚之中，日日用之，幾成為不可少之品。
衆蔬乃相聚而問曰：&ldquo若操何術而臻此？&rdquo蔥曰：&ldquo我亦不操何術，第一味虛衷耳。
&rdquo或歎曰：&ldquo可見能虛衷者，自能立于不敗之地，且随處鹹宜也。
&rdquo或又曰：&ldquo甚麼虛衷，不過是個空心老官罷了。
汝不見世上之空心老官，年年如此，亦處處都有他的事麼？&rdquo 無毒不丈夫 諸蔬菜被人吃的怕了，相聚議事，曰：&ldquo吾等生來味皆甘美，故人皆喜啖之。
久之，恐我輩無噍類矣。
從此當約定，不複作甘美之味，改為臭惡之味，庶幾可以保全。
&rdquo大蒜曰：&ldquo無用，無用。
似我之臭味差池者，世人且稱之為香而吃之，奈何？&rdquo衆曰：&ldquo然則改作辣味可也。
&rdquo姜與辣椒曰：&ldquo不可，不可。
吾等皆辣者，何嘗不供人大嚼。
&rdquo衆相顧無術，複拟變為苦味，而念及粵中一種苦瓜，人亦啖之如恒。
計惟有束手待亡，付諸物競天演而已。
或為之獻策曰：&ldquo斷腸草性質狠毒，啖之腸斷而死，人遂不敢食之。
汝等何不都改作毒性？&rdquo諸蔬聞聲歎曰：&ldquo原來如今世界，非具有狠毒之性者，不足以自存。
無怪夫俗諺有&lsquo無毒不丈夫&rsquo之說矣。
&rdquo 龍 村學究讀《幼學》，見&ldquo龍為百蟲之長&rdquo句，深信之。
明達者告之曰：&ldquo龍之為物，迹涉疑似，終不可信。
古往今來，雖有是說，然究未聞有親見龍之形者，是殆古人之寓言，何可深信？&rdquo村學究不服曰：&ldquo他為百蟲之長，自然尊貴，不容易見人，亦不輕易為人所見。
譬如皇帝，是天下之也長，是不肯輕易見人，人亦不輕易得見的。
就是你我二人，都未曾見過皇帝。
難道北京的皇帝，也是迹涉疑似，古人的寓言麼？&rdquo 虎 有捐一末秩到省者，初上衙門禀到，上司偶問話，辄期期艾艾，不能出諸口，甚至顫抖不已。
既退，同列笑之曰：&ldquo上司非能吃人者，何驚惶乃爾？&rdquo對曰：&ldquo他是老虎變的，我如何不怕他？&rdquo人益笑其妄，則又曰：&ldquo非妄也，吾曾讀《易》矣，《易》曰：&lsquo大人虎變&rsquo。
&rdquo 羊 中國人有恒言曰：&ldquo百行孝為先。
&rdquo是故君子以孝為盛德，小人以孝希善報。
而勸孝之書，遂亦汗牛充棟。
其實孝為天性，苟無外誘以汩其天性，世無不孝之人，原無俟夫勸者也。
世風日下，其危父母之道，有十百倍于好勇鬥狠者。
而勸孝之書，遂亦成為不可少之物。
其中甚有借喻禽畜以勸人者。
《法言》雲：&ldquo羊有跪乳之禮。
&rdquo蓋羊之骨節，生成如是，非跪不足以就乳，揚子以為禮，不過寓言耳。
後人附會之，謂羊有孝思。
夫羊之跪乳，既以骨節之故，出于不得已。
必借此以喻人，以勸人，人将有不得已而孝者矣，一何可笑！&rdquo 榆錢 一乞丐以敗筐至榆樹下，拾榆錢無數，攜之去，未幾又來拾。
見者異之，迹其所往，則于深山之中，為窖以藏之也。
益異之，問其窖藏此物何用。
丐者曰：&ldquo非汝所知。
&rdquo拾如故。
未幾，觀者愈衆，争問之。
丐者曰：&ldquo此錢也，故窖藏之耳。
&rdquo人疑其癫，丐者笑曰：&ldquo吾見世之守财虜，恒窖藏有用之錢而不用，甘自菲薄，而自以為巨富，何以異于我之藏榆錢哉？而爾等不以彼守财虜為異，獨于我而竊竊笑之，何耶？&rdquo 纨扇 秋風乍起，纨扇齊捐。
于是諸纨扇相聚而悲，互相愁歎。
竹夫人譏之曰：&ldquo人生出處，自有定時，用舍行藏，聖人有訓。
相對愁歎，徒作楚囚之泣，胡為者？若餘亦與汝等同被棄置，固未嘗有怨言也。
&rdquo纨扇怒曰：&ldquo爾何知？爾不過媚人于床笫之間者耳。
吾等乃堂哉皇哉，相與趨跄于冠裳揖讓中者。
爾何得與吾等同日而語？且爾徒具人之名，而無人之實，又複全無心肝者，自是不解愁歎。
&rdquo 變形 狐狸修煉成精，即可以幻成人形，此小說家之言也。
一狐信之，即日日修煉，煉至二千年，不能成人形。
偶潛入城市間，見有反穿貂皮馬褂者，不禁大訝。
訪年高有德者問之曰：&ldquo吾欲變人形，修煉二千年而不可得。
今日吾偶入城市，見有明明人也，而半體已變作獸形者，敢問其修煉若幹年矣？&rdquo年高有德者曰：&ldquo凡欲變其形，必先變其心。
汝雖修煉二千年，而未經變成人心，故終不得成人形也。
若汝今日之見，明明人也，而半體已變獸形者，此等人之心，本已變成獸心，故不必修煉，已随時可以變為獸形矣。
&rdquo 論像 各小獸相聚，自誇其形狀之相似者。
豬曰：&ldquo我似象。
&rdquo狗曰：&ldquo我似狼。
&rdquo貓曰：&ldquo我似虎。
&rdquo遂各以所似者相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