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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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雷火!”如電似的,這思想一閃而過。

    但在用盡了别的殲滅人類之法以前,他還不願意浪用這最後的可怕的武器。

     長久的沉默,可怕的拖着下去。

     勢力站得腳酸了,不安的在左右足換着站立。

    權威打了一個呵欠,覚得不合禮貌,連忙用大手掩上了嘴。

     海的主人亞凱諾,小心翼翼的獻議道:“隻有設法把他們分化了,使他們自相猜疑,自相殘殺。

    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可以殲滅了他們。

    ” 雅西娜冷峻的說道:“隻有這辦法最妥當。

    ” “利用了我們的祭師們去實行麼?”宙士向亞凱諾問道。

     “不,不,”亞凱諾仿佛狡智滿胸的說道,“他們在人類裡已經失去作用。

    随了神的權威的動搖,他們的勢力也被推倒了。

    最好還是用什麼可欣羨的東西,去誘惑新興的領袖們。

    隻要獲得了他們的贊助,神的權威便又可重樹起來的了。

    ” 宙士似解開一重死結,心裡痛快得多了。

    “這倒是一個辦法,立刻便去試試。

    但差遣了誰去呢?” 亞凱諾豬似的小眼,巡睃了大廳一周,眼光停在愛的女神愛孚洛特-加龍省蒂的身上。

    “還是辛苦愛孚洛特-加龍省蒂小姐一趟吧,她的魔力最大。

    ” 宙士首先嗤的一聲笑了;大衆随之而嘻嘻吃吃的樂着。

    暫時解除了那嚴重的空氣。

    海泛斯托士覚得有點受傷,(隻有他不笑)頭垂得更低。

    戰神亞裡士以手觸觸愛孚洛特-加龍省蒂的身體,肘節恰觸到她的胸部;感着光膩溫暖,心裡有些蕩漾,她卻嬉嬉的笑着,充滿了自信與光榮的氣槪。

     “但隻有她一人還不夠,”亞凱諾續道,“最好再煩勞神後希和雅西娜一同走走。

    ” 希顯得怪難為情的,雅西娜的嚴冷的臉上,卻絲毫不變。

     “當然諸位女神們是明白怎樣的去勸惑和囮誘凡人的。

    不過,這次的事不平常,得小心。

    ” 七 就在那一夜,星光如江上漁火似的正在天闆上轉動。

    三位女神從亞靈辟山的最高峰,飛到了人間。

     積伶鬼的合爾米士,指示她們以幾個重要的年輕的小夥子們的領袖的所在。

    這場面無須乎他出場;他便水蛇似的滑了開去,聽任那三位女神們的如何展布其伎倆。

     希第一個向一位領袖走去。

    他是一位勇敢的粗魯人,出身于農民的家裡,風雪水旱,受盡了神道們的作難與勒索。

    他天然的具有厭惡與反抗神道們的情緒。

     希這次幷不帶了美麗的孔雀,她的愛禽同去,但也掩不住她那儀态萬方的華貴的樣子。

     那少年領袖,住在一所低矮的屋裡,屋裡的器具,異常的簡單,他正對着熒熒的一燈,打算着怎樣乘了一鼓作氣的當兒,逐漸的掃蕩了神道們的巢穴。

     屋裡突然的一亮,闖進了一個不速的來客。

    太不意了,他惶惶的站了起來。

     希和藹的叫道:“呵,年輕人,你知道我是誰麼?我是專為你而來的!要将人世間的最寶貴的禮物,帶給了你!” 這使他更迷惑。

    這位半老的華貴婦人是誰呢?人間沒有這樣的一個人物。

     “假如你肯抛棄了你的無益的企圖,阻止了你同伴們的冒險的叛逆行為的話,啊,啊,我的孩子,你将見神道們所酬報于你的,是怎樣的一份厚禮。

    ” 這年輕人,漸漸的明白了這貴客的來意。

     “你該知道神道們的威力是如何的偉大。

    在一夜之間,他,主宙士,可以掃蕩整個人類出于地球之外。

    然而,為了上天的好生之德,為了人類的曆年的為神服務,為了祭師和長老們的哀禱,祈求,主宙士卻不肯使這麼辣手的辦法。

    隻要你們肯停止了反抗的舉動,啊,啊,孩子,你将見神道們将怎樣的報答這可愛的人類——豐年與繁華,成熟的葡萄與财富,什麼都有。

    至于你個人,如果肯為神出力呢,我将允許你,幫助你,——你得知道神後希的允許是永不會落空的,而她的幫助,你也将明白是怎樣的有力。

    ” 那年輕人沉默不言。

     “解散了那年輕的小夥子們的團體,不再從事于叛神的舉動,而你便将有你所欲的最大的恩賜。

    你想富,世界上的财富是會放在你的足邊的;我們将為你啟示出一個未之前有的寶藏。

    但如果你更注意于權力呢,那末世界的最高的權力,将是屬于你之所有。

    ……” 再也忍不住了,他昂起頭來,氣槪凜然的叫道:“走開去,不管你是誰。

    我不能出賣同伴們以求得财富與地位。

    神的壓迫,已經到了末日,任怎樣也是維持不住的。

    這誘勸,是無用。

    何況,我将怎樣的勸阻大衆呢?當我一顯示出叛衆的行為時,立刻便将為大衆所認識,便将不再為他們所信任,便将成為攻擊的目标。

    徒然毀損了我,于你們是無益的。

    這運動,是普遍的久郁的怨恨的表示,幷不是一二人所能挑動,更不是一二人所能勸阻的。

    去,請和平的離開去,不管你是誰。

    一切的遊說是無用了!” 他堅決的以手指着門。

     希不能不走。

    但還婉婉的說道:“你且仔細的想想。

    假如能夠回心轉意,我還願意将所允許的給了你。

    ” “不,不!”年輕人堅決的表示着。

     希怅怅的無所得的飛回天庭。

     而雅西娜所得的結果,也不更好。

     她到一個年輕的領袖那裡去。

    那人是一個土木工程師,他曾設計過好幾個重要建築的圖案,他的學問的野心很大;他還苦心的想解決一個建築學上的難題。

     正在更深人靜的當兒,雅西娜出現于他的窄小的研究室裡。

    他驚惶的放下了規矩與筆,站了起來。

     雅西娜雖欲表示出她的和藹,臉上卻仍是冷冷的,沒有任何的表情,活象一個和頑皮的學生們厮混慣的學校老舍監,永遠是那麼矜持,想拒人于千裡之外。

     “不驚動了你麼?”雅西娜裝作和氣,語聲是那麼做作。

     “有幾句話要和你談談。

    且不要問我是誰。

    ” 年輕人呆呆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們年輕人們是勇敢的,有智慧的,這深為我所喜。

    但你們要知道,該把從神那裡得到的智慧,運用到别一方面去,為人類造福利,不該那麼大膽無忌的便對神叛逆起來。

    我來勸告你,完全為了人類的光明的前途——你該知道,我素來是怎樣的愛護人類——你得阻止這叛逆的行動的發展。

    否則,人類必無幸!假如你能夠為神,不,也是為了人類,出力,解散了這場叛逆的運動的再度進行呢,神對于你個人,一定會有最豐厚的酬報的。

    譬如,你是一個建築師,你便可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一個,能夠解決遠古不曾有人能解決的一切難題,象海上浮島的建設,百裡以上的大橋梁的設計,等等,而你的名望将永遠的懸于人類的曆史裡。

    而且,将來,我還可以設法,把你永生的居住于天上,成為天庭的禦用的建築大師。

    為了你,也為了你的同伴們,你該設法阻止了這非法無天的叛逆的行動的發展。

    勸他們趁早的偃旗息鼓!” 一口氣便滔滔的說下去,沒等那年輕人的回答。

     那年輕人沉入深思,好久不回答。

    但最後,搖搖頭,說道: “這不是我力之所及!我隻是團體裡的一員。

    大勢所趨,一二人絕對的不能使之改動其流向。

    況且……”他遲疑的說道:“在神的重壓之下,人果能自由的運用其智慧,為同伴們造福利麼?” “當然可能的,而且神還要盡了力來幫忙他們。

    ”雅西娜乘機的加以勸誘。

     “不,不,”那年輕人嚴肅的說道:“我們的同伴們的口号是:打倒神權!在神的統治之下,我們知道,——這可憐的把戲已經演唱得太久了,——人的智慧是決不能為自己的福利而運用的。

    譬如建築師吧,其生來的最高功業,仿佛便是建築弘大的神廟,隻是成為神的奴役。

    如今,我們是不再為神用了!” 雅西娜知道沒有什麼話更可以打動他,便也悄悄的無聊的離了開去。

     隻有愛孚洛特-加龍省蒂回到天庭最晚。

    她玩演了一個最滑稽的場面。

     她來到了年輕的小夥子們的變亂的眞正的中心區。

    一個繁星散綴,缺月無雲的午夜,靜悄悄的人世間,疲倦了的勝利的歌與舞,閑愁閑悶最易惹起的時候,溫溫暖暖的密室,哥哥的明,巨創方瘥,正安息的躺于裡室。

    弟弟的晶,頭上的白布還包着,然而精神已經完全恢複。

    他在外房往來的蹀躞着,籌劃着明天的行動。

    今天的不意的大勝利,還在他心上激動的留着未盡的興奮。

     愛孚洛特-加龍省蒂溜進了房裡。

    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有股誘人的香味兒同時鑽入他的鼻孔。

    擡頭一望,立刻認識了來的是誰。

    ——他是祭師的兒子,從童年的時候便熟識着每個神的面貌和故事。

    他站定了,昂然對愛孚洛特-加龍省蒂望着,剛想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為什麼而來。

    但在這嚴重的決戰的時候,我不願意和任何的神有什麼接觸,”愛孚洛特-加龍省蒂對他嫣然的微微的一笑,眼波如最清澄的月光似的,向他臉上一溜轉,那張吹彈得破的臉,是那麼秀麗合度,而又是那麼健潔,象最晶瑩的白璧,卻又透露着血氣旺盛的紅霞,那嬌媚惹人蕩動的姿态是任怎樣不能找到什麼美和新的言語來形容的;而那裸着的白藕似的雙臂,裸着的雙足,以及半裸着的胸前,背部和雙膝以下,更富于誘惑性;光光豔豔的耀得這有定力的年輕人的眼光有些眩花,未說出來的話,便向喉頭倒咽了下去。

     究竟是一個堅定的叛徒,連忙閉了眼,自己鎮攝了一下,說道:“請你出去,我們和你們神道們,已經沒有什麼接觸交通的必要了!”但感到有一團的勢力是逼立在他身邊,渾身有些癢癢的不自在,仿佛是逼近了一具熱度過高的火爐旁站着似的。

    方想退卻幾步,而愛孚洛特-加龍省蒂已更逼近了些。

    他不敢望着她,然而感到她是在微笑——那令人死而無怨的最嬌豔的微笑!他聽到她的呼吸聲——而他自己的心髒是那麼急速的在跳動着;聞到她的從她嬌嫩的身體裡透出來的肉香和溫暖的氣息,他幾乎癱化了下去。

    惶惶無措的站着,生了根似的。

    成了一無抵抗的人,雄辯的口,也被箴閉着。

     “我的孩子,”愛孚洛特-加龍省蒂開始說道,以柔若無骨,豐若有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那由手心傳達出來的熱力,象千萬個單位的電力似的,鑽進了他的全身;從頭頂到腳尖都癢癢的,有些麻木不仁;“你十分明白我是為什麼而來的;我來,為了神,也為了人類。

    神與人之間是不必有什麼芥蒂的。

    神不是幫助了人類的成功麼?至少是我,圓成了人間多少對的最美滿的夫妻!”那聲音的本身便是最優雅悅耳的音樂,兼之那如蘭的吐氣,熏得晶的面頰似都有細粒的芬芳強鑽了進去。

    “該取消了一切的叛逆的行動。

    聽我的話,孩子,這是在你的權力以内的。

    你将被神任命為最高的祭師,而我将時時的到你這裡來……”她的面頰是将貼近了他灼熱的面頰。

    他一無主意的昏亂的立着,連她的話,也不大聽得清楚。

     沒有一句回答。

     但裡室睡着的哥哥的明,卻着急了,大叫道:“弟弟呀,快不要上她當!她是愛孚洛特-加龍省蒂,最卑卞,最惡毒的淫婦;你該記住我們的誓言,我們的使命!趕她出去,這惡毒的說客!你不趕,我來趕!”說着,便掙紮的要爬起床來。

     晶的手無力的舉了起來把愛孚洛特-加龍省蒂搭在他肩上的手,掉了下去,而當他的手觸到她的溫馥柔軟的手指時,他的心還強猛的動蕩着。

    他遠遠的站開了,如夢似的,以幹澀的口音,說道: “請你出去!請你出去!” 而他自己便頹然的向裡室跑去,伏在他哥哥身上,抱了他,啜泣起來。

     怪沒意思的,懷着第一次被拒絕的恥辱,悄悄的溜了出去,有些失了自尊心,咬着牙齒,罵道:“且看你們這些的叛逆的小子們的下場!” 八 嚴重的空氣又彌漫于天庭。

     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