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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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他，公明之謂也。
士非他，志道之謂也。
聞其言，知其心；睹其政，知其效。
晚近人士，伐異黨同，專蔽聰明，以矜已長。
故兵不得息，民不得足，人不得安，吏不得廉。
節下恢休休之容，竭毣々之思，措施之先，當推其綱。
知得士不必富貴，則貪競之風息；用賢不必擅政，則延訪之道廣。
有一賢而緻群才，一言而可以終身。
譬猶孫陽逢騏驥，造父禦騄駬，坐遊八荒，行窮九州。
奚假足於駑駘，勞神於芻秣，然後收咫尺之效哉。
菁菁之莪，樂其有儀。
惟留思省覽。
闓運再拜上。
為羅運使勳上曾總督書 閣下：竊聞古之論知遇者，不必蒙便蕃之惠，受顯擢之譽，然後誦鴻恩，稱私榮，以長托於下塵也。
勳於今日，可謂負ａ１０矣。
自惟少壯之年，承舊籍之恩，權監司之任，有蕩佚之咎。
蒙罪以來，夙夜憂憤，念積愆尤不敢自明，同官懼牽連之交，友朋無烝戎之悲。
詞綴網厲，一歲未解。
雖有舊姻密親，聞風自疏，莫敢問曲直，論心跡，考功效，明罪狀者，以為不足比數之數也。
十州同聲，諡為至愚。
俯仰返觀，久亦自疑。
當此之時，苟有貧賤之交，鄉曲之士，緻尺一之書，通寒暑之問，以達眷顧，存名姓者，承問驚詫，輒以為豪俠好義士也。
知不可得，則塊獨自守，晝仰牖中之天，夕據尺榻之上，屏息端坐，聞聲惆悵。
望交遊而慚惶，思外論而徘徊，自絕清流之波，懼登君子之門。
誠負釁至重，不可湔祓而奮翼也。
平交故人，然且如此，況當世勳德，身處高貴。
無執贄之階，甘沉淪之分。
姓名猶未望記憶，寧有洗錄疵賤之願乎。
昨者吳丞來言，明公伏承鈞慈，閔其冒非恢有容之懷，降惜才之心，不以勳為傾詖奇<衣牙>之人。
過察物情，知其所由。
側聞驚伏，喜繼以泣。
感激悲發，誠死無恨。
何者？俗之毀譽也甚矣。
勳當度嶺之初，台省乏人，司道曠官。
齒盛志銳，臨事不讓。
實蒙上官假之權衡。
自恨經歷事淺，少所顧畏，徒欲展功效，立綱紀。
承令無惰，以為盡職。
當此之時，封疆大臣憂於乏財，利孔不一，莫能補救。
以勳戇愚受任，無難多復，親緻手書。
躬枉高軒，推誠屈尊，愉快其心。
況於僚屬，交相稱揚。
智者譽其才能，愚人羨其盛隆。
未聞一語之相戒，片言之砥礪也。
及夫飛章上騰，前過盡章，鄉之群公，猶尚在官，遂已頓足痛恨，羞道其名字。
前所稱引，今諱其論。
良朋移於路人，舊知訐其宿愆。
而獨閣下矜掛誤之失，諒既往之跡，加持平之論，使勳昏蒙慨然有可以自新之機。
雖抵重罪，猶免於小人之恥。
譬猶朽株之飾青黃，棄石之荷雕追。
豈非意外之遭逢，生平之知己乎？夫士不幸為舉世所非笑，自顧無解免濯滌之道。
得當世名德獎而進之，此其感知終身不忘者也。
拯其困厄，加之敬禮，知之次也。
觀之於微，而發其名聲，抑其次也。
合意氣，廣推許，又其次也。
若夫因一時之倚任，私一己之恩德，拔擢登進，望其效力，雖復受賜稠疊，身家饒裕，緻位顯要，揚名天下，感恩有之，知己則未也。
何也？以其喜怒生於一時，而是非在於俄頃也。
且古昔貴賤之交，實同榮辱之機。
是以故人朝升，而良友彈冠，時相夕貶而黨與並空。
今也不然，此舉於外，彼劾於內；昨奏其罪，今頌其功者相望矣。
朝廷以貴臣為轉移，大府以嬉戲為舉措。
勳誠不材，未得罪於父君，乃以參疏逮問耳。
前用之不為恩，或褫之詎為仇哉。
方今多難之秋，需有用之材。
幸竊早敗，得增智慮。
困辱崎嶇，固勳藥石之資也。
若乃進退顯晦之故，愛憎用舍之私，誠國之體綱，大臣所當憂，又何敢為明公終默乎。
伏逢上知，瞻望屏營，慕含一之盛德，欽三聖之恩厚，所冀明公重臨岩廊，推惜士之心，灼見任事之難。
則保持曲全，實濟海內，又非勳身所私被福也。
待讞罪臣，不敢他有所論。
謹抒其誠感，略申區區緻欣懼之意，以期自立於道，少不負明公之疋。
亦庶幾邴生依林宗，兀者見仲尼，前日之失，可不遠而復乎。
臨啟悚息，伏惟少垂省覽。
書 與曾侍郎言兵事書 六年春，正月甲子，王闓運謹寓書滌生侍郎節下：愚聞局一隅者，不可以究玄黃之宅，守目前者，不可與論古今之變。
長平敗而衛議顯，良造貴而趙說廢。
非議之不明，言之不切也。
事方得意，而兆釁未著，故貌言易進，而深計不察。
愚嘗伏居隱，惟當世之事，觀大臣之成敗，列省強弱，民之疾苦，日夜念此熟矣。
狂夫之言，聖人擇焉。
幸接顧眄，奉明教虛意垂谘，以啟百一之所得，相知者厚矣。
雖亡生平之歡，同心切磋，忠告之分，獨遇非常，又非有畏罪避網而不敢發也。
然而遲回徬徨，進退而不決。
將言卷舌，臨文滯疑者，何也？慮一不中為智者笑。
夫明月之珠，夜光之璧，非獨暗投，按劍之患也。
投之其人，知貴重之為珍，而藏於緹櫝，不得充大廷，登上服，則贈焉者其惠不過千金，而受之者其功不出於尺篋。
愚竊痛之。
伏歸以來，承荷嘉問不絕，慰勞揚之眾坐，誠不自意得之如此其深也。
古之人有感激一言，而效命白刃，信陵虛左而侯嬴刎；買漿一遊而公子歸。
當今之時，海內沸然，烝黎逃死，區區之身，村野之朽壤耳。
不恤一出，以酬明知。
而愚又以為無益，何也？今之患不在盜賊，所乏者非運籌軍旅、冒刃赴堅陣之士也。
誠使闓運一出而備麾下，充什伍猶江湖之乘雁，飛鵠之一毛。
是以拒弓招而不疑，自引退而無歉。
所獨自念竭知盡言，少裨當時，以佐高名附大計。
惟節下少察焉，知言者不虛讓，臨事者無多諱。
若自貶其說，不如緘口之愈也。
誠自知其無當，必不以嘗於明賢之前也。
凡所欲建議，皆私以為切要而無過。
賈生有言：「無以易此。
」願長涉遠慮，端志壹意而聽之。
徐樂之說，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為國者誠審其患之所在，而後勳業乃得而言也。
盜賊綿蔓，割據郡縣，大者亙數千裡，近者橫一鄉。
當此之時，賢能親臣奉天子詔討伐群盜，名正氣壯，鼓行而前，算或有不當勢，或有不敵，百敗而不挫，屢屈而不撓。
雖以暴秦之餘章邯，庸材陳吳之眾，掠地之廣，發驪山刑徒以擊山東，六國宿將望風而靡。
由此言之，棄金陵而不為弱，空安徽而不為乏，衄江漢而不為僨，天下之大，全力之所爭，固非此數千裡之可削而盡也。
此猶夫瓦解之勢也。
兵革不息，於今六年矣。
聖恩湛濊，浹於窮閭。
賦不益人，徵發不行。
百姓無廢業而民困不次者，財匱於轉徙，勢窮於捐輸。
一邑之富，供十郡之求；一道之財，濟數道之急。
席業者對畎畝而戚額。
服賈者稅厘金而變色。
人人不安其生，悉空家財而無救寇至。
故武昌南康之師，未移寸步，而江西湖南帑又竭矣。
勸捐之局踵賊去來，來不能拯，去又繩之。
裡語曰：「官官相為。
」官高者賢，但聞蠻官，不聞蠻民。
每議一事，先問權貴。
五品以上，氣陵郡守。
七品以下，側行縣門。
苟被章服，必與官事。
國人囂然，莫敢言非。
又或商賈之豪，駔儈之才，結識道府，即掌局務。
不問能否，不恤民怨，寇勢愈張，官力愈弘。
公局愈興，民困愈崇。
掊克者能，捷足者登。
雖至破敗，又不加責。
此其尤倒置是非，黑白不明者也夫。
是故民不信上，而財不弭患。
穀盡而軍食不足，賊過而休復無所。
夫盜賊者，貧民之變計也。
洪逆之事，有明徵矣，今不鑒其所以然。
其未發者，窮苦無告，怨謗興矣。
則是已然者不可追，而將然者不可搉也。
平賊之要領未得，計絀方匱，又必有變。
縱不橫決，凋喪可立而待也。
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無三年之蓄者，國非其國也。
老弱瘠立，丁壯剽奮，富民塞心，商賈裹足，農穀格廢，此所謂土崩之勢也。
民困而長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刻日息兵，國本固已殫矣，若猶未也。
則是豈可不為之寒心哉。
且即以戰論，故未可戰也。
兵法曰：「千裡饋糧，士有饑色。
搏利於外，必遺其內。
」言根本之宜固，進退之得自制也。
古者以民為兵，空境而發之。
後世不能析別其號，養之以重糈，虛食而不調者，或終其身。
尺籍伍符，案召而責之死。
彼自知危道而貪利不去者，我先有以告緻之也。
兵制廢而國勢弱，法不行而權術生。
召羨鄉人，嘑集亡賴，湊成一軍，號目為勇。
崛起市井，跳身行伍，素不識法令步伐金鼓陣列之事，無恩信相結生死顧惜之道。
得錢數百，受顧數日，隨東隨西，時去時來。
勇者蒙好義之獎，逃者非叛亡之例。
朝食餼而夕受死，非仁者之所求也。
欲聽其逃，則法不立。
欲遏其去，則情不順。
譬猶父母之養驕子，主人之挾悍僕，利盡則散，勢敗則去，幸羈縻耳，慮非帖而服也。
若是則何以成勁旅，勸死士哉。
行百裡者，宿舂糧；行千裡者，三月聚糧。
今勇日有贏，餉日有縮，擁兵境外，仰食督撫。
一日不給，怨禍總至。
無半月之資，必無長久之算矣。
無萬金之羨，必不懸百金之選矣。
士氣靡矣，援又不繼。
夫自古今行軍之地，用兵之善，蓋未有謀勝而不謀敗，可進而不可退。
如今日者也，數萬之眾，雖甚精勁，一戰而銳衰，再則氣竭，三則鋒挫。
矧況挾孤懸之勢，臨不測之地，奔命數千裡，寄食他人。
損一卒，卒不再活。
失一將，將無可更。
相持數年，力盡能索。
孤忠三歎，中夜不寐，身危師搖，可翹足而俟，尚何枝柱之有。
誠知其危懼，忍而安之，非謀國之忠也。
任無他移，權無二假，不以自命係重而全圖之，上負明詔，中畔理學，非鄉人之所望也。
及今不為後無及已，春秋之義，責在賢者。
今君禦十萬之寇，揚旌湘潭，鳴茄嶽陽，拓地二千裡，肅武漢，恢蘄黃，大捷田鎮，斬虜數萬，功亦盛矣。
斂兵南康，分援江湖，克廣饒，勝湖口，洗兵義寧，再復崇通羅山，以偏師旋旆，數十大捷，能亦彰矣。
東南喁喁，非君何望。
今君乃以不可恃之事，僥幸萬一，非所以為慎也。
一移師而棄功，持寇九江，再失大都，非所以為威也。
分兵擾攘，水陸不顧，徘徊彭蠡，戈船不出者，一年於此矣。
今又必
士非他，志道之謂也。
聞其言，知其心；睹其政，知其效。
晚近人士，伐異黨同，專蔽聰明，以矜已長。
故兵不得息，民不得足，人不得安，吏不得廉。
節下恢休休之容，竭毣々之思，措施之先，當推其綱。
知得士不必富貴，則貪競之風息；用賢不必擅政，則延訪之道廣。
有一賢而緻群才，一言而可以終身。
譬猶孫陽逢騏驥，造父禦騄駬，坐遊八荒，行窮九州。
奚假足於駑駘，勞神於芻秣，然後收咫尺之效哉。
菁菁之莪，樂其有儀。
惟留思省覽。
闓運再拜上。
為羅運使勳上曾總督書 閣下：竊聞古之論知遇者，不必蒙便蕃之惠，受顯擢之譽，然後誦鴻恩，稱私榮，以長托於下塵也。
勳於今日，可謂負ａ１０矣。
自惟少壯之年，承舊籍之恩，權監司之任，有蕩佚之咎。
蒙罪以來，夙夜憂憤，念積愆尤不敢自明，同官懼牽連之交，友朋無烝戎之悲。
詞綴網厲，一歲未解。
雖有舊姻密親，聞風自疏，莫敢問曲直，論心跡，考功效，明罪狀者，以為不足比數之數也。
十州同聲，諡為至愚。
俯仰返觀，久亦自疑。
當此之時，苟有貧賤之交，鄉曲之士，緻尺一之書，通寒暑之問，以達眷顧，存名姓者，承問驚詫，輒以為豪俠好義士也。
知不可得，則塊獨自守，晝仰牖中之天，夕據尺榻之上，屏息端坐，聞聲惆悵。
望交遊而慚惶，思外論而徘徊，自絕清流之波，懼登君子之門。
誠負釁至重，不可湔祓而奮翼也。
平交故人，然且如此，況當世勳德，身處高貴。
無執贄之階，甘沉淪之分。
姓名猶未望記憶，寧有洗錄疵賤之願乎。
昨者吳丞來言，明公伏承鈞慈，閔其冒非恢有容之懷，降惜才之心，不以勳為傾詖奇<衣牙>之人。
過察物情，知其所由。
側聞驚伏，喜繼以泣。
感激悲發，誠死無恨。
何者？俗之毀譽也甚矣。
勳當度嶺之初，台省乏人，司道曠官。
齒盛志銳，臨事不讓。
實蒙上官假之權衡。
自恨經歷事淺，少所顧畏，徒欲展功效，立綱紀。
承令無惰，以為盡職。
當此之時，封疆大臣憂於乏財，利孔不一，莫能補救。
以勳戇愚受任，無難多復，親緻手書。
躬枉高軒，推誠屈尊，愉快其心。
況於僚屬，交相稱揚。
智者譽其才能，愚人羨其盛隆。
未聞一語之相戒，片言之砥礪也。
及夫飛章上騰，前過盡章，鄉之群公，猶尚在官，遂已頓足痛恨，羞道其名字。
前所稱引，今諱其論。
良朋移於路人，舊知訐其宿愆。
而獨閣下矜掛誤之失，諒既往之跡，加持平之論，使勳昏蒙慨然有可以自新之機。
雖抵重罪，猶免於小人之恥。
譬猶朽株之飾青黃，棄石之荷雕追。
豈非意外之遭逢，生平之知己乎？夫士不幸為舉世所非笑，自顧無解免濯滌之道。
得當世名德獎而進之，此其感知終身不忘者也。
拯其困厄，加之敬禮，知之次也。
觀之於微，而發其名聲，抑其次也。
合意氣，廣推許，又其次也。
若夫因一時之倚任，私一己之恩德，拔擢登進，望其效力，雖復受賜稠疊，身家饒裕，緻位顯要，揚名天下，感恩有之，知己則未也。
何也？以其喜怒生於一時，而是非在於俄頃也。
且古昔貴賤之交，實同榮辱之機。
是以故人朝升，而良友彈冠，時相夕貶而黨與並空。
今也不然，此舉於外，彼劾於內；昨奏其罪，今頌其功者相望矣。
朝廷以貴臣為轉移，大府以嬉戲為舉措。
勳誠不材，未得罪於父君，乃以參疏逮問耳。
前用之不為恩，或褫之詎為仇哉。
方今多難之秋，需有用之材。
幸竊早敗，得增智慮。
困辱崎嶇，固勳藥石之資也。
若乃進退顯晦之故，愛憎用舍之私，誠國之體綱，大臣所當憂，又何敢為明公終默乎。
伏逢上知，瞻望屏營，慕含一之盛德，欽三聖之恩厚，所冀明公重臨岩廊，推惜士之心，灼見任事之難。
則保持曲全，實濟海內，又非勳身所私被福也。
待讞罪臣，不敢他有所論。
謹抒其誠感，略申區區緻欣懼之意，以期自立於道，少不負明公之疋。
亦庶幾邴生依林宗，兀者見仲尼，前日之失，可不遠而復乎。
臨啟悚息，伏惟少垂省覽。
書 與曾侍郎言兵事書 六年春，正月甲子，王闓運謹寓書滌生侍郎節下：愚聞局一隅者，不可以究玄黃之宅，守目前者，不可與論古今之變。
長平敗而衛議顯，良造貴而趙說廢。
非議之不明，言之不切也。
事方得意，而兆釁未著，故貌言易進，而深計不察。
愚嘗伏居隱，惟當世之事，觀大臣之成敗，列省強弱，民之疾苦，日夜念此熟矣。
狂夫之言，聖人擇焉。
幸接顧眄，奉明教虛意垂谘，以啟百一之所得，相知者厚矣。
雖亡生平之歡，同心切磋，忠告之分，獨遇非常，又非有畏罪避網而不敢發也。
然而遲回徬徨，進退而不決。
將言卷舌，臨文滯疑者，何也？慮一不中為智者笑。
夫明月之珠，夜光之璧，非獨暗投，按劍之患也。
投之其人，知貴重之為珍，而藏於緹櫝，不得充大廷，登上服，則贈焉者其惠不過千金，而受之者其功不出於尺篋。
愚竊痛之。
伏歸以來，承荷嘉問不絕，慰勞揚之眾坐，誠不自意得之如此其深也。
古之人有感激一言，而效命白刃，信陵虛左而侯嬴刎；買漿一遊而公子歸。
當今之時，海內沸然，烝黎逃死，區區之身，村野之朽壤耳。
不恤一出，以酬明知。
而愚又以為無益，何也？今之患不在盜賊，所乏者非運籌軍旅、冒刃赴堅陣之士也。
誠使闓運一出而備麾下，充什伍猶江湖之乘雁，飛鵠之一毛。
是以拒弓招而不疑，自引退而無歉。
所獨自念竭知盡言，少裨當時，以佐高名附大計。
惟節下少察焉，知言者不虛讓，臨事者無多諱。
若自貶其說，不如緘口之愈也。
誠自知其無當，必不以嘗於明賢之前也。
凡所欲建議，皆私以為切要而無過。
賈生有言：「無以易此。
」願長涉遠慮，端志壹意而聽之。
徐樂之說，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為國者誠審其患之所在，而後勳業乃得而言也。
盜賊綿蔓，割據郡縣，大者亙數千裡，近者橫一鄉。
當此之時，賢能親臣奉天子詔討伐群盜，名正氣壯，鼓行而前，算或有不當勢，或有不敵，百敗而不挫，屢屈而不撓。
雖以暴秦之餘章邯，庸材陳吳之眾，掠地之廣，發驪山刑徒以擊山東，六國宿將望風而靡。
由此言之，棄金陵而不為弱，空安徽而不為乏，衄江漢而不為僨，天下之大，全力之所爭，固非此數千裡之可削而盡也。
此猶夫瓦解之勢也。
兵革不息，於今六年矣。
聖恩湛濊，浹於窮閭。
賦不益人，徵發不行。
百姓無廢業而民困不次者，財匱於轉徙，勢窮於捐輸。
一邑之富，供十郡之求；一道之財，濟數道之急。
席業者對畎畝而戚額。
服賈者稅厘金而變色。
人人不安其生，悉空家財而無救寇至。
故武昌南康之師，未移寸步，而江西湖南帑又竭矣。
勸捐之局踵賊去來，來不能拯，去又繩之。
裡語曰：「官官相為。
」官高者賢，但聞蠻官，不聞蠻民。
每議一事，先問權貴。
五品以上，氣陵郡守。
七品以下，側行縣門。
苟被章服，必與官事。
國人囂然，莫敢言非。
又或商賈之豪，駔儈之才，結識道府，即掌局務。
不問能否，不恤民怨，寇勢愈張，官力愈弘。
公局愈興，民困愈崇。
掊克者能，捷足者登。
雖至破敗，又不加責。
此其尤倒置是非，黑白不明者也夫。
是故民不信上，而財不弭患。
穀盡而軍食不足，賊過而休復無所。
夫盜賊者，貧民之變計也。
洪逆之事，有明徵矣，今不鑒其所以然。
其未發者，窮苦無告，怨謗興矣。
則是已然者不可追，而將然者不可搉也。
平賊之要領未得，計絀方匱，又必有變。
縱不橫決，凋喪可立而待也。
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無三年之蓄者，國非其國也。
老弱瘠立，丁壯剽奮，富民塞心，商賈裹足，農穀格廢，此所謂土崩之勢也。
民困而長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亂而政不修，刻日息兵，國本固已殫矣，若猶未也。
則是豈可不為之寒心哉。
且即以戰論，故未可戰也。
兵法曰：「千裡饋糧，士有饑色。
搏利於外，必遺其內。
」言根本之宜固，進退之得自制也。
古者以民為兵，空境而發之。
後世不能析別其號，養之以重糈，虛食而不調者，或終其身。
尺籍伍符，案召而責之死。
彼自知危道而貪利不去者，我先有以告緻之也。
兵制廢而國勢弱，法不行而權術生。
召羨鄉人，嘑集亡賴，湊成一軍，號目為勇。
崛起市井，跳身行伍，素不識法令步伐金鼓陣列之事，無恩信相結生死顧惜之道。
得錢數百，受顧數日，隨東隨西，時去時來。
勇者蒙好義之獎，逃者非叛亡之例。
朝食餼而夕受死，非仁者之所求也。
欲聽其逃，則法不立。
欲遏其去，則情不順。
譬猶父母之養驕子，主人之挾悍僕，利盡則散，勢敗則去，幸羈縻耳，慮非帖而服也。
若是則何以成勁旅，勸死士哉。
行百裡者，宿舂糧；行千裡者，三月聚糧。
今勇日有贏，餉日有縮，擁兵境外，仰食督撫。
一日不給，怨禍總至。
無半月之資，必無長久之算矣。
無萬金之羨，必不懸百金之選矣。
士氣靡矣，援又不繼。
夫自古今行軍之地，用兵之善，蓋未有謀勝而不謀敗，可進而不可退。
如今日者也，數萬之眾，雖甚精勁，一戰而銳衰，再則氣竭，三則鋒挫。
矧況挾孤懸之勢，臨不測之地，奔命數千裡，寄食他人。
損一卒，卒不再活。
失一將，將無可更。
相持數年，力盡能索。
孤忠三歎，中夜不寐，身危師搖，可翹足而俟，尚何枝柱之有。
誠知其危懼，忍而安之，非謀國之忠也。
任無他移，權無二假，不以自命係重而全圖之，上負明詔，中畔理學，非鄉人之所望也。
及今不為後無及已，春秋之義，責在賢者。
今君禦十萬之寇，揚旌湘潭，鳴茄嶽陽，拓地二千裡，肅武漢，恢蘄黃，大捷田鎮，斬虜數萬，功亦盛矣。
斂兵南康，分援江湖，克廣饒，勝湖口，洗兵義寧，再復崇通羅山，以偏師旋旆，數十大捷，能亦彰矣。
東南喁喁，非君何望。
今君乃以不可恃之事，僥幸萬一，非所以為慎也。
一移師而棄功，持寇九江，再失大都，非所以為威也。
分兵擾攘，水陸不顧，徘徊彭蠡，戈船不出者，一年於此矣。
今又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