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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悲觀主義的外殼,化為一個黃醫生式的愛國主義者了。

     然而她同時也還是一個旁觀者。

    她以為在這争自由的壯劇中,像她那樣的人,是無可貢獻的;她隻能掬與滿腔的同情而已。

     革命軍的發展,引起了整個東南的震動。

    靜連得了兩封家信,知道自己的家鄉也快要卷入戰争的漩渦。

    母親在第一封信中說:有錢的人家幾乎已經搬盡,大姨夫勸她到上海避避。

    靜當即複了封快信,勸母親決定主意到上海來。

    但是母親的第二封信,九月十日的,說已經決定避到省裡大姨夫家去,省裡有海軍保護,是不怕的,況且大姨夫在海軍裡還有熟人;這封信,附帶着又說:“你大病初愈,不宜勞碌,即在醫院中靜養,不必回省來;且看秋後大局變化如何,再定行止。

    ”因此,猩紅症的隔離療養期雖然滿了,靜還是住在這醫院裡;因為挂念着家鄉,挂念着母親,她更熱切地留心時事。

     戰事的正确消息,報紙上早已不敢披露了。

    黃醫生每天從私人方面總得了些來,但也不怎麼重要。

    最新奇有趣的消息,卻是靜的舊同學李克傳來的。

    雙十節那天,靜在院内草場上散步,恰遇李克來訪友,正撞見了。

    這短小的人兒不知從什麼地方探聽得許多新聞。

    靜當下就請他常來談談。

    ——前月她派人到從前的二房東處取行李,得了抱素留下的一封信,知道他已回天津去了,所以靜女士現在沒有秘密行蹤之必要了。

     從李克那裡,靜又知道院内新來了兩個女同學,一位是大炮史俊的戀人趙赤珠,一位是鬧過三角戀愛的王詩陶。

    靜和這兩位,本來不大接談,但現在恰如“他鄉遇故知”,居然親熱起來,常到她們那裡坐坐了。

    每天下午二時左右,趙女士王女士的病房裡便像開了個小會議,李克固然來了,還有史俊和别的人;靜總在那裡消磨上半點鐘,聽完李克的新聞。

     黃醫生有時也來加入。

     革命軍占領九江的第二天,趙、王二女士的病房裡格外熱鬧;五六個人圍坐着聽李克的新聞。

    王女士本來沒有什麼病,這天更顯得活潑嬌豔;兩顆星眸不住地在各人臉上溜轉,一張小嘴挂着不滅的微笑,呈露可愛的細白牙齒。

    她一隻手挽在她的愛人東方明的肩上,歪着上半身,時時将腳尖點地,像替李克的報告按拍子。

    龍飛坐在她對面,一雙眼瞅着她,含有無限深情。

    大家正在靜聽李克講馬回嶺的惡戰,忽然龍飛按住王女士的腿說:“别動!”王女士一笑,有意無意地在龍飛肩頭打了一下。

    在場的人們都笑起來了。

    史俊伸過一隻手來推着東方明道:“提出抗議!你應該保障你的權利!”“那天會場上,史大炮的提議失敗了,你們看他老是記着,到處利用機會和王詩陶作對呢!”李克停頓了報告,笑着說。

     “赤珠!我就不信沒有男同志和你開玩笑。

    ”王女士斜睨着趙女士,針對史大炮的話說。

     “大家不要開玩笑了,談正事要緊。

    ”東方明解紛,截住了趙女士嘴邊的話語。

     “新聞也完了,”李克一面伸欠,一面說,“總之,現在武漢的地位鞏固了。

    ” “到武漢去,明天就去!”史大炮奮然說,“那邊需要人工作!” “人家打完了,你才去!”王女士報複似的頂一句。

     “我看你不去!”史大炮也不讓。

     “當真我們去做什麼事呢?”趙女士冒冒失失地問。

     龍飛偷偷地向王女士做了個鬼臉。

    李克微笑。

     “那邊的事多着呢!”東方明接着說,“女子尤其需要。

    ” “需要女子去做太太!”龍飛忍住了笑,闆着臉搶空兒插入了這一句。

     “莫開玩笑!”李克攔住,“真的,聽說那邊婦女運動落後。

    你們兩位都可以去。

    ”又轉臉對靜女士說,“密司章,希望你也能去。

    ” 靜此時已經站起來要走,聽了李克的話,又立住了。

    “我去看熱鬧麼?”她微笑地說,“我沒做過婦女運動。

    并且像我那樣沒用的人,更是什麼事都不會做的。

    ” 趙女士拉靜坐下,說道:“我們一同去罷。

    ” “密司章,又不是沖鋒打仗,那有不會的理。

    ”史俊也加入鼓吹了,“你們一同去,再好沒有。

    ” “章女士……” 龍飛剛說出三個字,趙女士立刻打斷他道:“不許你開口! 你又來胡鬧了!” “不胡鬧!”龍飛吐了口氣,斷然地說下去,“章女士很能活動,我是知道的。

    她在中學時代,領導同學反對頑固的校長,很有名的!” “這話是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