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這個将毀滅那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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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略。

     ②指拿破侖鑄造的旺多姆銅柱。

     ③《摩诃婆羅多》,古印度的叙事長詩,計十九卷,共十二萬章。

     ④《尼伯龍根之歌》,日耳曼史詩,大約形成于十二世紀,長達九千多詩句。

     從此以後,建築藝術或許可能再複興,但再也不可能以它為主了。

    它将接受文學規律的支配,就像文學過去接受建築藝術規律的支配那樣。

    這兩種藝術的各自地位是可以互相轉換的。

    在建築藝術的統治時代,偉大詩篇固然寥若晨星,卻有如雄偉的建築,這倒是千真萬确的。

    印度的毗耶娑①冗長繁雜,風格奇異,難以識透,宛如一座巨塔一般,埃及東部的詩歌,好比建築物一樣,線條雄偉又穩重;古希臘的詩歌,瑰麗,安谧,平穩。

    基督教歐洲的詩歌,具有天主教的威嚴,民衆的樸實,一個複興時代的那種豐富多采和欣欣向榮。

    《聖經》好似金字塔,《伊利亞德》好似巴特農神廟,荷馬好似菲狄亞斯。

    十三世紀,但丁是最後一座羅曼式教堂;十六世紀,莎士比亞是最後一座哥特式大教堂。

     至此為止,我們所說的必定是挂一漏萬,有失偏頗,但概括起來,人類有兩種書籍,兩種紀事,兩種約典,即營造術和印刷術,也就是石寫的聖經和紙寫的聖經。

    這兩部聖經在各個時代都是大大敞開着的,今天我們凝視它們,不免會緬懷花崗岩字體那種顯而易見的壯麗,緬懷那用柱廊、塔門、方尖碑寫成的巨大字母,緬懷那遍布世界的一座座人類築成的高山,緬懷從金字塔直到鐘樓、從凱奧甫斯②直到斯特拉斯堡那悠悠歲月。

    應當重溫一下那寫在大理石書頁上的往昔曆史,應當不斷贊賞和翻閱建築藝術這部巨著,不過,可别否認由繼起的印刷術所築成的這座建築物之偉大。

     ①毗耶娑,印度傳說中的聖人,詩人,曾譯為廣博仙人。

    相傳《吠陀》是由他編成的。

     ②凱奧甫斯,公元前二千六百五十年埃及國王,建造了最大的金字塔。

     這座建築物龐大無比。

    不知是哪位自命不凡的統計員曾經計算過,要是把古騰堡以來所印出來的全部書籍,一本一本地摞起來,可以從地球一直堆到月球上去。

    不過,我們要說的并不是這種偉大。

    話又說回來,要是我們千方百計想對迄今為止的印刷全貌有個總的印象,這全貌難道不像一座豎立在全球上的廣大無邊的建築嗎?人類至今仍不懈地從事這一建築,它那碩大無朋的頭部還隐沒在未來的茫茫的雲霧裡哩。

    這是智慧的蟻巢;這是想象力的蜂窩,人類各種想象力宛如金色的蜜蜂,帶着花蜜紛紛飛來了。

    這座建築有千百層,到處可以看到其内部縱橫交錯、十分巧妙的暗穴,個個都朝向樓梯欄杆。

    表層上,蔓藤花紋、圓花窗和花邊裝飾,比比皆是,令人目不暇接。

    每一作品,看起來似乎是那麼随心所欲,那麼形單影隻,其實各有其位置,各有其特點。

    整體是和諧的。

    從莎士比亞的大教堂直到拜倫的清真寺,成千上萬小鐘樓雜沓紛陳,充塞着這座一切思想結晶的大都市。

    在其底層,從前建築藝術未曾記錄過的人類某些古老篇名,也被添寫上了。

    入口的左邊,刻着荷馬白大理石的古老浮雕,右邊刻着昂起七個頭的多種文字寫的《聖經》。

    再過去是羅芒斯羅那七頭蛇,以及其他一些混雜的怪物,諸如《吠陀》和《尼伯龍根之歌》。

    而且,這座奇妙的建築物始終并沒有竣工。

     印刷機這一龐大的機器,不停地汲取社會的智液,不斷為這座建築吐出新的材料。

    全人類都在手腳架上忙碌着,有才智的人個個都是泥水匠,最低微的人也堵洞的堵洞,壘石的壘石。

    雷蒂夫·德·拉·布雷東納①也背來他那一筐灰泥。

    天天都有新的一層磚石砌高起來。

    除了每個作家個人解囊獨特投資外,還有集體的貢獻。

    十八世紀貢獻了《百科全書》,大革命貢獻了《導報》。

    誠然,那也是一項與日俱增、永無止境地螺旋式往上堆積的工程;也是各種語言的混合,永不停息的活動,持續不懈的勞作,全人類的通力合作,保障智慧可以對付再次大洪水的泛濫和對付蠻族入侵的避難所。

    這是人類第二座通天的巴别塔。

     ①雷蒂夫·德·拉·布雷東納,即尼古拉·雷斯蒂夫(1734—1806),法國作家,其作品如《堕落的農民或是城市的危險》(1775)、《我父親的一生》(1779)、《特殊念頭》1794—1797)曾名噪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