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險情叢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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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聲的音符;還有,音階急速跳躍,連夜莺也要甘拜下風,卻始終保持着和諧;還有,八度音唱得那麼纏綿蕩漾,就像這年輕歌女的胸部那樣,時起時落,忽高忽低。

    她那張秀麗的臉孔,随着歌聲萬般情愫的變化,其表情也從最狂亂的激情直至最純貞的尊嚴,變幻莫測。

    她忽而像個瘋女,忽而又像個女王。

     她唱的歌詞,是格蘭古瓦前所未聞的一種語言①,看樣子她自己也未必懂得,因為她唱時的表情與歌詞的意思并沒有什麼關系。

    因此下面這四行詩,從她嘴裡唱出來,卻快活得發狂: 一隻箱子價值連城, 在一個水槽中發現。

     裡面還有新的旗幟, 飾着一些吓人的圖案。

     過了一會兒,又唱出這一詩節; 騎着馬的阿拉伯人, 劍在手,支架在肩, 投石器連成一整片, 切莫相互厮殺摧殘。

     格蘭古瓦聽着聽着,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

    其實她唱歌主要是表現快樂,她好比一隻鳥兒,唱歌是由于甯靜安适,由于無憂無慮。

     ①一種非純正的西班牙語。

     吉蔔賽女郎的歌聲擾亂了格蘭古瓦的遐思,不過就像天鵝擾亂了平靜的水面。

    他傾聽着,心蕩神怡,忘卻了一切。

    好幾個鐘頭以來,這是他頭一回忘記了痛苦。

     這種時刻卻太短暫了。

     剛才打斷吉蔔賽女郎跳舞的那個女人的聲音,又來打斷她的歌唱。

     “地獄裡的知了,還不給我住嘴?”她依然從廣場的那個陰暗角落裡嚷道。

     可憐的知了嘎然停止。

    格蘭古瓦連忙捂住耳朵。

     “哦!該死的殘缺鋸子竟來鋸斷豎琴①!”他嚷叫起來。

     ①這是一句反襯。

    殘缺鋸子指隐修女年老缺牙的嘴巴,這裡指她的聲音;豎琴指古希臘的一種琴,也是十七世紀一種小提琴,琴名叫“裡爾”,這裡指吉蔔賽女郎的歌聲。

     不過,其他的觀衆也像他一樣嘟哝着:“麻袋女見鬼去吧!”不止一個人這麼說。

    這個隐身不見、叫人掃興的老妖婆,一再向吉蔔賽女郎進行侵犯,險些兒要追悔莫及;假如不是此刻看見狂人教皇的遊行隊伍走過來,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那麼老妖婆就要吃苦頭了。

    那遊行隊伍走過了許多大街小巷,高舉着火把,吵吵鬧鬧,走進了河灘廣場。

     這支遊行隊伍,看官已經看到從司法宮出發的情景,一路走來,不斷擴大,凡是巴黎街頭所有的賤民、無所事事的小偷、随便碰到的流浪漢,都紛紛加了進來,所以到達河灘時,聲勢浩大,蔚為壯觀。

    首先走來的是埃及①。

    埃及大公騎馬走在最前頭,他手下的那些伯爵都步行,替他牽缰執镫;後面是男男女女埃及人,混亂不堪,肩上帶着他們亂嚷亂叫的小孩;所有的人、公爵、諸位伯爵、小老百姓,全都破衣爛衫,或是華麗俗氣的舊衣裳。

    然後是黑話王國,即法蘭西形形色色的盜賊,按品位的高低進行排列,品位最低的排在最先。

    就這樣,四人一排,帶着他們各自在這奇異團體中所屬等級的不同标志,浩浩蕩蕩行進着,他們當中大多數是殘疾人,跛腳的跛腳,斷膊的斷膊,有矮墩墩的,有冒充香客的,有夜盲的,還有瘋癫的,對眼的,賣假藥的,浪蕩的,平庸的,膽小的,病弱的,賣劣貨的,詭詐的,沒爹沒娘的專愛幫兇的,僞善的,諸如此類,即使荷馬在世也難以勝舉。

    在那班幫兇和僞善者的核心圈子中央,好不容易才識别出黑話王國的國王,那魁梧的丐幫大王,隻見他蹲在由兩隻大狗拉着的一輛小車裡。

    黑話王國的後面是加利利帝國②。

    這帝國的皇帝吉約姆·盧梭,穿着盡是院葡萄酒迹的朱紅袍,威風凜凜地走着,前面有相撲和跳祝捷舞的江湖藝人開路,周圍是皇帝的執仗吏、幫親和審計院的小書記。

    壓陣的是司法宮小書記們,身著黑袍,拿着飾滿紙花的五月樹,奏着配得上巫魔夜會的樂曲,燃着芮色大蠟燭。

     ①指吉蔔賽人群體。

    各種爵位是這群體大小頭目自封的頭銜。

     ②“加利利帝國”本是中世紀人們給審計院取的綽号,這裡借用來指法院和審計院的小書記們。

     而在這人群的中心,狂人幫會的大臣們擡着一個擔架,上面點滿蠟燭,其數量之多連瘟疫流行時聖日芮維埃芙教堂的聖物盒擔架也不能比拟。

    就在這頂舁輿上,頂冠執仗,身披大袍,光輝燦爛,端坐着新當選的狂人教皇聖母院的敲鐘人、駝子卡齊莫多! 這隊稀奇古怪的遊行行列,各部分有各自獨特的樂曲。

    埃及人起勁敲着非洲的木柝和手鼓。

    黑話幫的人向來不譜音律,也拉起弦琴,吹起牛角獵号,彈起十二世紀的峨特手琴。

    加利利帝國也不見得高明多少,人們在其樂曲中尚依稀可辨音樂處于幼年時代所使用的某種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