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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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出去肯定沒安什麼好心,估計很快就會回來鬧騰,但他勸我不管怎麼樣都先留下來再說。

     我一直站在原地,憤怒慢慢被痛苦取代,我開始意識到我犯了多大的錯,沒法想象接下來會面對什麼樣的懲罰。

    剛才惡狠狠地出了一口氣,現在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隻是一個孤立無助的奴隸,我無論做什麼、說什麼都無法為自己開脫,我因為忍受不了主人的侮辱虐待就做了這樣的事,誰都沒辦法解救我了。

    我很想祈求上帝保佑我逃過這一劫,卻如鲠在喉完全沒辦法祈禱;所以,我隻能把頭埋在手心裡痛哭。

    我在那裡起碼站了一個小時,淚水止不住地流,心裡痛苦萬分,直到擡頭看到提比茲正和兩個人一起騎馬飛奔過來。

    他們進了院子就直接朝我這邊走過來,手裡拿着特别粗的鞭子,其中一個人還拿着一捆繩子。

     “雙手并攏!”提比茲一邊罵着肮髒不堪的話一邊命令我。

     “提比茲老爺,你不必綁我,你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 跟他一起來的人中有一個走近了一步,罵罵咧咧地告訴我,如果我敢有一點反抗,就立刻扭斷我的脖子,要是敢動手動腳就把手腳都砍了,還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類似的話。

    我明白我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所以隻能順從地并攏雙手,随便他們怎麼綁我。

    提比茲使出全身的勁兒把我的雙手雙腳牢牢地綁了起來,那兩個一起來的人用繩子從我的手肘開始,把我的胳膊和身體捆在一起。

    我完全無法動彈了。

    提比茲用剩下的一截繩子粗粗地打了個結,然後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綁好啦,”跟提比茲一起過來的一個人說,“我們把這黑鬼挂哪兒吊死呢?” 另一個人指了指邊上的桃樹,說就在桃樹上吧。

    但之前那個人覺得樹枝太細了,會斷掉。

    最後他們決定選另一棵粗一點的樹。

     我任由他們把我綁起來,聽着他們的讨論,一句話也沒有說。

    查賓一直在空地上焦慮地徘徊着,雷切爾站在廚房門口害怕地哭了起來,查賓太太則一直站在窗口看着。

    我認命了,這次在劫難逃。

    我知道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再也見不到我摯愛的孩子們了。

    那一刻我沒有懼怕死亡,而是痛心沒有人為我哀悼——更别提為我報仇了。

    他們很快就會把我的屍體扔到偏僻的角落裡去,或者直接扔到貝夫河裡去喂鳄魚!想到這裡,我不禁潸然淚下,那些劊子手看到我流淚,越發起勁地叨罵了起來。

     我注意到查賓走開了一會兒,然後在那些人把我拖到樹邊的時候,從房子裡快步走了過來。

    他兩隻手各拿了一把槍,用非常堅定的語氣說了下面這段話: “諸位先生,我有幾句話要說,你們最好先聽一聽。

    誰要再敢把這奴隸往前拖一步,我就開槍了。

    首先,普萊特沒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大到你們非要把他絞死不可。

    你們這樣做是謀殺!普萊特是我見過的奴隸裡最忠誠的,這件事明明是提比茲你咎由自取。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這人是個無賴,你活該被他打一頓。

    再說了,我在這個種植園已經做了七年工頭了,福特老爺不在這兒的時候,我就是這兒的主人。

    作為主人,我有職責保護奴隸的周全。

    你在這裡算什麼?你根本就是個一文不值的人。

    福特老爺是用普萊特押了四百美元的,你要是把他吊死了,福特老爺就白白損失了。

    除非你先把債務勾銷,否則你有什麼權利要他的命?更何況,不管從哪個角度講,你都沒有權利要他的命。

    白人有法律,奴隸也是有法律保護的。

    你們這樣做就是謀殺!” 然後查賓對跟着提比茲一起過來的兩個人說:“你們倆最好現在馬上滾開!如果想活着離開這裡的話,現在立刻就滾蛋!”那兩個人是附近兩個種植園的工頭,一個叫庫克,另一個叫拉姆塞。

     庫克和拉姆塞二話不說,轉身就騎上馬走了。

    提比茲愣了幾分鐘,顯然是被查賓的氣勢和說辭吓到了,随後也一臉慫樣地翻身上馬,跟着兩個同夥一起走了。

     我渾身上下捆滿了繩子,隻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三個走了之後,查賓馬上叫來了雷切爾,讓她趕緊去地裡讓勞森回來,把那匹棕色的騾子也牽回來,那匹騾子的速度是整個種植園的牲口裡最快的。

    勞森很快就回來了。

     查賓立刻吩咐勞森:“你必須趕到大松林去,讓福特老爺馬上過來,一刻都耽誤不得!告訴他有人想要害死普萊特。

    趕緊去!就算把騾子累死也一定要在中午之前趕到那裡!” 查賓趕緊進屋裡寫了張路條,勞森在門口飛快地備好了騾子,一拿到路條就揮鞭出發了。

    那匹騾子确實速度飛快,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