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燈
拖下去,萬一&hellip&hellip總之,我們倒是無所謂,反正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可是對于旅長,對于太太,&hellip&hellip&rdquo &ldquo請你不要給我說吧!&rdquo太太蒙着臉的兩手仍然不動,卻憤憤的說起來了。

    &ldquo唉,我真不懂,你們在幹了些什麼!哼,這兩天就這樣一件又一件,接連不斷的事情!唉,我真不懂,你們在幹些什麼,幹些什麼,幹些什麼!&rdquo &ldquo唉,太太,這事情完全是吳參謀長他們的陰謀呀!&rdquo &ldquo哼,我剛才想,我多麼孤凄!我隻是一個女流,随便你們播弄!剛才旅長要出去,你們隻眼睜睜的看着我一個人打翻在地上,你們連拖都不去把他拖住!唉&hellip&hellip!我已經看穿了,什麼親戚,什麼自己人,都是假!到了危急的時候,都隻是袖手旁觀!萬一旅長出去給他們&lsquo一差二誤&rsquo了,我還靠誰呢?&rdquo她又嘤嘤啜泣起來了。

    &ldquo我還靠誰呢?&hellip&hellip&rdquo &ldquo可是,太太,我們已勸了他了呀!&rdquo &ldquo我還靠誰呢?唉,我想,我享的福,也不少了!我們何必還要和人家鬥些什麼呢?假使你們不去動人家,人家敢來動我們嗎?嗚呵&hellip&hellip我真不知道你們在幹了些什麼呵&hellip&hellip!&rdquo 趙軍需官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老是扭着那麼一股勁兒。

    他心裡幾乎要喝道:&ldquo他們要你死!&rdquo但他竭力鎮靜着,臉上顯出一副慘笑的神氣。

    停了一會兒,他又用了委婉的口氣說道: &ldquo唉,太太,我們,自然效力不周,&hellip&hellip可是參謀長他們已經&hellip&hellip&rdquo 太太卻不聽他,一翻身就倒上床去了。

     趙軍需官呆呆地瞪着兩眼。

    陳監印官卻仍在旁邊嘟着嘴唇。

     趙軍需官憤憤的想: &mdash&mdash這樣無用的一大堆,不敗,朝哪裡走! 他忽然聽見外邊張副官長走來的腳音,就趕快跑出房來,立刻換成淡淡的笑容。

    張副官長兩步搶上前問道: &ldquo怎樣,太太那面?說通了吧?&rdquo &ldquo行了行了!&rdquo趙軍需官滿臉認真的悄聲說。

    &ldquo太太說,叫我們小心點去做,要計劃得周密一點,不要有一點漏洞!&rdquo &ldquo自然自然!&rdquo &ldquo她說,總之,叫我聽副官長的商量好了!一切她都知道,等事情做了後,她自然向旅長宛轉地說。

    她說,對于副官長的這種苦心她是忘不了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自然自然!&rdquo張副官長感到了興奮和感激,隻連連回答,竟忘了那回答的意義了。

    &ldquo那麼,我告訴你王營長的吧。

    他說,街上的警戒,大概已撤退一些了,大概還看不出什麼緊張的變化來。

    隻是他得了一個消息,說是江防軍的一小部隊和劉團長的部隊小小的接觸後,又停止了。

    劉團長似乎損失得不少!我們此刻去向旅長報告一下吧?是吧?&rdquo 趙軍需官用手拍着額角,道: &ldquo恐怕不大好吧,他正在這樣大發雷霆之後?&rdquo他豎起耳朵向着上房。

    &ldquo你聽,裡面靜得很,恐怕他已睡着了。

    &rdquo 七 上房也實在靜得很。

    除了打窗口偷偷窺着方桌腳邊破碎的瓷器而外,周圍全是青蒼的黑暗。

    旅長一直坐在床沿,一動不動,淡淡的暗影煊染着他那石像似的嘴臉。

    他好像變成了呆木頭,全身燃燒着怒火;他讓它盡量燃燒着,直瞪着眼前的空虛。

     月光也似乎發抖了,漸漸從桌腳偷爬上方桌,好像要逃出窗外去。

     他在這樣沒有思想的狀态中繼續着,直到月光完全逃出窗外,房裡變成全部黑暗的時候。

     終于,他隐隐聽見了咿咿嗡嗡的聲音,接着額角和臉頰刺進了幾支針尖,他憤怒的猛的一拍,手心就粘了幾點濕滋滋的蚊子。

     這才,他漸漸想起來了: &mdash&mdash唉,我的事是完了!竟至到了這樣不可救藥的地步!&hellip&hellip 他看看周圍;周圍全是黑暗,而那黑暗好像是無千無萬稀薄的絮組成,在飄忽地飛舞,攪成一團烏煙瘴氣。

    角落裡在不斷地發出蚊子的咿咿嗡嗡聲,凄涼地,好像在暗暗啜泣。

     一股淡淡的哀愁忽然刺進他的心裡來了,他感到了自己的孤獨。

    伸手摸着胡子,胡子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衰老。

     &mdash&mdash唉,我真就這樣衰老了麼?! 他對着自已的心,好像用了咬着牙的說話聲責備着自己。

    于是又立刻憤怒了,兩眼發直起來,又完全繼續了無思想的狀态。

     好久好久,他又才搖一搖頭,平靜了自己。

    倔強的掉頭望着窗外,就看見那暗灰色的天彎下的遠山起伏的弧線,一看就知道那是鵝毛山,可以想見那山下的一彎粼粼泛光的溪水,水邊一叢森森的樹林,伸展開去則就是一大片茫蒼蒼的田地&hellip&hellip &mdash&mdash可是現在那些田是不能再買了!像現在似的處境,終有一天是靠不住的!&mdash&mdash這一個念頭突然襲擊了他,他的腦子立刻感到被赤紅的烙鐵烙着了一般焦灼。

     &mdash&mdash是的,錢應該趕快存到遠一點的外國銀行裡!但重要的是錢!可惜我那許多錢剛買了槍去了!&hellip&hellip管他媽的,趁這時間再大抓他媽的一把,就不幹算了! 一想到了&ldquo不幹&rdquo,突的一種憤怒,又在他的意識裡頑強地擡頭了。

     &mdash&mdash唉唉,你竟這麼甘心被逼下台了麼?!&mdash&mdash他嚴厲的責備着自己。

    &mdash&mdash那不是将被那些曾經被我的威名打得佩服的敵人冷笑麼?! 他握起了拳頭。

     &mdash&mdash吓吓,要這麼逼我下台是不成的!我倒甯為玉碎! 他這一怒,全身又進入了燃燒似的狀态,恨不得跳将起來,一把将什麼抓住。

     他咬牙瞪着黑暗;但黑暗的薄絮卻越來越濃,上下四方不斷閃動,不斷飛舞,攪成一團可以閉塞人呼吸的昏暗。

    而角落裡則在起着沉悶的暗泣:咿咿嗡嗡&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