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燈
小
中
大
目前無法可想的危險：前方火線的陡起，街上的戒嚴，旅長的暴怒，太太的哭泣；一邊是越逼越緊來的暴風，一邊是一點也不想辦法的不管，而自己就像被遺棄似的，孤立在這兩者之間，好像暴露在兩軍相對的交叉火線上，成了非常危險的目标。
&mdash&mdash唉，唉，恒豐祥該沒有被搶吧？我家裡該沒有被搜吧？那些借了款去的商家們該沒有逃光吧？那大門外邊該沒有暗伏着窺伺我的生命的槍口吧？ &mdash&mdash唉，我這回可完了！幾年來辛辛苦苦弄來的财産！還有我的生命！還有已經要到手的禁煙委員！&hellip&hellip 他越想越着急起來了，身上通過了一道寒流，膝蓋微抖了一下。
他慘然地望了望張副官長。
隻見張副官長也臉發青，眼發直，嘴邊的一圈黑胡子都好像頹然地下垂，也完全堕入恐怖裡面了。
趙軍需官立刻覺得，要救起自己，還是隻有緊緊抓住面前的這人，無論如何要他共同來想辦法。
&ldquo副官長！唉，你我這回可完了！&rdquo &ldquo唉，是呀！可完了！&rdquo &ldquo副官長！你我的家裡恐怕也保不住了！&rdquo &ldquo唉，是呀！保不住了！&rdquo &ldquo恐怕你的團長不但做不成，生命都危險了！&rdquo &ldquo唉，危險了！&rdquo張副官長完全慌亂了，兩眼直閃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是好。
&ldquo唉，軍需官，&rdquo他的嘴唇發抖地悄聲說。
&ldquo我真想不到旅長是大變了！剛才那幾聲槍聲，不曉得大門外邊聽見了沒有！他們也許趁這一下來幹掉我們的吧？是吧？&rdquo &ldquo副官長，這倒很難說！可是我們早遲是完了，如果就這樣不想辦法的話！&rdquo &ldquo可是，不曉得旅長要怎麼樣呀！唉唉，他該不會想到那吳剛的事情是我們弄的吧？是吧？&rdquo 趙軍需官看出他那在恐怖中帶了抱怨的眼色，趕快說道： &ldquo副官長！唉，你怎麼現在還在想這樣的事呵！我們究竟怎麼辦呀！得想想法子呀！&rdquo &ldquo是呀！法子呀！&rdquo 張副官長停了一會，又皺起眉頭： &ldquo可是，有什麼法子呀！他們也許不久就要來幹我們了！&rdquo 趙軍需官竭力鎮靜住，也一半安慰自己地，安慰他道： &ldquo我想大概今夜不會吧？如果他們要幹我們，恐怕剛才就幹了！&rdquo他把這話一說出，好像忽然明白了起來似的，相信這話是合理的了。
他覺得稍稍安慰了一下，但立刻心又緊起來了： &mdash&mdash唉唉，即使今夜能過去，明天怎麼辦呀！以後怎麼辦呀！事情是隻有越逼越緊起來了！逃嗎？張副官長他們倒可以，他們是外省人，而且他的錢早都寄回家鄉去了！可是我是本地人呀！我的放款呀！我的家呀！田地呀！恒豐祥呀！&hellip&hellip難道他們肯放手麼？旅長這麼不管，那就完了！ 他全身發熱，又堕入恐怖的氣霧裡了。
他咬住牙，恨不得一槍把吳參謀長打掉！他的腦子裡這麼一閃，忽然明亮了一下似的得到一種新的啟示，他想到刺殺，全身的血便湧起來了。
&mdash&mdash是的！恐怕隻有這個辦法了！隻要把吳參謀長和周團長一解決，那麼旅長就什麼都無所顧慮了！可是這事情，恐怕也非我們替他着手進行不可！ 其時，張副官長忽然說道： &ldquo可是今夜我們已出不了大門，已成了籠中之鳥了呵！是吧？&rdquo &ldquo據我看來，&rdquo趙軍需官一下子握起拳頭。
&ldquo今夜能不能挨過去雖然不能定，可是老想着這些是不成的！&rdquo &ldquo唉，要是陳團長趕來就好了！&rdquo &ldquo沒有希望了！副官長沒有希望了！劉團長的隊伍都受了江防軍的牽制，難道他不會一樣的受牽制麼？唉，副官長，現在别盡希望别人，是隻有靠自己想辦法的時候了！&rdquo &ldquo可是怎麼辦呀！？&rdquo張副官長歎了一口氣，緊緊把他望着。
趙軍需官見他已完全歸向自己來了，立刻抓緊機會，把拳頭舉了起來，道： &ldquo旅長這樣丢下不管是不行的！你我這許多人怎麼辦？現在是到了他不坐轎子也非要他坐不可的時候了！&rdquo &ldquo可是誰能夠去說得上半句話呀？&rdquo &ldquo唉，副官長！你怎麼還在這樣想呵！他不管，就非你我替他想辦法不可了！據我看來，隻要挨得到明天就好辦了！&rdquo他忽然把嘴唇湊在張副官長的耳朵邊，輕聲地堅決地說道： &ldquo我們隻要把吳參謀長刺掉！那麼旅長就非幹起來不可了！&rdquo 張副官長一怔，把他望着，想： &mdash&mdash對，這倒也是不錯的！ 但随即他又說道： &ldquo可是，旅長會怎麼說？&rdquo &ldquo唉，副官長！剛才旅長不是曾叫過你去抓他們麼？&rdquo &ldquo呃呃&hellip&hellip那麼，周團長呢？&rdquo &ldquo那自然也一樣！&rdquo 五 忽然，馬弁房裡陡地起了一陣騷動。
有幾個馬弁壓低嗓子在責斥着什麼。
趙軍需官和張副官長大吃一驚，以為又是什麼禍事發動了，頓時臉上變成土色，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剛要跑出天井，隻見陳監印官滿臉驚惶的從馬弁房跑了出來，急促地喊道： &ldquo嗬，有鬼有鬼！&rdquo 他兩個飛似的搶到門口，隻見在風雨燈光前圍着一堆馬弁，有幾個拖住伍長發，在奪下他手上捏的手槍；伍長發則圓睜發紅的恐怖的眼珠，望着空虛的角落，畏縮地一面把身子向後躲，一面嘴裡糊裡糊塗喊道： &ldquo吳剛！吳剛！你！你！&rdquo 有一個馬弁向他耳邊輕聲喝道： &ldquo見你的鬼！哪裡是吳剛！&rdquo 伍長發突地伸手向張副官長一指： &ldquo哪，哪，是他！吓！吳剛！吳剛！你你你！不是我呵！&hellip&hellip&rdquo 張副官長全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一股冷氣從脊梁直溜到兩腳，他的膝蓋微抖了。
腦子裡立刻閃電般一晃，記起了剛
&mdash&mdash唉，唉，恒豐祥該沒有被搶吧？我家裡該沒有被搜吧？那些借了款去的商家們該沒有逃光吧？那大門外邊該沒有暗伏着窺伺我的生命的槍口吧？ &mdash&mdash唉，我這回可完了！幾年來辛辛苦苦弄來的财産！還有我的生命！還有已經要到手的禁煙委員！&hellip&hellip 他越想越着急起來了，身上通過了一道寒流，膝蓋微抖了一下。
他慘然地望了望張副官長。
隻見張副官長也臉發青，眼發直，嘴邊的一圈黑胡子都好像頹然地下垂，也完全堕入恐怖裡面了。
趙軍需官立刻覺得，要救起自己，還是隻有緊緊抓住面前的這人，無論如何要他共同來想辦法。
&ldquo副官長！唉，你我這回可完了！&rdquo &ldquo唉，是呀！可完了！&rdquo &ldquo副官長！你我的家裡恐怕也保不住了！&rdquo &ldquo唉，是呀！保不住了！&rdquo &ldquo恐怕你的團長不但做不成，生命都危險了！&rdquo &ldquo唉，危險了！&rdquo張副官長完全慌亂了，兩眼直閃動，歎了一口氣，不知道怎麼是好。
&ldquo唉，軍需官，&rdquo他的嘴唇發抖地悄聲說。
&ldquo我真想不到旅長是大變了！剛才那幾聲槍聲，不曉得大門外邊聽見了沒有！他們也許趁這一下來幹掉我們的吧？是吧？&rdquo &ldquo副官長，這倒很難說！可是我們早遲是完了，如果就這樣不想辦法的話！&rdquo &ldquo可是，不曉得旅長要怎麼樣呀！唉唉，他該不會想到那吳剛的事情是我們弄的吧？是吧？&rdquo 趙軍需官看出他那在恐怖中帶了抱怨的眼色，趕快說道： &ldquo副官長！唉，你怎麼現在還在想這樣的事呵！我們究竟怎麼辦呀！得想想法子呀！&rdquo &ldquo是呀！法子呀！&rdquo 張副官長停了一會，又皺起眉頭： &ldquo可是，有什麼法子呀！他們也許不久就要來幹我們了！&rdquo 趙軍需官竭力鎮靜住，也一半安慰自己地，安慰他道： &ldquo我想大概今夜不會吧？如果他們要幹我們，恐怕剛才就幹了！&rdquo他把這話一說出，好像忽然明白了起來似的，相信這話是合理的了。
他覺得稍稍安慰了一下，但立刻心又緊起來了： &mdash&mdash唉唉，即使今夜能過去，明天怎麼辦呀！以後怎麼辦呀！事情是隻有越逼越緊起來了！逃嗎？張副官長他們倒可以，他們是外省人，而且他的錢早都寄回家鄉去了！可是我是本地人呀！我的放款呀！我的家呀！田地呀！恒豐祥呀！&hellip&hellip難道他們肯放手麼？旅長這麼不管，那就完了！ 他全身發熱，又堕入恐怖的氣霧裡了。
他咬住牙，恨不得一槍把吳參謀長打掉！他的腦子裡這麼一閃，忽然明亮了一下似的得到一種新的啟示，他想到刺殺，全身的血便湧起來了。
&mdash&mdash是的！恐怕隻有這個辦法了！隻要把吳參謀長和周團長一解決，那麼旅長就什麼都無所顧慮了！可是這事情，恐怕也非我們替他着手進行不可！ 其時，張副官長忽然說道： &ldquo可是今夜我們已出不了大門，已成了籠中之鳥了呵！是吧？&rdquo &ldquo據我看來，&rdquo趙軍需官一下子握起拳頭。
&ldquo今夜能不能挨過去雖然不能定，可是老想着這些是不成的！&rdquo &ldquo唉，要是陳團長趕來就好了！&rdquo &ldquo沒有希望了！副官長沒有希望了！劉團長的隊伍都受了江防軍的牽制，難道他不會一樣的受牽制麼？唉，副官長，現在别盡希望别人，是隻有靠自己想辦法的時候了！&rdquo &ldquo可是怎麼辦呀！？&rdquo張副官長歎了一口氣，緊緊把他望着。
趙軍需官見他已完全歸向自己來了，立刻抓緊機會，把拳頭舉了起來，道： &ldquo旅長這樣丢下不管是不行的！你我這許多人怎麼辦？現在是到了他不坐轎子也非要他坐不可的時候了！&rdquo &ldquo可是誰能夠去說得上半句話呀？&rdquo &ldquo唉，副官長！你怎麼還在這樣想呵！他不管，就非你我替他想辦法不可了！據我看來，隻要挨得到明天就好辦了！&rdquo他忽然把嘴唇湊在張副官長的耳朵邊，輕聲地堅決地說道： &ldquo我們隻要把吳參謀長刺掉！那麼旅長就非幹起來不可了！&rdquo 張副官長一怔，把他望着，想： &mdash&mdash對，這倒也是不錯的！ 但随即他又說道： &ldquo可是，旅長會怎麼說？&rdquo &ldquo唉，副官長！剛才旅長不是曾叫過你去抓他們麼？&rdquo &ldquo呃呃&hellip&hellip那麼，周團長呢？&rdquo &ldquo那自然也一樣！&rdquo 五 忽然，馬弁房裡陡地起了一陣騷動。
有幾個馬弁壓低嗓子在責斥着什麼。
趙軍需官和張副官長大吃一驚，以為又是什麼禍事發動了，頓時臉上變成土色，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剛要跑出天井，隻見陳監印官滿臉驚惶的從馬弁房跑了出來，急促地喊道： &ldquo嗬，有鬼有鬼！&rdquo 他兩個飛似的搶到門口，隻見在風雨燈光前圍着一堆馬弁，有幾個拖住伍長發，在奪下他手上捏的手槍；伍長發則圓睜發紅的恐怖的眼珠，望着空虛的角落，畏縮地一面把身子向後躲，一面嘴裡糊裡糊塗喊道： &ldquo吳剛！吳剛！你！你！&rdquo 有一個馬弁向他耳邊輕聲喝道： &ldquo見你的鬼！哪裡是吳剛！&rdquo 伍長發突地伸手向張副官長一指： &ldquo哪，哪，是他！吓！吳剛！吳剛！你你你！不是我呵！&hellip&hellip&rdquo 張副官長全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起來，一股冷氣從脊梁直溜到兩腳，他的膝蓋微抖了。
腦子裡立刻閃電般一晃，記起了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