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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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的都有月經期,一個女的扔到廁所月經紙,另一家就不願打掃。

    時間一長,廁所的髒紙堆成了山。

    馬桶也沒人涮,馬桶膠蓋上常濺些尿漬。

    一次小林說: “算了算了,打掃一次廁所累不死人,他們不打掃,我去打掃!” 誰知老婆不依,拉住小林的衣脖領不讓去: “你不能去,咱們得争這口氣,看怕那潑婦不成!” 時間一長,廁所更髒。

    一次下水道堵塞,屎尿湧出,流了一地。

    但大家仍賭氣都不去打掃,任它流了三天。

     但這還隻是麻煩的開始。

    去年四月,小林夫婦避孕失敗,懷了孩子,今年二月生下來,更加麻煩。

    妻子生了孩子,小林将母親從鄉下接來照顧,準備讓老人家睡到過廳裡。

    但睡了一晚,對方就明确找他談,說那裡是公用地方,不能獨家睡人。

    人家說得有理,小林隻好讓母親睡到自己屋子裡。

    婆媳睡到一個屋裡,時間一長又容易起另一種矛盾。

    對方那女的不會生孩子,對孩子的哭聲特别讨厭。

    孩子夜裡一哭,她就在那間房子裡大聲放錄音機。

    孩子一聽聲音,更加不睡,弄得小林夫婦和他母親很苦,半夜半夜抱孩子在屋裡走。

    小林愛人說: “那人不是人,是野獸!” 人也好,野獸也好,你還得與他們同居一室,小林常常說: “什麼時候自家有一個獨立的房子就好了,哪怕隻一間!” 而獨立有房,必須主任科員才可以。

    你在單位吊兒郎當,什麼都不在乎,人家怎麼會提你當主任科員?沒有主任科員,人家怎麼會分給你房子? 還有物價。

    ×他姥姥,不知怎麼搞的,這物價一個勁兒往上漲。

    小林的科員工資,加上老婆的科員工資,養活一家四口人根本不夠——不夠維持生計。

    一家人不敢吃肉,不敢吃魚,隻敢買處理柿子椒和大白菜。

    過去獨身時,花錢不在乎,現在随着一幫市民老太太排隊買處理萊,臉上真有些發燒啊!還有,你吃處理菜或不吃菜都可以,孩子呢?總不能不吃奶、不吃雞蛋、不吃肉末吧?一次老婆下班回來,抱着孩子就哭,小林問哭什麼,老婆說,單位的人談起來,人家孩子都吃蝦,我們對不起孩子,明天就是把毛衣賣了,也得給孩子買一堆蝦吃吃;看孩子這小頭發黃的,頭上淨是疙瘩,不是缺鈣是什麼?……小林當時也落淚了,哭着說對不起妻子和孩子,怪自己工資太低。

    而工資要提高,就得在單位提級。

    而要提級,不在乎是不行的。

     錢、房子、吃飯、睡覺、撒尿拉屎,一切的一切,都指望小林在單位混得如何。

    這是不能不在意的。

    你不在意可以,但你總得對得起孩子老婆,總得養活老婆孩子吧!後來小林上班常常發愣,盯着老何看。

    他從瘦瘦的臉上毫無油水和光彩的老何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如果自己像老何那樣,快到五十歲了,仍然是個科員,領那樣的工資,住那樣的房子,怎麼向老婆孩子交待?于是覺得身上冷飕飕的。

    人家會問: “你這幾十年是怎麼混的!” 從此小林像換了一個人。

    上班準時,不再穿拖鞋,穿平底布鞋,不與人開玩笑,積極打掃衛生,打開水,尊敬老同志;單位分梨時,主動擡梨、分梨,别人吃完梨收拾梨皮,單位會餐,主動收拾桌子。

    大家的看法很有意思,過去小林不在乎、吊兒郎當時,大家認為他應該吊兒郎當,不掃地不打開水不收拾桌子是應該的;現在他積極幹這些,久而久之,大家認為他幹這些也是應該的。

    有時屋子裡偶爾有些不幹淨,暖壺沒有水,大家還說: “小林是怎麼搞的!” 小林除了工作積極,政治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