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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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北條氏,雖然都與我們接壤,但若說要立即向我們動兵的話,也未免太急了些。

    &rdquo 此時晴信仿佛在思考着什麼,站起身來。

     &ldquo若是有這樣的敵人的話&mdash&mdash&rdquo 說到這裡,晴信驟然停住言語,轉身步入後堂,卻并不像掃興而去的樣子。

     勘助認為,此時晴信一定在思索,若有敵人來襲的話,究竟會是誰。

    晴信一定正在頭腦中描畫這假想敵的形象。

     晴信離席之後,廳中立時冷了場。

     雖然戶石城一戰中,勘助以其方策将己方的頹勢一氣挽回,如今誰也無法不對勘助多幾分敬意,但勘助在這席上的态度卻着實令衆人不快。

    他那些話語任誰聽來都是極為不遜的。

     這時,闆垣信方圓場道: &ldquo勘助,可是酒喝多了滿口胡言嗎?好,有意思!我闆垣信方便跟你打個賭。

    若是年内有了戰事的話,我信方部下裡的勇猛之士,可随勘助任意差遣。

    隻是,若是你輸了的話,又當如何呢?&rdquo 信方此舉,是想把勘助的話當作酒席上的戲言,然後不了了之,化解僵局。

    豈料勘助立時嚴肅地回答:&ldquo在下勘助,可以這一條性命來擔保。

    &rdquo 這可是賭上了性命的事,無法成為戲言了。

    實際上,勘助這話并非是在回答信方,而是說與信方以外的諸将來聽的。

     &ldquo你這個笨蛋,竟然把重陽酒宴的雅興一掃而空了。

    &rdquo 信方苦笑道。

    然而此時勘助的耳中,卻似一片幹戈之聲、号角之聲、戰鼓之聲響起,數百騎兵洶湧越過丘陵地帶,飛馳而來。

     若是自己一心想要滅掉武田家的話,斷然不會放過現在的機會。

    若現在不動手,這時機可不知何時才會再來。

    難道如此考慮着的人,這世上一個也沒有嗎?這可是不吞并别人就會被别人吞并的戰國亂世啊! 戰事的陰影逐漸逼近。

    然而,敵人到底會是誰,勘助亦無法清楚判明。

    或者是今川,或者是北條,或者是長尾景虎,甚至也可能就是村上義清。

    無論是誰攻來,也不會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散布在武藏、上野一帶諸城砦[10]的勢力聚集在上杉憲政麾下,成為一支總兵力二萬三千的大軍,自笛吹嶺向武田領内猛攻而來,乃是九月末的事情。

    此時距勘助作出預言的重陽節那天尚不足一個月。

     來自駐守信濃的真田彈正忠幸隆[11]處,請求緊急向上州發兵的快馬,在潇潇秋雨之中突然來到古府。

    最初的一騎剛從馬上下來,便被一大群武士擁入城内。

    然而第二騎快馬到時,不知何故,馬上的武士竟然不見蹤影。

    馬背上插了一根羽箭,吃痛狂奔至居館背後的丘陵。

    這情形任誰看來,都能感覺到事态的嚴重。

     那以後的一刻之内,城中各個番所都響起了緊急召集的太鼓之聲。

    聲音之中隐約透出一種驚慌的意味。

     此外,各個路口的篝火相繼點燃,自相木、芝田、海野各地告急的快馬也次第到達城下。

     事已十萬火急,不容一刻躊躇。

    上杉軍的來攻,無論晴信還是勘助都沒有想到。

    多年以來,上杉氏一直在關東地方與北條氏康纏鬥不休,且往往處于被北條氏壓倒的形勢。

    如今卻驟然調轉槍頭,急向武田攻來,或許是想孤注一擲一舉将衰敗的家運扭轉吧。

     然則禍不單行的是,此時晴信卻因病因不明的高燒卧床不起。

    于是,重臣會議隻得在晴信的病榻前進行。

     &ldquo誰願引軍前去迎擊上杉軍啊?&rdquo 晴信此問一出,左馬助信繁與穴山伊豆守信良二人當即表示願意當此重任。

    這并沒有什麼奇怪的。

    由于飯富、小山田及闆垣三大重臣均固守要地不能輕動,這三人以外,也隻有左馬助信繁與穴山信良二人能夠指揮全軍了。

     晴信把目光朝向勘助。

     &ldquo依在下之見,請派遣闆垣信方大人領軍迎敵如何?駐守诹訪的事情,就請交給穴山大人和左馬助大人吧。

    &rdquo &ldquo如此的理由是?&rdquo &ldquo在下認為,闆垣大人近兩三年以來一直駐守诹訪,對于诹訪民心的掌握,想必會比他人更多一些。

    況且,闆垣大人的屬下中或許會有深知信濃一帶地理狀況的人。

    &rdquo 聽罷勘助此言,晴信立即說道:&ldquo好,就派闆垣信方去迎敵吧!&rdquo 軍令一聲如山。

    在這般場合下,晴信的決斷總是如此明确而振奮人心。

    于是,闆垣信方就任迎擊敵軍的總大将,而左馬助信繁與穴山信良二人,則帶領四名足輕大将作為副手,承擔起了駐守诹訪一郡的職責。

     勘助認為,武田家值此危難之際,應當派遣長于戰事的闆垣信方迎敵方為上策。

    雖說若是晴信親自指揮作戰則是萬無一失,但此際晴信卻又卧病在床,那麼能夠代替晴信指揮全軍的人物,則非闆垣信方莫屬了。

    此事無論是交給穴山信良或是左馬助信繁,亦覺不夠妥當。

     勘助得到晴信的允許,作為傳達命令的使者前往闆垣信方處。

    今次的合戰[12]難免是一場苦戰,但長時間的苦戰卻并非信方所擅長,這一點勘助是知道的。

    他想在出戰之前與信方見上一面,呈上有助于戰事的建議。

     勘助于當夜便與數騎快馬一同,自古府城下向诹訪進發。

    所謂快馬,都是從騎馬技巧優秀的年輕武士中選出,而五十四歲的勘助參與其中,卻并無絲毫遜色。

    那是一種奇妙的騎馬方式。

    他那矮小的身軀幹脆利落地翻上馬背,伏下身來,以好似與馬耳語一般的姿勢縱馬飛馳。

    這如疾風一般的數騎快馬,于翌日早朝抵達诹訪城下。

    勘助下得馬來,往地上一坐,便再也無法起身。

     盡管一行人順利到了诹訪,然而同行的快馬武士們卻怎麼也想不通,勘助以那樣毫不适宜的騎馬方式,是如何從古府堅持到此地的。

     &ldquo把我擡進城内去吧。

    &rdquo坐在地上的勘助倏地冒出一句話來。

    于是衆人便用門闆把勘助擡入城裡,送到闆垣信方面前。

    此時信方已然披挂整齊。

     &ldquo要趁敵軍尚未越過笛吹嶺之前&mdash&mdash&rdquo 勘助徐徐說到這裡,忽然停住,笑道:&ldquo我累了。

    &rdquo &ldquo你便是為說此事而來的嗎?&rdquo信方說道。

     &ldquo我便是為說此事而來。

    &rdquo &ldquo你是想報答我向武田家舉薦你的恩情嗎?&rdquo &ldquo是。

    &rdquo &ldquo你說的這些,我也明白。

    &rdquo &ldquo誠然如是,不過并沒有在下勘助那樣明白。

    您隻要初戰失利,便失去了與敵軍周旋的勁頭。

    &rdquo &ldquo胡說八道。

    &rdquo &ldquo您迄今為止的戰鬥我勘助都看在眼裡,無論何時都是如此的。

    &rdquo &ldquo胡說八道。

    &rdquo 信方面色略顯不悅。

    對于這個清楚知道自己弱點的怪物一般的老武士,雖說由于親自舉薦的關系,自己待他也比其他人要親切許多,不過即便如此,自己對勘助也并非一直都持親切愛護之心。

    比起親切愛護來,莫如說時常也會有約略讨厭的心情。

     然而此時此刻,面對勘助那率直的言語和滿懷自信的面容,信方心中一種信賴感悄然而生。

     &ldquo要一同出陣嗎?&rdquo &ldquo若是在敵方全軍越過笛吹嶺之前交戰的話,就不用在下勘助陪同您前往了。

    &rdquo &ldquo真是啰唆,這一點我很明白了!那麼,在這裡盤桓幾日再回去吧。

    &rdquo 信方說道,臉色稍稍有些蒼白。

     當晚,信方麾下大軍的一部分作為先鋒自诹訪向笛吹嶺進發,勘助亦連夜徑直返回古府。

     為了與自古府前來的軍隊會合,信方于十月四日親自率軍離開诹訪。

     此際,晴信的病也稍好了些,便于五日辰時左右率領四千五百兵士離開古府出征。

     晴信進軍途中,信方不斷自前方發來消息。

    但自十月六日巳時[13]收到前軍已過追分地區小諸城的消息之後,便沒有了音訊。

    過了約莫一刻時分,才傳來消息說前軍于笛吹嶺與上杉軍的一部交戰,獲得大捷,斬首一千二百一十九。

    此時正值午時[14],武田軍中響起勝利的歡呼。

     翌日,晴信軍抵達戰場,命闆垣信方率軍退後,自己親率由年輕将領們組成的預備軍立于陣頭,很快與兵力一萬六千的敵軍展開激戰。

    闆垣一部先日的勝利令武田軍士氣極為振奮。

    戰鬥自未時二刻[15]開始,至酉時[16]結束,武田軍共殺敵四千三百零六人,奏起勝利的凱歌。

     當日午夜,在武田軍本營的大帳之中舉行了慶祝勝利的儀式。

    這晚風大,吹得篝火閃爍亂舞,火星直向座席下首紛飛。

     晴信手握采配[17],端坐于馬紮之上,一旁的飯富兵部少輔為執太刀之役,右首是執團扇之役的闆垣信方,左首則是執白膠木弓與真鳥羽箭之役的原美濃守[18]。

     貝之役則由山本勘助承擔,他手裡捧着巨大的法螺貝。

     在勘助眼裡,此時總帥晴信那眉毛都紋絲不動的面容以及昂首挺胸的姿态,比這世間任何一人都要雄偉飒爽。

     不多時,小幡織部正[19]敲響太鼓,這威嚴的鼓聲響徹戰場的夜空。

     &ldquo噢!&rdquo 自在座的武将們口中,整齊而高昂的勝利歡呼聲鋪天蓋地響起。

     與一衆年輕武将們相比,勘助顯得格外年老。

    勘助約略有些傷風,不禁抽啜了幾下鼻子。

    如此一來,自己敬仰的這位武将将要去攻打村上義清了吧。

    在那之後,便将與長尾景虎對陣了。

    不過,在那之前,如這次一般的大小戰事還會接連不斷地發生吧&mdash&mdash勘助手捧法螺貝,如此想道。

    勘助的臉在紛飛飄落的火星中忽明忽暗,在衆人眼裡,他那異相的面容此時竟有如仁王[20]一般。

     由布姬自來到甲斐之後,初次啟程前往诹訪,是這天文十五年十一月末的事情。

    當初來到甲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