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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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作為今川家，暗中支給勘助一筆俸祿，将他派去武田家卧底，倒也并非一件完全沒有意義的事情。
然而，勘助兀地站起身來，轉身出門。
庵原想要叫住勘助，勘助卻頭也不回地順着走廊離去了。
勘助由自甲斐前來迎接他的三位武士陪同，沿着富士川東岸向古府[7]進發，正是三月之初的事情。
富士川水流湍急，河道兩側矗立的山壁被青葉萌芽的嫩綠漸漸覆蓋。
路途之上宿泊了兩晚。
勘助很讨厭四處奔波。
雖然風傳他在武者修行之時足迹踏遍了全日本，但實際上，他僅僅涉足過自己的故鄉三河全土以及常年居住的駿河一部分。
所謂周遊各國這種事情是完全不存在的。
不過，他并沒有特意去否認傳聞裡的說法，因為實在無此必要。
對于他來說，無論是西日本還是東日本，任何城池的情況，他總能夠将自己所聽到的傳聞組織成清晰的畫面浮現于腦海之中，如同親見。
他從群書之中汲取的關于各地山川平原氣候風土的諸般知識，能使原本全無所知的城池、城下街道的狀況及周圍的地形躍然眼前。
他每每與異鄉之客相會交談時，不忘向其詳細了解各種各樣的風物故事。
他甚至驚異于自己非凡的記憶力與想象力。
一旦聽說過的事情，決不會忘記。
并且，從僅有的殘缺情報中，他能預見各種情況及可能性，可謂一葉落知天下秋。
行至途中，闆垣信方來迎。
無論是衣物細軟、弓馬随從還是交予勘助使喚的仆人，巨細靡遺，一一安排齊全。
勘助感到相當滿足。
一方面這固然是因受到了意外之極的周全接待，但更重要的，卻是甲斐國的自然風土及地形狀況，竟然與他腦海裡數度描繪的畫面并無二緻，十分吻合。
在進入古府城下之時，勘助感到此地天空雲彩之色竟也全如自己所料一般。
&ldquo古府這地方，可曾來過幾次？&rdquo闆垣信方輕詢道。
&ldquo這已經是第三次啦。
&rdquo 勘助回答得自然而爽利，說到&ldquo第三次&rdquo時，自己都決不認為這是在說謊。
當晚，勘助在武田家居城以北某個村落的财主家裡落腳，翌日便來到城内拜谒武田家當主晴信。
武田家居城的形貌完全不似一座城堡，除周圍有壕溝環繞以外，便與普通的宅邸相差無幾。
在這宅邸的正廳中，正面端坐着二十三歲的武田晴信，左右分列的是武田家的宿将老臣們。
勘助低頭伏身在下首稍遠之處，待晴信教他靠近些，他方才站起身來，躬身前行至晴信身前。
與闆垣信方相鄰的是飯富兵部少輔虎昌[8]，他旁邊那位應該就是甘利備前守[9]吧。
勘助在躬身前行之際，暗暗将視線掠向晴信兩側，武田家三位重臣的容貌盡收眼底。
勘助再度伏下身去時，甘利備前守那冰冷的目光清晰地殘留在了他的眼裡。
隻有這家夥看來有些讨厭，勘助想。
晴信一言未發，隻是饒有興味地盯着勘助那異于常人的面容。
稍頃，突然道： &ldquo此人骨骼清奇，前所未見，百貫的俸祿大概不夠吧。
須得兩百貫才是！&rdquo 言語并不大聲，卻具有無法言喻的莊嚴之感。
勘助心中暗自驚異，稍稍擡起頭。
隻聽晴信又道：&ldquo将我晴信之名中一字賜予你罷，以後你就喚作山本勘助晴幸好了！&rdquo 真是一位氣度非凡的青年武将啊！勘助如此想道，默默低頭行禮。
&ldquo還不趕快謝過主公。
&rdquo闆垣信方湊近勘助，向他耳語。
勘助擡起頭來，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ldquo承蒙主公厚愛，在下不勝感激！期望盡早參加戰鬥，攻城略地，以報效主公之恩典！&rdquo &ldquo攻城略地可并非簡單之事啊&hellip&hellip&rdquo晴信說道。
&ldquo是！無論攻城略地或是拓土開疆，其中都是有所奧妙的！&rdquo &ldquo你可通曉其中奧妙？&rdquo &ldquo是！&rdquo如此短促的回答任誰聽來也覺輕率。
此時，甘利備前守那毫不客氣的低聲冷笑傳入勘助耳中。
&ldquo曾參與過幾次作戰啊？&rdquo甘利插口問道。
&ldquo從來未曾。
&rdquo勘助話音剛落，廳内末席一側頓起失笑之聲。
勘助對此感到有些難以忍受，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無法繼續端坐下去，體内似乎有一股子什麼勁兒想要湧出026來，那是一股無論幾座城池也可輕易取得的自信與勇氣。
此時，闆垣信方打個圓場： &ldquo請退下休息吧。
&rdquo 于是勘助默默從晴信身前退下。
勘助退出之後，甘利備前守轉到晴信身前，進言道：&ldquo依我之見，一次也沒有過經曆戰陣，竟然說自己通曉武略，看來不過是想以巧言辭令牟取厚祿的庸人罷了。
&rdquo 甘利語畢，飯富虎昌說道： &ldquo在下亦以為，不妨先任用一兩年，視其功績再加恩提俸不遲。
不過，以主公猶如神明一般的洞察之力，如此這般或許有什麼特殊的考慮吧？&rdquo &ldquo十年之前，在我十三歲時，曾在參州牛窪與勘助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便訂下主從之約，并教他先去諸國巡遊修行。
&rdquo聽罷衆人之言，晴信面無表情，隻是如此說道。
此時，衆人任誰都明白晴信此言不過是信口開河，然而晴信既然這般說了，衆人亦不便反駁。
隻有闆垣信方深知晴信如此庇護勘助的緣由。
晴信幼少之時受到父親信虎的冷淡疏遠，境遇不佳，因此他無論是對相貌奇特的武士，或是對不受人們信任而身處逆境中的武士，都有格外的袒護之心。
山本勘助聽從闆垣信方的安排，在武田家居館前面武士宅所
然而，勘助兀地站起身來，轉身出門。
庵原想要叫住勘助，勘助卻頭也不回地順着走廊離去了。
勘助由自甲斐前來迎接他的三位武士陪同，沿着富士川東岸向古府[7]進發，正是三月之初的事情。
富士川水流湍急，河道兩側矗立的山壁被青葉萌芽的嫩綠漸漸覆蓋。
路途之上宿泊了兩晚。
勘助很讨厭四處奔波。
雖然風傳他在武者修行之時足迹踏遍了全日本，但實際上，他僅僅涉足過自己的故鄉三河全土以及常年居住的駿河一部分。
所謂周遊各國這種事情是完全不存在的。
不過，他并沒有特意去否認傳聞裡的說法，因為實在無此必要。
對于他來說，無論是西日本還是東日本，任何城池的情況，他總能夠将自己所聽到的傳聞組織成清晰的畫面浮現于腦海之中，如同親見。
他從群書之中汲取的關于各地山川平原氣候風土的諸般知識，能使原本全無所知的城池、城下街道的狀況及周圍的地形躍然眼前。
他每每與異鄉之客相會交談時，不忘向其詳細了解各種各樣的風物故事。
他甚至驚異于自己非凡的記憶力與想象力。
一旦聽說過的事情，決不會忘記。
并且，從僅有的殘缺情報中，他能預見各種情況及可能性，可謂一葉落知天下秋。
行至途中，闆垣信方來迎。
無論是衣物細軟、弓馬随從還是交予勘助使喚的仆人，巨細靡遺，一一安排齊全。
勘助感到相當滿足。
一方面這固然是因受到了意外之極的周全接待，但更重要的，卻是甲斐國的自然風土及地形狀況，竟然與他腦海裡數度描繪的畫面并無二緻，十分吻合。
在進入古府城下之時，勘助感到此地天空雲彩之色竟也全如自己所料一般。
&ldquo古府這地方，可曾來過幾次？&rdquo闆垣信方輕詢道。
&ldquo這已經是第三次啦。
&rdquo 勘助回答得自然而爽利，說到&ldquo第三次&rdquo時，自己都決不認為這是在說謊。
當晚，勘助在武田家居城以北某個村落的财主家裡落腳，翌日便來到城内拜谒武田家當主晴信。
武田家居城的形貌完全不似一座城堡，除周圍有壕溝環繞以外，便與普通的宅邸相差無幾。
在這宅邸的正廳中，正面端坐着二十三歲的武田晴信，左右分列的是武田家的宿将老臣們。
勘助低頭伏身在下首稍遠之處，待晴信教他靠近些，他方才站起身來，躬身前行至晴信身前。
與闆垣信方相鄰的是飯富兵部少輔虎昌[8]，他旁邊那位應該就是甘利備前守[9]吧。
勘助在躬身前行之際，暗暗将視線掠向晴信兩側，武田家三位重臣的容貌盡收眼底。
勘助再度伏下身去時，甘利備前守那冰冷的目光清晰地殘留在了他的眼裡。
隻有這家夥看來有些讨厭，勘助想。
晴信一言未發，隻是饒有興味地盯着勘助那異于常人的面容。
稍頃，突然道： &ldquo此人骨骼清奇，前所未見，百貫的俸祿大概不夠吧。
須得兩百貫才是！&rdquo 言語并不大聲，卻具有無法言喻的莊嚴之感。
勘助心中暗自驚異，稍稍擡起頭。
隻聽晴信又道：&ldquo将我晴信之名中一字賜予你罷，以後你就喚作山本勘助晴幸好了！&rdquo 真是一位氣度非凡的青年武将啊！勘助如此想道，默默低頭行禮。
&ldquo還不趕快謝過主公。
&rdquo闆垣信方湊近勘助，向他耳語。
勘助擡起頭來，用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ldquo承蒙主公厚愛，在下不勝感激！期望盡早參加戰鬥，攻城略地，以報效主公之恩典！&rdquo &ldquo攻城略地可并非簡單之事啊&hellip&hellip&rdquo晴信說道。
&ldquo是！無論攻城略地或是拓土開疆，其中都是有所奧妙的！&rdquo &ldquo你可通曉其中奧妙？&rdquo &ldquo是！&rdquo如此短促的回答任誰聽來也覺輕率。
此時，甘利備前守那毫不客氣的低聲冷笑傳入勘助耳中。
&ldquo曾參與過幾次作戰啊？&rdquo甘利插口問道。
&ldquo從來未曾。
&rdquo勘助話音剛落，廳内末席一側頓起失笑之聲。
勘助對此感到有些難以忍受，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無法繼續端坐下去，體内似乎有一股子什麼勁兒想要湧出026來，那是一股無論幾座城池也可輕易取得的自信與勇氣。
此時，闆垣信方打個圓場： &ldquo請退下休息吧。
&rdquo 于是勘助默默從晴信身前退下。
勘助退出之後，甘利備前守轉到晴信身前，進言道：&ldquo依我之見，一次也沒有過經曆戰陣，竟然說自己通曉武略，看來不過是想以巧言辭令牟取厚祿的庸人罷了。
&rdquo 甘利語畢，飯富虎昌說道： &ldquo在下亦以為，不妨先任用一兩年，視其功績再加恩提俸不遲。
不過，以主公猶如神明一般的洞察之力，如此這般或許有什麼特殊的考慮吧？&rdquo &ldquo十年之前，在我十三歲時，曾在參州牛窪與勘助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便訂下主從之約，并教他先去諸國巡遊修行。
&rdquo聽罷衆人之言，晴信面無表情，隻是如此說道。
此時，衆人任誰都明白晴信此言不過是信口開河，然而晴信既然這般說了，衆人亦不便反駁。
隻有闆垣信方深知晴信如此庇護勘助的緣由。
晴信幼少之時受到父親信虎的冷淡疏遠，境遇不佳，因此他無論是對相貌奇特的武士，或是對不受人們信任而身處逆境中的武士，都有格外的袒護之心。
山本勘助聽從闆垣信方的安排，在武田家居館前面武士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