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關燈
,她還真不喜歡這個人。

    “我希望你給診斷一下。

    要是可能的話,我希望她過一種正常的生活,我将不惜一切代價實現這一目标。

    我希望你接受她進入你們學院,我願意住在法國,協助對她的教育。

    ”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懷着迷人的憂傷和希望,臉上帶着自我克制的神态,兩個護士幾乎是肅然起敬地盯着她。

    克羅斯意識到,阿西娜施展了她全部的演技,要勸說醫生接受貝瑟妮進入醫學院。

    他看見她伸出手臂,以愛撫的姿态抓住了貝瑟妮的手。

     似乎隻有熱拉爾醫生無動于衷。

    他看也不看貝瑟妮。

    他直接跟阿西娜講話。

    “不要欺騙自己,”他說,“你滿腔的愛救不了這孩子。

    我查看了她的病曆,毫無疑問她真患了孤獨症。

    她無法回報你的愛。

    她并非生活在我們的世界。

    她甚至并非生活在動物的世界。

    她生活在另一個星球上,完全是孤零零一個人。

    ” 醫生繼續說道:“這不是你的過錯。

    我想也不是她父親的過錯。

    這是人類生态的一個複雜的神秘現象。

    我隻能做到這一步:給她作一次更徹底的檢查,然後告訴你我們醫學院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

    如果我無能為力,你得把她領回家。

    如果我有辦法,你就把她放在法國讓我調理5年。

    ” 他跟一個護士說了兩句法語,那女人出去了,拿回了一本大書,書裡都是些名畫的照片。

    她把書遞給貝瑟妮,但是書太大,她的膝上放不下。

    熱拉爾醫生第一次跟她說話了,說的是法語。

    貝瑟妮當即把課本放在桌子上,開始翻閱。

    轉眼工夫,她就入迷地看起畫片來。

     醫生似乎有些局促。

    “我不是有意冒犯,”他說,“這也是為你女兒好。

    我知道德利納先生不是你丈夫,不過他是否可能是孩子的父親呢?如果是的話,我想給他做個檢驗。

    ” 阿西娜說:“我女兒出生的時候,我還不認識他。

    ” “是嗎?”醫生說,随即聳了聳肩,“這種事總是可能的。

    ” 克羅斯笑了。

    “也許醫生從我身上看出了一些症狀。

    ” 醫生噘了噘厚厚的紅嘴唇,一面點點頭,和顔悅色地笑了笑。

    “你确實有些症狀。

    我們人人都有。

    誰曉得呢?或多或少,我們人人都可能患孤獨症。

    我必須馬上給這孩子做一次徹底的檢查,并且做幾個試驗,至少要花費4小時。

    你們兩個幹嗎不在美麗的巴黎溜一圈?德利納先生,第一次來巴黎吧?” “是的。

    ”克羅斯說。

     阿西娜說:“我想待在我女兒身邊。

    ” “那就聽便,夫人。

    ”醫生說。

    随即他又對克羅斯說:“快快活活地溜一圈。

    我本人很讨厭巴黎。

    如果城市也能患孤獨症,那就是巴黎啦。

    ” 叫來了一輛出租車,克羅斯回到了旅館。

    沒有阿西娜陪同,他不想遊覽巴黎。

    再說,他來巴黎是為了清清腦子,仔細考慮一些問題。

     他琢磨了法琳講的情況。

    他記得洛西是一個人來馬裡布的,偵探通常是成對活動的。

    來巴黎之前,他叫瓦齊調查這件事。

     下午4點,克羅斯又回到了醫生的起居室。

    他們都在等他。

    貝瑟妮在聚精會神看那本圖畫書,阿西娜臉色蒼白,克羅斯知道,這是她表演不出來的唯一症狀。

    貝瑟妮還在狼吞虎咽地吃一盤油酥甜餅,醫生把盤子拿走了,用法語說了句什麼話。

    貝瑟妮沒有違拗。

    這時,一個護士走來,把她領到了遊戲室。

     “請原諒,”醫生對克羅斯說道,“我得問你幾個問題。

    ” “随便問好了。

    ”克羅斯說。

     醫生立起身,邁着大步在屋裡走來走去。

    “我要把我對夫人說的話講給你聽聽,”他說,“這種病症是不會出現奇迹的,絕對不會。

    經過長期的教養,可能會有很大的起色,但隻是有些人,不是很多。

    說到這位小姐,還有一定的限度。

    她必須在我尼斯的學院裡至少待5年。

    那裡有些教師,可以探索每一種可能性。

    到那時候,我們就會知道她是否能過上近乎正常的生活,或者是否必須要讓她長久住院。

    ” 聽了這話,阿西娜哭起來了。

    她拿一塊不大的藍色絲手帕捂着眼睛,克羅斯聞到了手帕的香味。

     醫生無動于衷地望着阿西娜。

    “夫人已經同意了。

    她将到學院來擔任教師……就這樣。

    ” 他跟克羅斯面對面地坐着。

    “有幾個很好的迹象。

    她具有作畫的天賦。

    有些官能還是活躍的,沒有萎縮。

    我跟她講法語的時候,她挺感興趣,雖然她不懂得這種語言,隻能憑直覺領悟。

    這是一個很好的迹象。

    還有一個很好的迹象。

    今天下午,這孩子流露出想念你的迹象,她對另外一個人懷有幾分感情,這種感情就可以擴展到更多的人身上。

    這是極不尋常的,不過倒可以作出并非不可思議的解釋。

    我跟她探讨這個問題時,她說你長得很美。

    你可不要生氣,德利納先生。

    我問你這個問題隻是出于醫療上的原因,想幫助這個孩子,不是要指控你。

    你有沒有以任何方式挑逗姑娘的情懷,也許是無意的挑逗?” 克羅斯大吃一驚,突然失聲大笑起來。

    “我不知道她對我作出反應。

    我從未逗引她對我作出反應。

    ” 阿西娜氣得臉都漲紅了。

    “真是無稽之談,”她說,“他從未和她單獨待在一起過。

    ” 醫生還在追問:“你有沒有在什麼時候撫摸過她?我不是指抓住她的手,拍拍她的頭發,甚至親親她的臉。

    這姑娘是有情感的,她可以僅僅憑着肉欲而作出反應。

    你不會是受到這般純真少女誘惑的第一個男人。

    ” “也許她知道我和她母親的關系。

    ”克羅斯說。

     “她對她母親并不感興趣,”醫生說,“請原諒我,夫人,這是你必須接受的一個現實。

    她也不在乎她母親的美貌和名聲,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完全不存在。

    她隻是對你感興趣。

    想一想吧。

    也許隻是一種天真無邪的柔情,一種漫不經心的情意。

    ” 克羅斯冷漠地瞅着他。

    “我若是那樣做了,我會告訴你的。

    如果那會對她有好處的話。

    ” “你是否很疼愛這姑娘?”醫生問。

     克羅斯考慮了一下。

    “是的。

    ”他說。

     熱拉爾仰起頭來,抓住了他的手。

    “我相信你,”他說,“這給我帶來了很大的希望。

    如果她能對你作出反應,我們也可以幫助她對别人作出反應。

    總有一天她會容忍她母親的,而這對你就足夠了,是吧,夫人?” “哦,克羅斯,”阿西娜說,“希望你不要生氣。

    ” “沒事,真的。

    ”克羅斯說。

     熱拉爾醫生仔細地打量着他。

    “你沒生氣吧?”他說,“大多數人都會覺得極不高興。

    有一個病人的父親竟然打了我。

    不過你沒有生氣。

    告訴我為什麼。

    ” 他無法向這個人說明,甚至也無法向阿西娜說明,他一見到貝瑟妮抱着她的擁抱器,心裡是什麼滋味。

    他會想起蒂法妮以及跟他做過愛的所有歌舞女郎,她們使他覺得十分空虛;他跟克萊裡庫齊奧家族的關系,甚至跟他父親的關系,使他産生了孤獨和絕望的情緒;最後又想起了他抛棄的那些受害者,仿佛成了某個鬼怪世界的受害者,而這個鬼怪世界隻有在他的夢幻中才是真實的。

     克羅斯直瞪瞪地盯着醫生的眼睛。

    “也許是因為我也患有孤獨症,”他說,“也許是因為我要掩蓋更惡劣的罪孽。

    ” 醫生仰起頭,用洋洋得意的口吻說了一聲“啊。

    ”他頓住了,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你願意來這裡作些試驗嗎?”兩人都放聲笑了。

     “夫人,”熱拉爾醫生說,“據我所知,你明天早晨要乘飛機飛回美國。

    你幹嗎不把女兒交給我呀。

    我的護士十分出色,我敢向你擔保,這姑娘不會想你的。

    ” “可我會想她的,”阿西娜說,“我是否可以今天晚上把她帶走,明天早上再把她送回來?我們有一架包機,因此我想什麼時候走都可以。

    ” “當然,”醫生說,“明天早晨把她送回來。

    我打發護士把她送到尼斯。

    你有學院的電話号碼,什麼時候想給我打電話都可以。

    ”他們起身告辭。

    阿西娜心裡一沖動,親了親醫生的臉腮。

    醫生頓時臉紅了,他盡管長得像妖魔似的,但是對于阿西娜的美貌和名望,卻并非無動于衷。

     當天餘下的時間,阿西娜、貝瑟妮、克羅斯就在巴黎的大街上遊逛。

    阿西娜給貝瑟妮買了好多新衣服,足以放滿一個挂衣櫃。

    她買了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