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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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左撇子。

     然而這些都不足以使唐對外孫心生戒備,或冷淡疏遠;任何與自己有血脈之親的人當然得區别對待。

    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丹特越來越背離唐構建的“未來之夢”。

     丹特16歲休學之後,立即開始參預家族事務。

    他去文森特的餐館幫忙,是個大受歡迎的侍者,憑着手腳靈便,頭腦機敏掙得了大量的小費。

    做侍者膩煩了,他又到喬治在華爾街的辦公室工作了兩個月,但他非常讨厭這份差事,也不曾顯露有搞金融的資質,喬治非常熱心,想把炒股的學問傳授于他,也是白費心機。

    最後,他安安心心地留在了佩蒂的建築公司,和聚居區的戰士一起工作使他覺得很快樂。

    他的身體肌肉越長越發達,為此他常常掩飾不住内心的自豪。

    這段工作的過程中,丹特多少學到點三位舅舅的品性,唐看在眼裡,自是欣喜萬分。

    他學到了文森特的直率,喬治的冷靜和佩蒂的兇猛。

    慢慢地,他亦形成了自己的個性——他真實的面目:狡黠、機敏、離經叛道,但有一種迷人的幽默感。

    從那時起他開始頭戴那些文藝複興式的帽子。

     那些帽子——誰也說不清它們的來曆——是用閃光的彩線織的;有圓的,有長的,頂在他的頭上如同飄浮在水裡。

    他由此看上去個子高一些,英俊一些,讨人喜歡一些。

    一方面是由于那些帽子像是小醜戴的,給人一種親切感,另一方面在于戴上帽子之後,他兩邊的臉頰顯得勻稱一些。

    他很适合戴那些帽子。

    它們遮蓋了他那烏黑粗硬的頭發,克萊裡庫齊奧家族所有的成員都長着這種頭發。

     有一天,在書齋裡,那裡有西爾維奧的照片,仍舊挂在顯要的位置上,丹特問他的外公:“他是怎麼死的?” 唐回答得很幹脆:“死于事故。

    ” “他是你最疼愛的兒子,是嗎?”丹特又問。

     唐心裡也清楚,他在樓下用餐的工夫,丹特去他的辦公套房,搜遍了所有的地方。

    唐并不在意,孩子對長輩的事情總是很好奇,唐從不在紙上留下隻言片語,洩露任何的信息。

    唐-克萊裡庫齊奧的大腦一角支着一塊巨大的黑闆,上面用粉筆記滿了各種必要的信息,包括最親密的人全部的罪行與德行。

     然而,唐-克萊裡庫齊奧對丹特的戒心盡管越來越重,他對丹特的寵愛之情也越來越深。

    他讓那孩子深信,他将成為他的家族帝業的繼承人之一。

    責備和勸告的責任則留給孩子的舅舅,主要是喬治。

     最終,唐對丹特撤入合法社會的前景感到絕望,便同意把丹特培養成為一名鐵榔頭。

     唐聽到女兒羅絲-瑪麗喚他去廚房用餐,隻有他們兩人時,用餐的地點常選在廚房。

    他走進廚房,坐在椅子上,面前擺着一個顔色鮮豔的大碗,盛着細面條,上面加了西紅柿和剛從花園裡摘下的新鮮羅勒。

    羅絲-瑪麗把盛滿磨碎幹酪的銀碗擺到唐的跟前,幹酪顔色蠟黃,必定又脆又甜。

    随後她坐在了唐的對面。

    她看上去神情愉快,興緻盎然,唐為女兒有這樣的好心情大感欣慰。

    今晚她的病不會再有可怕的發作了。

    她又恢複了血洗聖迪奧家族之前的模樣。

     那是怎樣的一出悲劇!那是他一生中為數不多的錯誤之一,最終的勝利往往不能帶來勝利的喜悅。

    但是誰會想到羅絲-瑪麗竟會拒絕再嫁呢?唐一向以為,戀人常常戀上新人。

    這一刻,唐對女兒的愛在内心洶湧澎湃。

    唐會原諒丹特的小過失。

    羅絲-瑪麗向前探着身子,深情地親吻了一下唐的花白頭發。

     唐向嘴裡送了一大勺磨碎的幹酪,移動牙床,體味着幹酪的脆脆細粒發出的熱量。

    接着,他又啜了一口葡萄酒,注視着羅絲-瑪麗從羊腿上剔肉。

    羅絲-瑪麗遞給他三個褐色脆皮土豆,油漉漉地閃着亮光。

    唐不安的心理頓感釋然。

    有誰比他更好呢? 唐興緻極高,竟然答應随羅絲-瑪麗一同去起居室看電視,一星期裡這是第二次了。

     看了整整4個小時的恐怖片之後,唐對羅絲-瑪麗說:“有沒有可能居住在一個人人可以為所欲為的世界呢?沒有人會受到上帝或同類的懲罰,沒有人需要為生計奮鬥?哪個女人能滿足心血來潮的每一個願望?哪個男人是個意志薄弱的傻瓜,屈服于每一個小小的欲望,沉溺于每一個小小的歡樂的夢境?那些盡責的丈夫,他們工作以換取生計,他們竭盡全力,保護孩子免受命運和殘酷的世道的打擊,他們都去哪兒了?那些辛勞一天下來,能住在溫暖的房子裡,享受一塊幹酪和一杯葡萄酒就為之滿足的人都去哪兒了?那些渴求一種不可思議的幸福的,是些什麼樣的人?他們把生命攪成怎樣的喧嚣?他們又無事生非,釀成了多少悲劇?”唐拍拍女兒的頭,沖着電視屏幕不屑地揮了揮手,說:“讓他們都葬身海底吧。

    ”最後他又加了一句至理名言:“每個人都得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任。

    ” 當天夜裡,獨自一人在卧室的時候,唐走到了陽台上。

    大院裡的房子都燈光通明,他可以聽到網球場上擊打網球的“砰砰”聲,看到一排燈下打網球的人。

    孩子們不會在戶外活動到這麼晚。

    他還能看到大門口和大宅四周的警衛。

     他在心裡沉思着,該采取何種步驟預防悲劇的發生。

    對獨生女和外孫的憐愛之情如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人老了,真正重要的也就是親情了。

    他要做的很簡單,千方百計保護他們。

    他禁不住暗自氣惱開來。

    為什麼他總是預感到要發生悲劇?一輩子碰到的難題都迎刃而解,這一次應當不在話下。

     然而,萦繞在他腦海裡的仍然是他的那些計劃。

    他想起了參議員韋文。

    他幾年來給了此人幾百萬美元,為的就是通過立法使賭博合法化。

    但是這位參議員極其狡猾。

    最糟糕的是,格羅内韋爾特已經不在人世了;克羅斯和喬治缺乏手段,無法支使他。

    也許,賭博這個大王國最終無法建立起來。

     随後,他想起了老朋友戴維-雷德費洛,他正悠然自得地住在羅馬。

    也許該讓他重返克萊裡庫齊奧家族了。

    克羅斯對他的好萊塢合作者如此寬厚仁慈,也是情有可原。

    他畢竟還年輕,不懂得哪怕些許的讓步也可能會導緻滅頂之災。

    唐決定把戴維-雷德費洛從羅馬召來,為電影這一行出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