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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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态莊重地回答,“先生,真正的司法官員應該承認自己的焦慮,并且将它埋藏在心底。

    如果您在我身上看出了一些煩亂情緒,那是我做得不對……” 卡缪索做了一個手勢。

     “上帝保佑您不要經受我們生活中這些迫不得已的事,卡缪索先生!即使再小的事,也會把人壓垮的。

    我剛剛在我的一個最要好的朋友那裡過了一夜。

    我隻有兩個朋友,就是奧克塔夫-德-博旺公爵和德-賽裡奇伯爵。

    德-賽裡奇先生、奧克塔夫和我,我們從昨晚六點直到今晨六點一直呆在一起,輪流從客廳到德-賽裡奇夫人的床邊去照看,每次都擔心她死了或是永遠瘋了。

    德普蘭、比昂雄、西納爾,還有兩名看護人員,一直沒有離開房間。

    伯爵很愛他的妻子。

    這一夜呀,一邊是一個因愛情而發瘋的女人,一邊是悲痛欲絕的朋友,你想想我這一夜是怎麼過的!一位國家要人不會像一個蠢物那樣傷心絕望!賽裡奇就像就坐在國務會議席位上那樣平靜,他蜷着身子坐在一張沙發上,向我們顯示出甯靜的面容。

    工作的重負使他低垂的前額上滲出了汗水。

    由于極度困乏,我從早上五點睡到七點半,而八點半還必須到這裡來下達一道處決令。

    卡缪索先生,請您相信我,一個司法官員在痛苦的深淵裡煎熬了整整一夜,感到上帝的手沉重地制約着人間的事物,打擊着高尚的心靈,在這樣情況下,他很難再坐在這裡,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冷靜地說:下午四點鐘砍掉一個腦袋,消滅一個上帝創造的充滿生命活力和非常健康的人!然而,這又是我的職責!……我自己陷在痛苦的深淵中,但是還必須下命令豎立絞架……死刑犯不知道這位司法官員與他同樣焦慮不安。

    這時候,我代表要求進行報複的社會,他代表需要抵償的罪惡,雙方由一紙文書聯結在一起,我們是同一個義務的兩個方面,是法律的尖刀一時拼湊在一起的兩個生命。

    ” “這位官員如此沉重的痛苦,誰來同情?誰來安慰?……我們的光榮就是把這些痛苦埋在心底!教士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上帝,戰士把成千上萬被他打死的人獻給國家,我覺得他們都要比這位官員幸福,官員身上隻有懷疑、恐懼和可怕的責任。

    ” “您知道要處決誰嗎?”總檢察長繼續說,“一個二十七歲的年輕人,就像昨天死去的那個一樣俊美,也像他一樣有一頭金發。

    處死他并不是我們的願望,因為從他那裡查獲的隻有窩贓的證據。

    這個小夥子被判了死刑都沒有招供!七十天來,他經受着各種考驗,始終咬定自己無罪。

    這兩個月來,我肩膀上長着兩個腦袋!哦!他要是能招供,我甯願減少一年壽命,因為必須要使陪審岡放心!……如果有一天人們發現這個年輕人因這一罪行被處死,而這一罪行卻是另一個人犯的,這對司法将是多大的打擊!在巴黎什麼事都會引起嚴重後果,最小的審判事故也會變成政治事件。

    ” “陪審團這個機構,革命時期的立法者認為是強有力的,實際上是社會廢墟的一部分,因為它沒有盡職,不能對社會進行足夠的保護。

    陪審團玩忽職守。

    陪審員分兩部分,一部分人不主張死刑,這就導緻徹底推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則。

    那些彌天大罪,如殺害父母罪,在某省竟被宣判為無罪(苦役監獄中有二十三個殺害父母的罪犯享受‘減輕罪行情狀’的照顧),而在另一省,一件可以說是平平常常的罪行,卻以死刑進行懲罰。

    如果在巴黎,在我們這個法院管轄區内,将一個無辜的人處死了,那會産生什麼樣的後果?” “他是一個潛逃的苦役犯。

    ”卡缪索先生小心翼翼地說。

     “可是,到了反對派和報界手裡,他會成為複活節的羔羊。

    ”德-格朗維爾先生大聲說,“反對派掌握有利的條件能為他洗刷,因為他是一個狂熱地維護當地觀念的科西嘉人,他的殺人罪是‘族間仇殺’行為!……在那個島上,殺死仇敵的人,自認為非常正直,别人也這樣認為…… 真正的司法官員确實很不幸!您瞧,他們的生活必須與整個社會隔絕,就像過去天主教高級神職人員一樣。

    隻有當他們在規定的時間走出自己的修室時,别人才能見到他們。

    他們表情嚴肅,蒼老年邁,令人尊敬,像古代社會集法權與神權于一身的希伯萊教大祭司那樣判案!人們隻有在司法官員的座位上才能找到我們……今天,人們看到我們也和别人一樣喜怒哀樂!……人們看到我們在客廳裡,在家庭裡,是普通公民,也有激情,我們并不那麼可怕,也會顯得滑稽可笑……” 這發自心底的呼喊,加上有頓挫的停歇、感歎和手勢,是那樣雄辯有力,難以用筆墨加以描繪。

    卡缪索聽了為之顫栗。

     “先生,”卡缪索說,“昨天,我也開始感受到我們這個職業的痛苦!……我差點兒因那個年輕人的死而死去。

    他沒有領會到我在袒護他,這個不幸的人便自己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了……” “哎,本來不應該審訊他,”德-洛朗維爾先生大聲說,“什麼也不做就幫上了忙,那多省事……” “可是有法律規定啊!”卡缪索回答,“他被捕已經兩天了!……” “禍事已經發生了。

    ”總檢察長說,“我已作了最大努力來進行補救,當然,這是無法補救的。

    我的馬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