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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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她不愛您,那她就是最壞的女人,一個蕩婦,因為您把她從地獄裡救出來……一旦她解除了憂慮,您就會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話隻是咱倆說說:我可以坦率地告訴您,那天夜裡她哭得那樣傷心……有什麼辦法呢?……一個男人就要供養我們,我們對他十分敬重……她不敢把這些對您說出來……她想逃走呢。

    ” “逃走!”男爵叫起來,聽到這個想法感到驚慌,“啊呀,交易小(所),交易小(所)!算了,算了,我不進去了……我要在窗子那禾(兒)看她一眼……看到她我就有勇氣了……” 德-紐沁根先生走過房子跟前時,艾絲苔對他微微一笑。

    他邁着沉重的步伐離去,心裡想:“她金(真)系(是)一個天使!” 歐羅巴用什麼辦法得到這不可能得到的結果呢?兩點半左右,艾絲苔像等待呂西安時那樣洗梳完畢,嬌豔鮮潤。

    普呂當斯看見她這樣,望了一眼窗外,對她說:“先生來了!”可憐的姑娘急忙向窗口奔去,以為能見到呂西安,但看見的卻是紐沁根。

     “哦!你使我多麼痛苦!”她說。

     “這個可憐的老頭将為您償付債務,隻有用這個辦法才能使您顯得對他有點關心的樣子。

    ”歐羅巴回答,“因為,不管怎樣,所有的債都将被還清。

    ” “什麼債?”她大聲問。

    這個姑娘一心想拴住自己的愛情,但是一些可怕的手要使這愛情飛走。

     “卡洛斯先生為夫人造的假債。

    ” “怎麼!已經将近四十五萬法郎!……”艾絲苔叫起來。

     “還有十五萬。

    不過,男爵已經樂意地承擔了……他要把您從這裡接出去,讓您住進一座‘小小的宮殿’……說實話,您不算倒黴!……既然這個人能被您牽着鼻子走,當您滿足了卡洛斯的要求後,要是我處在您的位置,我就要叫他給我一幢房子和年金。

    夫人肯定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子,也是最具有魅力的,可是很快就會人老珠黃!我過去也标緻鮮潤,而現在成了什麼樣子!我二十三歲,幾乎跟夫人同年,可是我顯得比夫人大十歲……生一場病就足以……如果在巴黎有一座房子,還有年金收入,那就不用擔心慘死街頭了……” 艾絲苔再也聽不下去歐羅巴-歐也妮一普呂當斯-賽爾維安說的這些了。

    一個使人堕落的天才,用過去将艾絲苔從泥坑中救出來的同樣力量,現在又想把她再度推入泥坑。

    領略過最深切愛情的人都知道,如果抛開愛情的道德,就不會感受到愛情的快樂。

    自從朗格拉德街她那簡陋小屋中發生的那一幕以來,艾絲苔已經完全忘記她從前的生活。

    迄今為止,她一直心懷戀情,生活上恪守婦道。

    因此,為了不遇到麻煩,這個聰明的拖人下水的家夥施展才能,進行準備,使這個受愛情驅使的可憐的姑娘别無選擇,隻好同意去進行詐騙。

    這種詐騙有的已經完成,有的正在實施。

    暴露出這個家夥的高明手段和精明之處,也就說明了他是用什麼辦法使呂西安就範的。

    制造出可怕的非做不可的緊急情況,挖下坑道,裝滿炸藥,在關鍵時刻對同夥說:“你點一下頭,全都炸了!”過去艾絲苔腦子裡全是妓女特有的道德觀念,她覺得别人對她的熱情是理所當然的,她欽慕自己的某個對手,隻是由于這個女人有本領讓男人為她花錢。

    這些女人骨子裡的意圖就是讓别人傾家蕩産。

    卡洛斯指望艾絲苔留住往日的記憶,這一點他并沒有搞錯。

    這些鬥争中使用的計謀,這些不僅被女人,也被揮金如土的男人千百次使用過的策略,并沒有攪混艾絲苔的頭腦。

    可憐的姑娘隻感到自己堕落。

    她愛呂西安,她成了德-紐沁根男爵的正式情婦:這就是她的全部結局。

    假西班牙人拿了定金;呂西安用艾絲苔修墓的石頭築起自己飛黃騰達的大廈;老銀行家花多少張一千法郎的鈔票換取一夜歡娛;歐羅巴用各種巧妙辦法撈走幾十萬法郎。

    這些事全都不會引起這位鐘情女子的關心。

    但是現在,使她憂心如焚的,是癌症。

     五年中,她看到自己潔白無瑕,猶如一位天使!她愛着,感到很幸福,她沒有做過一點點不忠誠的事。

    而現在,這美好純潔的愛情要被玷污了。

    她的思想還沒有将她這離群索居的美好生活與未來的污穢生活加以對照。

    這在她心中既沒有精心盤算,也沒有詩情畫意。

    她體驗到一種不可名狀卻又十分強烈的感情:她要從潔白變為烏黑,從純潔變為不潔,從高尚變為下賤。

    她出于自己的願望,成了白鼬,精神上的污穢她似乎難以忍受。

    所以,當男爵向他表示愛情時,她感到恐懼,頭腦中閃過從窗戶中跳下去的念頭。

    不論怎麼說,呂西安是被她絕對愛着的人,一個女子如此愛一個男子,是極為罕見的。

    那些口頭上說愛着人,而且常常認為愛到了極點的女子,還是去跳舞,向别的男子賣弄風情,為了去社交場合而精心打扮,到那裡用貪婪的目光搜尋她們準備獲取的對象。

    而艾絲苔并未作出犧牲,卻創造了真正愛情的奇迹。

    她愛了呂西安六年,就像那些在污濁的泥潭裡打過滾的女戲子和妓女仍然渴望高尚和忠貞的真正愛情,愛上了什麼人後便行使“專有權”(難道不應該創造一個詞來表達極少付諸實踐的這個思想嗎?)一樣。

    希臘、羅馬和東方那些已經消逝的國度一直禁锢女性,鐘情的女子必須進行自我禁锢。

    所以人們可以想象,艾絲苔從這座節日般的充滿詩情畫意的神奇殿堂走出來,進入一個冷漠老頭的“小小的宮殿”時,她仿佛得了精神病。

    她被一隻鐵腕驅使着,尚未來得及考慮,就已經有半個身軀陷入到無恥下流之中。

    不過,這兩天來,她已經在思考了,心裡感到死一般的冰冷。

     聽到“慘死街頭”這幾個字,她突然站起來,說:“慘死街頭?……不,還不如跳塞納河……” “跳塞納河?……那呂西安先生呢?……”歐羅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