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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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單是個姓楊的,他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上天去?” 整個上午,辦公室裡就剩了高大成一個人,随從人員都被他罵的不敢照面了。

    他躺在兩頭翹的卧椅上,晃蕩着肥胖身軀,嘴裡不斷出長氣。

    他并沒有因為這一系列的措施,減輕思想上的壓力,總覺得事情會出漏洞,總怕有冤家對頭朝日本人手裡告狀。

    想起他和日本人的關系,實在複雜得很,今天被顧問部獎勵一番,明天又被軍部申斥一頓。

    憑心而論,他是一心一意跟“友邦”盡心效力,而“友邦”總不大膽信任他,名義上他掌握着軍隊,實際上受日本軍方的控制,軍事活動受人家的管轄,他本身的活動也有很大約束。

    遠的不說,就按受他指揮的範大昌和藍毛來說,也許他們就是多田安在他屁股後邊的尾巴,負責監視他的軍隊和他本人。

    他想:大權在握時,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一旦不被信任,他丢掉的不隻是權勢金錢地位,連吃飯的腦殼也保不住。

    想到這裡,他一挺勁,從兩頭翹椅子上翻下來。

     辦公桌上電話叮叮作響,值班的不在,他又不想接。

    響到叫人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從地闆上爬起來,伸手抄起電話,想借機會把打電話人臭罵一頓,哪想到電話裡也在端着官腔罵人: “你們的人都死絕啦?長着手沒有,為什麼不接電話,誤了軍機大事是你擔還是我擔?……” 高大成聽聲音象是範大昌,冒着問了一句:“你是範先生嗎?” “少說廢話,你管我是誰,快給我找高司令講話!” “真他娘的晦氣,我就姓高,你有事快說吧!” 電話裡那個猛虎聲音,忽然變成綿羊腔調了,接着用極其谄媚的語調說:“呵呀!你是高司令,我真瞎眼,不!我簡直是聾子。

    高司令,讓我為你祝賀,托你的福,菜市口的問題順利結束啦,另外,還有個大好消息。

    ……” 範大昌講的是咋的回事情哩?原來昨天夜裡韓燕來從僞司令部跳牆回連部後,丢下張小山一個人伏在火磨橋前,張小山是最近幾天内打入敵人新兵連看守倉庫的。

    他接到韓燕來的通知,夜裡從倉庫溜出來,悄悄走到橋頭,負擔裡外聯絡,韓燕來進入僞司令部很久不出來,他心裡十分焦急,槍聲響後,四處敵人都有騷動,他再也不敢在橋上停留,試着奔僞司令部接濟韓燕來,走到中途,迎頭碰上僞司令部沖出來的敵人,他萬般無奈,隻得回倉庫,這樣就同溝外的同志失掉了聯絡。

     梁隊長他們在溝外等了很久,驟然聽到敵人司令部一帶響槍,估計韓燕來是出了問題(原來決定是不打槍的),留下部分隊員守溝,他帶着膘子爬進溝來,想援助韓燕來和張小山。

    不料剛跨過鐵道,即與追趕來的敵人碰了頭。

    他們躲到黑影裡,等敵人過去,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了火磨,在司令部周圍偵查了一番,一點線索也沒找到,往回返時,交通崗卡都被敵人封鎖了,不用說回到市溝沿,連鐵道也過不去。

    繞了半天圈子,他們走到菜市口,鬧的前進無路後退無門,幸而兩人都是居民打扮,梁隊長領着膘子進入菜市口附近一家敞着門的騾馬大店,住店總得先驗證件,登記店簿,接受檢查。

    梁隊長懂得這一套手續,主動找到店家櫃房裡,說他們是郊區住戶進城買東西的,想到店裡歇歇腳,多給點茶錢也行,照樣給房錢也行,希望減少麻煩别登記店簿。

    櫃房接受了他的意見,給找了間空房,他們便進去休息了。

    沒有多久,敵人擁進來查店,梁隊長同夥伴偷偷溜到後院,鑽到草料間裡,躲過了敵人的挨戶搜查。

    天明之後,仍然不敢活動,九點半鐘戒嚴解除了,他們試着想離開這塊是非地。

    這時街頭上一傳十、十傳百地說越獄“犯人”已被查獲逮捕,等一會兒就要拉到菜市口槍斃。

    這項消息急壞了梁隊長,他想:真要是楊同志出了這樣大的漏子怎麼得了!無論如何也得到現場去看看,隻要有一點可能,拚上性命也得援救他。

    他同夥伴秘密帶好槍支,悄悄離開了店房。

    街上鬧哄哄的,看熱鬧的人還是不少,梁隊長他們夾雜在觀衆的行列中等待着。

    時間不大,駛來一輛帶篷汽車,押車的也隻有十多個僞軍,梁隊長想:對付這一班僞軍問題不大,有一梭子彈就可以打他們個雞飛狗跳牆,至于敵人陸續增加了怎麼辦,楊曉冬身體怎樣,能否跟他們沖出去,他沒有考慮甚至不願意考慮了。

    可是這次處決人,一反往常的遊街示衆,車停在菜市口刑場,警衛們先跳下來彈壓了地面,趕走了群衆,然後才推擁出被綁的犯人。

    梁隊長一眼看到被綁的是個吓到昏厥程度的後生,把他鬧糊塗了,他楞了楞神,把摸到手裡的短槍又掖進腰裡去。

    當時他的這個動作,被化裝混到群衆中間的範大昌瞧見了。

    他擠眉弄眼地糾合了一群特務,遠遠地尾跟在梁隊長他們的後面,一俟看清他們是兩個人,範大昌更沉着了,乘着他們到小鋪買燒餅的時候,他一聲唿哨,匪徒們從梁隊長身後一擁齊上。

    ……這就是範大昌向高大成電話中說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