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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的那條成丁字形。

    最北面聽說是個村莊。

    可惜,我所目及的,隻是一片黑森森的大樹。

    除此而外,恐怕就是傍晚袅袅的炊煙了。

    往東北角望去,可以看到兩座大煙囪,聽說那是北港糖廠的。

    每當冬天,它就冒著美麗的黑煙。

    還有西北角地方,離草寮約三裡處,有一個長滿林枝、雜草的沙丘。

    聽說那是用來埋死人的。

    更說,有人看到鬼變成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吓人。

     不再嚎哭了 有一天,東邊的那一片甘蔗開始收獲了,農人們一大早就在那兒工作。

    村姑們封住手與腳以及臉蛋的大部份,隻留下兩顆烏溜溜的眼睛,手拿利刀,敏捷地砍著甘蔗,在她們前面的阿哥,挺胸露臂,手握鋤頭,不顧臉上汗水與灰塵,祇見此起彼落的鋤頭揮舞著,一行行的甘蔗就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倒下來,遠望過去煞是好看。

    後面負責搬運的老人駕著牛車,也不落後人似的,一捆又一捆的搬到牛車上,排好疊高,一牛車又一牛車地搬運著。

    工作稍微輕松時,大家就打開話匣子說笑話。

    有些還哼著當時最流行的&ldquo心酸酸&rdquo以及不知名的歌曲。

    當我站在田邊撿枯葉時,一位壯年人把我抱起來。

    首先,我一再的掙紮。

    他說:&ldquo别害怕,我們是好朋友哩!你要吃甘蔗嗎?&rdquo不等我回答,他就抱著我,走過起伏如浪的甘蔗田。

    并對大家說:&ldquo你們趕快削一些甘蔗來請我的好朋友吧!&rdquo那些拿利刀砍甘蔗的少女們,一聽他這麼說,都想搶先削好。

    一下子,四五段白甘蔗,幾乎同時送到我的懷裡來。

    我抱了一大堆,吃得直打呃,最後連甘蔗葉都不必撿,完全是他(她)們替我撿的。

     本來小雞遇到老鷹,都會迅速地藏到甘蔗園裡,但自從甘蔗被砍完後,小雞沒處躲了。

    老鷹在天上可以很容易的看到小雞。

    一看到,就沖向地面來。

    有一次,天上忽然來了一隻大老鷹,當母雞看到它時,馬上發出&ldquo格格格&rdquo的呼叫聲。

    一大群小雞飛也似的鑽進母雞的翅膀下。

    可是有一隻小雞,因為斷了一隻腳,所以來不及逃跑,隻好就地将頭插進一堆雜草中,大部份身子,仍露在外面,我為它的愚昧感到難過,更為它的境遇感到驚恐。

    老鷹飛機似地,直向地面俯沖。

    我吓得嚎啕大哭。

    哭聲響徹了寂寞的田野,正在南田工作的二叔聞聲,以為我被蛇或甚麼咬傷了,遠遠就拉著嗓子問,&ldquo甚麼事?甚麼事?&rdquo我告訴他:&ldquo老鷹要吃掉我們的小雞。

    &rdquo他才放心的說:&ldquo不會的,人在這裡,它怎麼敢下來吃呢?以後要是再來,你就舉起棍子趕它,它就不敢來了。

    &rdquo不久,五哥也趕回來,當他知道我為甚麼嚎哭時,很是生氣,認為我沒出息,譏笑我不是男孩子,因為他認為:哭是一種博取别人同情的行為,是懦弱的表現。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當時竟然會那麼怕老鷹,不過從那次以後,不管遇到如何困難的事情或痛苦,我都沒有再嚎哭過。

     撿田螺 由于我家經濟很是拮據,所以一到田間,除了油、鹽外,全部生活物質均要靠我們的雙手去攝取,去生産。

     那段日子裡,我們要去撿田螺來佐餐。

    太陽未出來之前,當第一道曙光由壁洞射進來時,五哥就喚起我,告訴我:&ldquo天亮了,我們必須去撿田螺了。

    &rdquo我那裡敢貪戀床褥呢?馬上從紅色矮木床上翻下來。

    五哥提著小茶壺走在前頭,我爬著跟在後面。

    大地仍然沉睡著,露水沾在我的手上、腳上,甚至睫毛上。

    涼涼的青草味,陣陣的爛泥惡臭與稻香混成永遠難忘的氣息。

    我們不斷地注視著路旁。

    要是有一團黑色的東西,就伸手去撿。

    我實在很笨,經常把蜷曲的毛蛭當田螺,直到摸著軟綿綿的身體,才像觸電般地縮回來。

    一區田又一區田,一條阡陌又一條阡陌地找尋著。

    直到東山頭上的太陽爬上來,才帶著滿壺的田螺回家。

     撿田螺回來,我就負責打開雞舍門,并且數一數雞的數目,因為這樣才知道丢了沒有。

    要是有一天,發現少了幾隻雞,我們會著急的到甘蔗園、稻田裡,或玉米田裡去找尋。

    找不到,兩人就成天悶悶不樂。

    有些時候,我們發現溝裡浮出一隻雞屍。

    有些時候,發現田裡有一大堆雞毛。

    更有些時候,會在甘蔗園或玉米園裡,找到成窩的雞蛋。

    甚至丢了許久的母雞,也會奇迹般地帶著一群小雞從田裡出來。

    每遇到這種情況,我們又會相擁而笑,成天吹著口哨。

     除了撿田螺外,如果遇到農家采花生,拼(收)地瓜,收番豆,割稻時,我們就帶著籃子去撿拾。

     五哥在那段日子裡也著實太苦了。

    每次要去撿拾時,都由他背籃子,有時路上遇到大溝或大缺口時,他還要負責背我過去。

    一手提竹籃,一手抱著我的屁股,在此雙重壓力之下,其辛苦可想而知,但他卻不曾埋怨過。

    有時,下過一陣大雨後,我們就提著魚簍捕小螺子(鴨母螺子)。

    有一次,當我們走到風車旁去捕小螺子時,我突然滑進溝裡去了,吃了好幾口污水後,才被五哥救上岸來。

     和藹的老人 在遼闊的田野裡,除了我們的草廬,再也找不到第二間房子了。

    晚上,除了那些捕青蛙的迷失者來問路之外,很少有人來此。

    白天也一樣,除了一、兩個口渴或煙鬼到草寮來喝茶或借火柴外,那間草房就隻住著我們兄弟倆了。

     有一天,在我從玉米田找雞回來的路上,有位老伯突然叫著我,我吓得心髒蹦蹦跳,趕快加速地爬。

    他說:&ldquo阿老!(乖乖)!别怕,你爸爸是我的好朋友!&rdquo我不理他,一直爬進房裡。

    他緊跟著追進來:&ldquo阿老!你哥哥去那裡呢?&rdquo我隻轉過頭來瞄了他一眼,就立即跳上木床。

    他看到我敏捷的動作,呵呵地笑著:&ldquo了不起!了不起!真有本事。

    &rdquo也不客氣的坐在床上。

    因為我們生活極為簡單,除了一張床,一間雞舍,一件被單,兩個碗外甚麼都沒有。

    椅子更不用說了,所以坐在床上就等于坐在椅子上。

    坐定後,從腰際解出一個像&ldquo秤&rdquo的旱煙鬥來。

    他從懸在中央的圓筒裡取出一小撮煙草,塞到煙鬥裡。

    我一直看著他的煙鬥,也一直欣賞著他的動作。

    他問:&ldquo你有火柴嗎?借伯伯吃口煙好嗎?&rdquo我沒有講話,隻有指著壁上挂著的小袋子。

    他便自動地在裡頭摸著,他并未摸出洋火,隻摸出一塊打火刀與打火石及一束紙撚。

    放在手上,使勁的敲著,不久一粒小火星噴到紙頭上去,點燃了。

    他的技術的确比我高明多了。

    記得每當要打這打火石時,往往被氣得流淚還點不燃。

    他喜氣洋洋的、吸著。

    雖然滿臉皺紋,年紀大過爸爸好幾歲,但身體還很健康,他的頭上圍著一條黑頭巾,褲子沒有褲帶,隻是左右拉攏來,在中間&ldquo塞&rdquo成一個結。

    他問我今年幾歲,我告訴他八歲。

    他除了誇贊我聰明及英俊外,還為我的身體感到惋惜。

    不過最後他還安慰著我說:&ldquo其實身體這樣也無所謂,俗語說,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絕人之路。

    或許将來你比别人更好命哩!&rdquo臨走時,他掏出一個洋大頭給我。

    因為我當時都沒有穿上衣,隻穿一件沒袋子的内褲,所以錢沒處放,隻好塞在一枝破竹柱裡。

    過了幾天,我又碰到他,這次他荷著鋤頭,這次他荷著鋤頭,沿著南北的水溝岸,直往這邊來。

    我向他打招呼,他呵呵笑著:&ldquo阿老!真懂事!&rdquo當他走過竹橋後,将鋤頭橫在我的身旁,就坐在柄上,捧著我的臉說:&ldquo你真乖!我教你念書好嗎?&rdquo&ldquo好啊!可是我沒有書。

    &rdquo&ldquo沒關系,他日我才帶來給你。

    &rdquo後來他真的帶給我一本三字經及百家姓,而且還買了一盒蠟筆。

    他不但教我背書還教我畫畫。

    一有空就來講故事給我們聽。

    他還會相命,他說我是&ldquo超群拔類,乖巧智慧,衣祿厚重之人。

    &rdquo其實他講這些話,隻能暫時安慰安慰我而已,無法使我真正的愉快。

    因為那時,我天天都要爬著去撿田螺、撿花生、捕蝗蟲等一切能吃的食物來過活。

    要是一天不出去,當天的生活就成問題。

    這怎能說是衣祿厚重之人呢?可能是指未來吧?将它寄望于未來也好。

    有人說:希望是構成奮鬥的原動力。

    就因為希望有更美好的将來,所以對于目前的苦痛也就不去計較了。

     五哥說他是一個曾在私塾教過書的有錢人,住在北面叢林裡的那個村莊。

    難怪他每次都沿著那條水溝貿貿然來,而且我一向他問候,他就掏出一個洋大頭給我。

    無時無地不露著笑臉。

    慈祥、和藹、永遠令人懷念。

     水車 有一個中午,我發現田野裡一絲一絲往上升的水蒸氣說:&ldquo五哥那裡為甚麼有一條一條的煙氣呢?&rdquo他說:&ldquo因為神在那裡煮飯。

    &rdquo當時我很相信五哥的話,因為煮飯就是這種樣子。

    可是稍大我懷疑了,神是萬能的,祂也要吃飯嗎?直到最後我才知道,那是水蒸氣,根本不是神在煮飯。

    就在那個中午,我看到玉蜀黍的幼苗,被太陽曬得垂頭喪氣。

    躲在底下的小雞,展著翅膀,露出令人垂涎的大腿來曬太陽。

    五哥說:&ldquo雞曬腿,做大水。

    &rdquo我說:&ldquo雞曬翅呢?&rdquo他回答說:&ldquo會出日。

    &rdquo我問:&ldquo那它們一面曬翅一面曬腿呢?&rdquo正當我們談話時,他的那鍋飯已噗噗作響了,他趕快去把蓋子掀起來。

    不久,他就進屋休息去了。

    我還等在外面,繼續煮著我那一爐。

    本來我應該煮較少的,人吃的才對,但五哥認為:人吃的不能馬虎。

    說我比較不會煮飯,所以要負責煮畜牲吃的,也就是較多的。

     當我把飯煮熟後,五哥已經把飯菜擺好了。

    兩條茄子,一碗田螺。

    縮著頸子,啜著地瓜湯,汗與鼻水齊流。

    我的肚子鼓得像西瓜,汗沿著肚皮流下來。

    五哥說:&ldquo吃飽後趕快去水車旁洗個澡。

    &rdquo我說:&ldquo媽媽說剛吃飽洗澡會大肚子。

    &rdquo&ldquo迷信!&rdquo&ldquo你不迷信,所以肚子才這麼大。

    &rdquo&ldquo亂講!我這藏滿氣力的肚子,還嫌它太小哩&hellip&hellip。

    &rdquo 過了一會兒,我爬到水車旁,探一探水草前的水,很熱,幾乎會燙手。

    于是我将蓋在水車上的草袋拿開,想踏一些水起來洗。

    可惜橫木太高了,将手攀在上面,好像吊單杆。

    我伸長彎曲的右腳試踏時,車重得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後來将全身的力量都用上去,突然轉動了,我的手一軟,噗通一聲,甚麼都忘了。

    醒來時,正好躺在車的龍骨底下。

    看看四周,忽然發現一大堆的田螺,真是焉知非福?但我怎麼爬上去呢?這些田螺又怎麼辦呢?本來可以大叫五哥來幫忙的,但我想逞強,顯示一下我和别人一樣,不用他人幫忙。

    最後我想到了,把它們一個個放在水車的葉片上面,然後沿著龍骨踏著葉片爬上去。

    忽然&ldquo轟隆&rdquo一聲,車葉轉動了,我滑将下來。

    頓時雙手亂抓,正好抓到一根繩子,才沒有掉進深溝去。

    再一次,這次我很小心,緊緊抓住水車的兩邊橫木。

    一面警告著自己:不能踏葉片。

    但越來手越酸,心中突然浮出一股僥幸的念頭:稍微踏踏可能沒關系吧!但不踏則已,一踏車葉又動了。

    正好這次比較機警,馬上抓住了柱子。

    于是我又繼續向上一步一步地爬去,約爬了六步,又是一聲&ldquo轟隆&rdquo,我溜滑梯似地跌将下去。

    直落深溝,喝了好些髒水。

    又覺得額頭發疼,摸一下,滿手是血!我吓慌了。

    一直忍不住要哭出來,但想到五哥的話&ldquo哭是懦弱的表現&rdquo也就強忍住了。

     最後,我找到一條草繩,将車葉綁死了,才爬上去。

    上了岸後,繼續去轉動車葉。

    可是無論如何用力,都轉不動。

    後來才想到。

    不是已經把車葉綁死了嗎?于是再下去,正要解開它時,忽然想到:&ldquo這樣做,不是又不能上去了嗎?&rdquo因此先上去将車葉捆住,再下來把下面的結解開。

    如此,我完成了一件&ldquo有智慧的工作&rdquo(當時我是這般認為)當我轉動車葉時,轉了不下五六圈,但卻連一個田螺影子都沒有。

    太陽已開始斜射。

    忽然一聲:&ldquo你洗個澡,洗到現在嗎?&rdquo我吓了一跳,原來是五哥。

    他背著籃子正要下田工作,看到我的身體仍然那麼髒:&ldquo你根本沒有洗澡嘛&hellip&hellip&rdquo再看看我的額頭:&ldquo怎麼,你受傷了為甚麼呢?&rdquo我低下頭,很想哭,但又怕他看到。

    隻有含著眼淚說:&ldquo剛才我跌到深溝裡去了&hellip&hellip&rdquo他摘了一片青草,沾著口水,然後貼在傷口上替我止血。

    我告訴他:車葉裡有許多田螺。

    &ldquo真的嗎?&rdquo我點點頭說:&ldquo是我放的。

    &rdquo他放下籃子,站在水車上。

    踏著圓踏闆。

    水嘩啦嘩啦地流出來,他說:&ldquo還不趕快洗一洗!&rdquo踏了數圈後,五哥說:&ldquo騙人!連田螺殼都沒有哩!&rdquo我呆了,回答不出來。

    他背起籃子說:&ldquo快點洗,洗完回去看家。

    &rdquo歸途,我一再的回頭看那水車。

    心想:明明把田螺放在車葉上,為甚麼會不見了呢? 費了那麼大的力氣,額上還割了個裂痕,竟然一無所得,僅僅留下這麼一頁回憶。

     捉青蛙 有一天早晨,公雞叫了。

    五哥拿著鉛桶到東邊的水井去汲水,天氣很涼爽,山影明顯地貼在天的那一邊。

    太陽像貪睡的寶寶躲在被窩裡,公雞不斷地催它上山來,五哥鼓著肚子,斜著身體,提著一桶水,不倒翁似地走過來。

    汲完水後,他拿著魚簍和網對我說:&ldquo走吧;我們去捉青蛙。

    &rdquo于是我們沿著排水溝走去。

    路上他用一枚銀币敲著竹子唱:&ldquo透早就出門,天頂漸漸光。

    有時撿田螺,有時捉四腳(青蛙)。

    為著顧三頓,顧三頓&hellip&hellip&rdquo邊走邊唱,不知不覺已到目的地了。

     他下溝去,把網靠在溝旁。

    我一手持著小竹棍,一手撐著地。

    爬在岸上,敲打著青草,讓青蛙驚動而跳進網裡。

    突然&ldquo噗通&rdquo一聲,一隻青蛙進網裡去了,五哥趕快提起來,将那掙紮的青蛙塞進竹簍裡。

    又是&ldquo噗通&rdquo一聲,一隻大黑影落下去,我高興的說&ldquo這隻一定是一隻老青蛙。

    &rdquo五哥說:&ldquo我想不會是吧!因為老青蛙絕不那麼容易就被吓跑的。

    &rdquo當他提網時,果真不是一隻老青蛙,而是一隻粗皮癞臉的蛤蟆,他把它放進水裡說:&ldquo身體醜,往往能夠平安地生存著。

    &rdquo正捕捉得有趣時,那位和藹的老人又出現了。

    我向他打招呼,他笑著說:&ldquo乖乖!&rdquo并從衣袋裡掏出兩枚硬币:&ldquo這些給你玩。

    &rdquo&ldquo謝謝您。

    &rdquo他和五哥講了一些話後,又荷著鋤頭遠去了。

    因為我們的身上沒有袋子,所以隻好将硬币放在口中玩,即将硬币放在唇與牙齒之間,然後發聲吐氣,讓硬币與牙齒互碰,發生震動的音響。

    突然,&ldquo噗通&rdquo一聲,我的銀币掉下去了。

    五哥馬上說:&ldquo别動;我先找找看。

    &rdquo他摸了好久,仍然沒有找到,最後他說:&ldquo你再把另一枚,依剛才的樣子,讓它再掉一次!&rdquo&ldquo丢了一枚還不夠?還要再丢一枚嗎?&rdquo他瞪我一眼,我不敢違背,趕快照著剛才的情形,表演一次。

    &ldquo噗通&rdquo硬币又落進水中,我指著掉落的方向,五哥順著銀币的落水處摸去:&ldquo一、二、三。

    &rdquo他笑著拿出第一個硬币。

    不一會兒,第二個也摸著了。

    五哥高興的說:&ldquo将錯就錯,隻要會應用的人,有時也會成功的。

    &rdquo 時光就在我們的笑聲中溜了過去,太陽已經高挂頭上,簍中的青蛙開始黯傷。

    因為從此以後,它們不能再呼朋引伴,共度良宵;再也不能看到美麗的田野與世界了。

    由一群項鍊般的蛙卵到調皮的蝌蚪,再由調皮的蝌蚪到活潑的青蛙,不知道經過多少次水蛇的追逐、動物的蹂躏;也不知道克服了多少個寒冬夏日,如今将死在白刃下,殘馀的骨骸将由蝼蟻搬去當糧食,怎不令它們憂心如焚,唏噓淚下呢?可是,我們兄弟不吃這些,又要我們去吃甚麼呢? 偉大的月亮 有一個天氣悶熱的晚上,我和五哥到寮外乘涼。

    月亮是潔白的,農作物均像披雪一般。

    微風吹拂著大地,稻田裡不斷地傳來鳥的叫聲。

    遼闊的天邊,飄浮著幾朵雲彩,幾顆星鬥眨呀眨地。

    五哥告訴我一大堆星鬥的名字。

    而我隻記得北極星、北鬥星、牛郎星、織女星和犁尾星,其馀的都記不起來了。

    正當我們在談星的時候,五哥突然若有所思的說:&ldquo這些星鬥,我最敬佩月亮的了。

    &rdquo他接著說:&ldquo因為她有時雖然隻有半邊,卻也比衆星明亮。

    &rdquo我問他:&ldquo五哥!我能不能像月亮呢?&rdquo他很肯定的說:&ldquo能的,隻要你努力!奮鬥!&rdquo當我聽到&ldquo努力!奮鬥!&rdquo兩詞時,突然給一陣沉思籠罩著,因為我似曾聽過這句話,但一時卻想不出來,後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與趙老伯演第一出戲&ldquo殘舟離家記&rdquo時,他所說的&ldquo隻要努力!奮鬥!雖然破船也有到達彼岸的一天。

    &rdquo&ldquo要怎樣做才算努力!奮鬥呢?&rdquo五哥回答說:&ldquo做事不怕吃苦,因為越苦越能磨練出一個人的毅力,也不要怕失敗,因為成功就是多次的失敗所導緻。

    還有不要怕困難,因為越困難的事,越能使人變成偉大。

    &rdquo我仰頭,注視著月亮,雙手合掌祈禱著:&ldquo但願有一天我能像你。

    &rdquo 雨與鴨子 一個烏雲密布的黃昏,太陽已下山了,小雞們卻一直在田裡找食物。

    所以我奇怪的問:&ldquo五哥!雞群為甚麼還不回巢休息呢?&rdquo&ldquo因為它們不去睡覺,可以多找些食物,以免明天下雨受餓。

    &rdquo翌日,真的下雨了,那些小鴨樂得不可言喻。

    它們展展小翅膀,将扁平的鴨嘴伸到水中,想從裡面找到甚麼似的。

    忽然閃電一亮,&ldquo轟轟&rdquo的雷聲響徹田野。

    雨越來越大了,鴨子也越玩越高興,它們沿著排水溝遊去。

    傍晚,它們不見了。

    隻聽得稻田裡傳來&ldquo究究&rdquo的叫聲。

    五哥捧著破臉盆,放些地瓜簽喊著:&ldquo咪咪咪&hellip&hellip&rdquo我也光著身子,爬過泥濘的阡陌,雨黃豆大的落在我們的身上。

    鴨子&ldquo休休休&rdquo地叫著,四周逐漸暗了下來。

    我們走在滑溜溜的田埂上,被摔倒了好幾跤。

    我想鑽進稻田把它們趕出來。

    五哥卻說&ldquo稻子已經成熟了,一進去就會把稻穗打落,怎麼可以呢?&rdquo沒辦法,隻好站在稻田旁。

    &ldquo咪咪咪&rdquo的叫著,然而那些可惡的鴨子,任我們喊破了喉嚨,叫啞了嗓子,仍然無動于衷,我行我素。

    越來越往田的中央遊去,五哥像隻落湯雞。

    雨水,淚也似地由額上滑下來。

    我真恨那群小鴨子,我們怕它太小,受不了長夜、暴風雨的折磨。

    想不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牲,竟不知好歹,愈喚它愈往田中躲去。

    我們又氣又急,幾乎把淚水給急出來,還好,當天黑得不見五指時,二哥與三哥正好由此經過。

    二哥知道此事後罵說:&ldquo兩人不知幹甚麼的,連幾隻鴨子也沒辦法照顧好。

    &rdquo其實,我們兩個并沒有閑過。

    從早上一下床,就開始工作,要照顧小雞,要煮飯,要挖地瓜,要修補漏雨的屋頂,要替母雞做生蛋的窩,還要用火烤烤那些掉進泥沼的小雞。

    一天做這麼多的工作,還被二哥誤會,真把五哥氣得七竅冒煙。

    但他還是忍氣吞聲,不敢多說一句話。

    最後在二哥與三哥的協助下,才把那些鴨子抓回來,那晚,回到寮中,已經太晚了。

    所以也沒有煮飯,隻好到前面的田裡挖數塊地瓜來吃,暫時的讓肚子忘卻了饑餓。

     五哥病倒了 翌日,雨仍然下著,公雞照舊啼著,可是五哥不能起床了,昨夜,他的體溫真是燒得燙人,口中喃喃地念著,直到雞啼,他才靜下來。

     早上,我不能不特别早起。

    起床後,先将雞舍門打開,然後開始燒開水。

    因為土爐被雨水灑濕了一大半,起火費了老半天。

    五哥想爬起來幫忙,可是隻走了兩步路,就跌倒了。

    我喊了兩聲,還未見回答,才知道事情的嚴重。

    爬過去一看,他暈過去了。

    怎麼辦?在這荒郊野外,到底要到何處去求救呢?回去嗎?路途那麼遠,天又下著雨,路上泥濘滿地,等我爬回去時,不是太晚了嗎?想哭!但淚水又被恐懼封住了。

    我抱著五哥大喊大叫,但他仍然動也不動,好像有意要抛下我而去的樣子,我搖幌著他,好久好久,他才微弱地哼了一聲。

    醒來了!醒來了!與我相依為命的五哥醒來了。

     從未生過病的五哥,這次可慘了,頹唐、憔悴,有時還嘔吐。

    看到他如此痛苦,這般狼狽,再想到未來生活問題時,我流淚了,唏噓的聲音,吵醒了五哥。

    他微弱地說:&ldquo弟弟!這點小事,何必悲傷呢!&rdquo我泣得更厲害了,他安慰我說:&ldquo别傷心,這小小的病痛,沒有甚麼關系。

    快擦幹眼淚吧!&rdquo 次日中午我站在屋檐外。

    天氣放晴了,大地面目一新。

    農夫荷鋤銜煙,在田埂上走著;水圳上,小孩多了,他們帶著鉛桶、酒瓶沿路專心的在灌蟋蟀。

    白鵝在草原上振翅追逐著,羊兒也低頭啃著青草。

    雨後,太陽終于戰勝了陰霾,姗姗地露出雲端。

    然而,五哥的病,何時才能康複呢?沒有糧食,沒有菜羹,要叫五哥吃甚麼呢?突然聽到五哥的叫聲,我趕快爬進去,原來他又吐了,待我将地下掃完後,他叫我到田間去采些可解熱的八卦黃,我毫不遲疑地爬出草寮到田野間去找尋。

     禍不單行 找過幾處,終于在一堆稻草堆的旁邊找到了數棵八卦黃。

    因為我忘了帶刀子去,所以隻好用手挖,當我挖了不久,發現根旁有一個小洞,首先我以為是老鼠洞,所以一點也不在意,拼命地往下挖,突然,手上一陣劇痛,馬上抽回來,一條蛇也跟著追出來。

    我大喊大叫,正在工作的農人都圍攏來。

    一位少年朋友,立即把那條大蛇鋤死,用鐮刀剖開它的腹部,取下膽囊,替我敷上。

    後來跑過來一位少女,她驚恐的問:&ldquo怎麼樣!怎麼樣!要緊嗎?&rdquo我擡頭一看,原來是鄰居阿玉姊。

    她拉著我的手,同情的說:&ldquo腫起來了,我背你回去吧!&rdquo未等我應話,她就蹲下來,将我背上。

    同時還吩咐她的同伴,将我所要的藥草割了許多棵,然後幫我拿到寮裡。

    當她背我回到寮裡,五哥還躺在床上呻吟,她見到此種情形,很是同情。

    所以自動的幫我們汲水、煮飯、煎藥。

    還要幫忙作菜時,東找西找都找不到一樣菜。

    後來才問我:&ldquo你們的菜放在那裡呢?&rdquo&ldquo在床下的罐子裡。

    &rdquo她把罐子擡出來,打開蓋子,用手扇著鼻子,裡面的蚊子一直飛上來。

    她搖晃著罐裡的鹽水,隐約浮著兩三塊腌蘿蔔頭,紅著眼眶問:&ldquo就是這些嗎?&rdquo我點點頭,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當一切都忙過以後,她一直要背我回家去。

    但我離不開那些雞、鴨、鵝,更不忍心抛下生病的五哥不管。

    是故她懷著極為&ldquo悱側&rdquo的心情離去了。

     次日早晨,三哥趕來草廬。

    那時我的手臂奇大,浮腫得幾乎比大腿還粗。

    幸好及時拿解毒的蛇藥來,才使浮腫慢慢地消下去。

     養鴨人家 轉瞬間,又過了二個月。

    是十月的天氣吧?秋高氣爽、麥浪翻風。

    早上五哥準備到圳南撿柴,所以告訴我說:&ldquo今天要涉水過龍溝,你不要去,在家好好照顧雞鴨吧!&rdquo當他背著籃子,往南面走後不久,我就開始了我的工作。

    做完,坐在寮子的陰影下納涼。

    當我眺望直北的水溝時,我怔住了。

    遙遠的樹林前,有一群大人,扛著一間尚未加糞土與茅草的竹房子,正沿著排水溝前來。

    最後在約距離五百公尺處,停了下來。

    于是那些人在那裡圍籬笆、蓋屋頂、刷牆壁。

    不久,又聽到有一大群小鴨子的叫聲。

    聽五哥說:&ldquo他們是來養鴨的。

    &rdquo正高興以後不再孤獨,不再寂寞時,五哥警告我:&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