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柯文三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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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海也必矣。

    然而不至者,豈非命哉?嗚呼!觀其零文碎義之偶存者如此,亦足以悲其志矣。

     虞氏易變表序 虞氏易變表,亡生江承之安甫所作也。

    安甫受易三年,從餘至京師,乃作此表。

    其義例屢變益審,故為完善。

    自鼎以下十五卦未成,安甫死之七月,餘役陪京,館舍無事,乃取其稿校錄而補之,定為二篇,附于消息之後。

    嗚呼!吾書苟傳也,安甫為不死矣。

     說江安甫所鈔易說 凡餘所著易說,安甫手寫者,虞氏義九卷,消息二卷,禮二卷,事二卷,候一卷,鄭荀義三卷,緯略義三卷,共裝為八本,唯别錄十七卷未及寫,而安甫死矣。

    餘以嘉慶丙辰至歙,居江村江氏。

    明年,餘書稍稍成。

    時餘之甥董士錫從餘,與安甫年相及,相善,并請受易,各寫讀之。

    所居橙陽山門前有小池,夫渠盈焉。

    時五六月閑,每日将入,兩生手一冊,坐池上解說,風從林際來,花葉之氣,掩冉振發,餘于此時心最樂。

    其冬,士錫歸常州學,以不能竟,而安甫明年從餘至浙文,明年遂從餘北來。

    兩年之閑,非疾病未嘗一日廢此書,非舟車逆旅,未嘗一日不寫此書。

    蓋能通者十五卷矣。

    嗚呼!餘為此書,好之者安甫耳。

    士錫耳。

    士錫敏于安甫,而精專不如,又不竟以去。

    安甫為之幾成而竟死。

    後之人其況有傳吾書者耶。

    雖有之,其于吾也奚所樂于其心。

    故裒安甫所寫為一帙,時時覽觀,以寄餘之悲焉。

    安甫幼時,不喜學作字,故其為書速而拙。

    比來京師,乃自恨學顔魯公大字,筆力勁整可愛。

    安甫死之十日,夢于餘曰。

    請讀書,禮乎。

    易乎。

    餘呼之如平生,曰二。

    汝乃今為鬼,安所事禮。

    順陰陽,時消息,幾以奠汝遊魂。

    安甫諾而去。

    自是未嘗與吾夢接也。

    嗚呼,安甫其尚不忘于茲耶。

    嗚呼,可哀也已。

     送左仲甫序 陽湖左仲甫為縣令之六年,以催科罣吏議,将谒部。

    是時天子始親政事,赫然誅元惡,召安徽巡撫朱公入為蒙宰。

    瀕行,仲甫谒公于途次。

    公賜之食,從容問政要。

    仲甫以為方今大患,在天下之才不足以任天下之事。

    夫上之所取,下之所習,無事之所養,有事之所用。

    今 國家求政事之選,而于時文詩賦取之,其不足以得士也明矣。

    夫時文詩賦,非一日之功也。

    士蓋有數十年為之,而幸一日之得焉。

    自非有過人之資,未有能通世務知治亂者也。

    其有能通世務、知治亂者,其見棄于時文詩賦而不獲選者,則亦多矣。

    方今科舉即不能改,宜令天下薦舉有文武智術之士, 朝廷試而用之,庶幾于事有屬。

    方今郡縣駐防之兵,所得額饷少者,日才白金四分,而上官供億公使往來之資文出其中。

    兵以所得餘金養父母,畜妻子,其為農賈伎業以給焉者,艮兵也。

    桀黠者無賴于鄉曲矣。

    夫不給其家而求其服練,雖孫吳不能,而況用其死乎。

    則以為宜優其給而捐其擾,然後乃可責其用。

    朱公難其說。

    仲甫至京師,以告其友張惠言。

    惠言曰。

    國家養文武士一百五十年矣,其為澤至深厚,而為士者日以嗜利而無恥,為兵者日以怯弱而畏死。

    見豈無故哉。

    今 朝廷求言,如不及朱公以道輔治,仲甫之言行不行,未可知也。

    抑仲甫之道,大用之于天下,小用之于一邑,其可乎?古者郡縣掾吏,皆官長辟除,孝廉茂才則于是乎選,故守令常恃以為治。

    今者悉更之以書吏,官待之以仆隸之體,而吏自待以商賈之心。

    夫責仆隸以禮,而冀商賈以廉,無是理也。

    書吏不可廢矣。

    若仿古三老孝弟之制,鄉舉其賢能,以賓禮禮之,使為教化之倡,而任以保甲之事,則催租捕盜之吏,可以不至鄉裡而縣無事。

    且夫一縣之役,無慮數百人,其得食于官者數十人而已。

    以無所資給之人,入而辦公事,趨之若骛者,誠有所利也,其皆不得已而用之乎?抑猶有可汰者乎?縣令貧,非可以财優之也。

    少其人,則其用易給,而可繩以法矣。

    方今用人者,曰公而已。

    夫進賢退不肖之謂公,賞善罰惡之謂公。

    今者唯成例是視,其所謂公,吾所謂私也。

    故公賞不兄勸,而公罰無所懲。

    公之為蔽如此,而賢者不之喩。

    愚竊以為大過非仲甫,吾誰與語之于其行。

    遂書之以為别。

    嘉慶四年五月十五日 送趙味辛同知青州序 古之仕者,在州郡則澤及一方,在京朝則澤及天下。

    故賢者自京官出于外,則為不得其志,而朋友亦相與咨嗟歎惜之。

    今之世則不然。

    京官之号為清要者,非有議論事權有裨于上下者也。

     朝廷歲命宰相卿長察任治事者,簡以為外官,大者郡守,小者司馬、别駕、州牧。

    天子重其親于民,親引而見之,然後可其奏。

    其鄭重如此。

    夫古之君子,患其道之不行也,不患其官之不榮也,患其德之不稱位也,不患其位之不副德也。

    而京官之出于外,以為不得其志,相與咨嗟以惜其去。

    是徒欲榮其身,顯其位,而不願其道之行澤之及于下也。

    趙君味辛居中書二十年,出同知青州。

    趙君賢者,内閣要地二十年而方佐郡。

    謂之得志可乎。

    雖然。

    宰相以趙君為才而舉之,天子以宰相所舉為是而用之,趙君獨得自簡其官乎?同知之職,于一郡事無所不參,而又有專責督捕水利之事,郡之治否,于是乎在。

    而趙君之德,固足以澤于民,是其志之得行也。

    而以其身之不榮,位之不顯,惜其去者,是朋友之私也。

    故吾序此以解之。

    趙君方歸壽其尊甫緘齋先生,其以吾此說為先生誦之,必且忻然樂也。

     書左仲甫事 霍邱知縣陽湖左君治霍邱既一載,其冬,有年父老數十人來自下鄉,盛米于筐,有稻有粳,豚蹄鴨雞,伛偻提攜,造于縣門。

    君呼之入,曰:父老良苦,曷為來哉?頓首曰:邊界之鄉,尤擾益偷。

    自耶之至,吾民無事,得耕種吾田,吾田幸熟,有此新谷,皆耶之賜,以為耶嘗。

    君曰:天降吾民豐年,樂與父老食之。

    且彼家畜胡以來?則又頓首曰:往耶未來,吾民之豬雞鵝鴨,率用供吏,餘者盜又取之。

    今視吾圈栅,數吾所育,終歲不一失。

    是耶為吾民畜也,是耶物,非民物也。

    君笑而受之,賞以酒食,皆歡舞而去,曰:本以奉耶,反為耶費焉。

    士民相與謀曰:吾耶無所取于民,而祿不足以自給,其謂百姓何?請分鄉為四,四又為三,各以月入米若薪。

    衆曰:善。

    則請于君。

    君笑曰:百姓所以厚我,以我不妄取也。

    我資米若薪于百姓,後之人必爾乎索之,是我之妄取無窮期也。

    不可。

    亳州之民有訴于府者曰:亳舊寡盜,今而多,其來自霍邱。

    霍邱左耶,不容盜以??亳,願左耶兼治之。

    嘉慶四年十二月,霍邱有吳生在京師,為餘說如此。

    餘同年友仁和湯吉士金钊告餘曰:往歲北來,道鳳穎閑,往往詢其民人繇俗有刑獄不當,賦役無節者,民曰:非霍邱左耶來,誰與辨之?有風俗乖忤,水旱冤抑者,又曰:非霍邱左耶來,吾屬不安樂矣。

    曰:霍邱左耶,能為河南省治獄,吾不識左君何如人也。

    餘曰:吾友左君二十餘年,其為人守規矩,質重不可徙,非有超絕不可及之才,特以其忠誠悱愉之心,推所學于古者而施之,治效遂如此。

    今之為治者辄曰:儒者迂闊,患才不任事。

    以吾觀左君。

    迂闊人也。

    如其才。

    如其才。

    左君名輔,字仲甫。

    以進士分發安徽為知縣。

    初為南陵,調霍邱。

    嘉慶三年,坐征南陵錢糧不如期落職。

    入見,仍用知縣未補。

    又坐征霍邱錢糧不如期落職。

    巡撫為請。

     天子知其名,特許補合肥縣雲。

    吳生名書常,亦笃實。

    君子人也。

     貤贈文林郎袁君家傳 君姓袁氏,名思齊,字景賢,武進夏雷村人也。

    袁氏始居夏雷村者,曰太學生峑六世而至君之祖家珍,家珍生廷遴,廷遴娶于蔣,生君自峑以後,世為農家。

    君幼習農,力田作苦,家以漸裕,有田百畝,宅二區,然心獨好儒,子孫皆使為儒,擇名師教之,敬禮備至,惟恐不順适其意。

    所交遊有文士,至即喜接禮之不倦。

    如是二十年,君之子清憲始補博士弟子員,後以副榜貢于鄉,而袁氏相繼入學官者不絕。

    清憲之子筠,以舉人令雲南,覃恩貤贈君為文林郎。

    新平縣知縣,至今稱為文學家。

    君有女弟适殷氏,母夫人所鐘愛也,閑日辄餽遺君,必自負戴往殷所居曰黃巷村,去夏雷村二裡所,每薄暮自田歸食,己往省女弟返,告母無恙,然後治家事也。

    其後女弟之夫死,子幼春耕,君持酒食,驅牛,率徒役往為殷氏耕畢,耕乃返。

    秋當獲,君又持酒食率徒役往為之,獲畢緻之,然後返,其耘耨亦如之。

    君教家以為善,曰:日發一善心,終歲便有三百六十善。

    聞古人胎教之法,常以訓子婦曰:欲子賢,當如此。

    故袁氏世孝友,恂恂謹厚,君之教也。

    君既訓子以學,乃建宗祠,置祭器,草家譜,規模草創,蓋略備焉。

    君年六十五卒。

    元配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