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從禅說到《華嚴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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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是佛？&rdquo
師曰：&ldquo清潭對面，非佛而誰？&rdquo
衆皆茫然。
良久，其僧又問：&ldquo師說何法度人？&rdquo 師曰：&ldquo貧道未曾有一法度人。
&rdquo 曰：&ldquo禅師家渾如此。
&rdquo 師卻問曰：&ldquo大德說何法度人？&rdquo 曰：&ldquo講金剛般若經。
&rdquo 師曰：&ldquo講幾座來？&rdquo 曰：&ldquo二十餘座。
&rdquo 師曰：&ldquo此經是阿誰說？&rdquo 僧抗聲曰：&ldquo禅師相弄，豈不知是佛說耶？&rdquo 師曰：&ldquo&lsquo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rsquo，若言此經不是佛說，則是謗經。
請大德說看。
&rdquo 僧無對。
師少頃又問：&ldquo經雲：&lsquo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rsquo大德且道：阿那個是如來？&rdquo 曰：&ldquo某甲到此卻迷去。
&rdquo 師曰：&ldquo從來未悟（英譯大意：根本沒有&ldquo悟&rdquo這回事），說什麼卻迷？&rdquo 僧曰：&ldquo請禅師為說。
&rdquo 師曰：&ldquo大德講經二十餘座，卻不識如來？&rdquo 其僧再禮拜曰：&ldquo願垂開示！&rdquo 師曰：&ldquo如來者，是諸法如義[16]。
何得忘卻？&rdquo 曰：&ldquo是。
是諸法如義。
&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是&rsquo亦未是。
&rdquo 曰：&ldquo經文分明，那得未是？&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lsquo如&rsquo。
&rdquo 師曰：&ldquo木、石&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lsquo如&rsquo。
&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如&rsquo同木、石&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無二。
&rdquo 師曰：&ldquo大德與木、石何别？&rdquo[17] 僧無對。
乃歎雲：&ldquo此上人者，難為酬對！&rdquo良久，卻問：&ldquo如何得大涅槃？&rdquo 師曰：&ldquo不造生死業。
&rdquo 對曰：&ldquo如何是生死業？&rdquo 師曰：&ldquo求大涅槃，是生死業；舍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對治門，是生死業。
&rdquo 曰：&ldquo雲何卻得解脫？&rdquo 師曰：&ldquo本自無縛，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無等等。
&rdquo 借曰：&ldquo如禅師和尚者，實為稀有！&rdquo禮謝而去。
八、趙州從谂的禅 由于本文無意成為唐代（618～922）禅宗的思想史，故而筆者在此也無意援引太多的禅匠、除了趙州從谂（778～897）和臨濟義玄（殁于867）等人之外。
因為，單就這些大師，亦已足以舉示當時的禅風趨向，以及禅師們究竟如何努力使之與經中的印度語法和思維方式取得調和了。
下面所引，是趙州從谂上堂時所做的一次示衆： 金佛不渡爐，木佛不渡火，泥佛不渡水&mdash&mdash真佛内裡坐。
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
實際理地，什麼處著？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汝但究理而坐二、三十年，若不會，截取老僧頭去！ 夢幻空花，徒勞把捉！心若不異，萬法一如！既不從外得，更拘執什麼？如羊相似，更亂拾物安口中作麼？老僧見藥山和街道：&ldquo有人問著，但教合取狗口！&rdquo老僧亦道：&ldquo合取狗口！&rdquo取我是垢，不取我是淨，一似獵狗相似，專欲得物吃，佛法向什麼處著？千人、萬人盡是覓佛漢子，覓一個道人無！若與空王為弟子，莫教心病最難醫！ 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壞。
一從見老僧後，更不是别人&mdash&mdash隻是個主人公。
這個更向外覓作麼？正與麼時，莫轉頭換腦，若轉頭換腦，即失卻也！趙州和尚的語錄中大都是&ldquo問答&rdquo，所含上堂示衆之語不多，有亦很短，多半簡潔扼要。
&hellip&hellip 上堂，良久：&ldquo大衆總來也未？&rdquo 對雲：&ldquo總來也。
&rdquo 師雲：&ldquo更待一人來即說話。
&rdquo 僧雲：&ldquo候無人來即說似和尚。
&rdquo 師雲：&ldquo大難得人！&rdquo 師示衆雲：&ldquo&lsquo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
&rsquo你諸人作麼生？&rdquo 僧乃問：&ldquo隻如不生不滅時如何？&rdquo 師雲：&ldquo我許你這一問。
&rdquo[18] 師因參次，雲：&ldquo明又未明，道昏欲曉：你在阿那頭？&rdquo 僧雲：&ldquo不在兩頭。
&rdquo 師雲：&ldquo與麼即在中間也。
&rdquo 雲：&ldquo若在中間，即在兩頭。
&rdquo 師雲：&ldquo這僧多少時在老僧這裡，作與麼語話，不出得三句裡。
然直饒出得，也在三句裡。
你作麼生？&rdquo 僧雲：&ldquo某甲使得三句。
&rdquo 師雲：&ldquo何不早與麼道？&rdquo 師示衆雲：&ldquo大道隻在目前，要且難睹。
&rdquo 僧乃問：&ldquo目前有何形段令學人睹？&rdquo 師雲：&ldquo任你江南、江北。
&rdquo 僧雲：&ldquo和尚豈無方便為人？&rdquo 師雲：&ldquo适來問什麼？&rdquo 師上堂謂衆曰：&ldquo此事的的，說量大人出這裡不得。
老僧到沩山，僧問：&ls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squo山雲：&lsquo與我将床子（坐椅）來。
&rsquo若是宗師，須以本分事接人始得。
&rdquo 時有僧問：&ld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dquo 師雲：&ldquo庭前柏樹子。
&rdquo 僧雲：&ldquo和尚莫将境示人！&rdquo 師雲：&ldquo我不将境示人。
&rdquo 雲：&ld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dquo 師雲：&ldquo庭前柏樹子！&rdquo 師又雲：&ldquo老僧九十年前見馬祖大師下八十餘員善知識，個個俱是作家，不似如今知識，枝蔓上生枝蔓；大都是去聖遙遠，一代不如一代。
隻如南泉尋常道：&lsquo經向異類中行。
&rsquo作麼生會？如今黃口小兒，向十字街頭說葛藤博飯童、覓禮拜，聚三、五百衆雲： &ldquo我是善知識，你是學人！&rdquo 師問南泉：&ldquo離四句、絕百非[19]外，請師道。
&rdquo 泉便歸方丈。
師雲：&ldquo這老和尚每當口吧吧地，及其問著，一言不措！&rdquo 侍者雲：&ldquo莫道和尚無語好？&rdquo 師便打一掌。
泉便掩卻方丈門，便把灰圍卻，問僧雲：&ldquo道得即開門。
&rdquo 多有人下意，并不契泉意。
師雲：&ldquo蒼天！蒼天！&rdquo 泉便開門。
九、臨濟義玄的禅 臨濟義玄禅師，是第九世紀時的偉大禅匠之一，而直到如今仍在日本和中國流行的一派，就是由他開創的臨濟宗&mdash&mdash雖然，禅本身在中國已經略顯衰相了。
許多人都把他的語錄視為現存禅錄中最為有力的禅學論文。
他的一篇&ldquo示衆&rdquo講詞說： 今時學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見解；若得真正見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求殊勝，殊勝自至。
道流！隻如自古先德，皆有出（助）人底路。
如山僧指示人處，隻要你不受人惑。
要用便用，更莫遲疑。
如今學者不得，病在甚處？病在不自信處。
你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轉，被他夢境回換，不得自由；你若能歇得念念馳求心，便與祖、佛不别。
你欲得識祖、佛麼？隻你面前聽法底是也。
學人信不及，便向外馳求。
識求得者，皆是文字勝相，終不得他話祖意！ 莫錯，諸禅德！此時不遇，萬劫千生，輪回三界；徇好境掇去，驢、牛肚裡生！ 道流！約山僧見處，與釋迦不别。
今日多般用處，欠少什麼？六道神光，未曾間歇！若能如是見得，隻是一生無事（無煩惱之事）人。
大德，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處；無常殺鬼，一刹那間，不揀貴、賤、老、少！你要與佛祖不别，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淨光，是你屋裡法身佛；你一念心上無分别光，是你屋裡報身佛；你一念心上無差别光，是你屋裡化身佛&mdash&mdash此三種身，是你即今目前聽法底人，隻為不向外求，有此功用。
據經論家，取三種身為極則。
約山僧見處，不然：此三種身是名言，亦是三種依。
古人雲：&ldquo身依義立，土依體論&rdquo。
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光影。
大德，你且識取弄光影底人，是諸佛之本源，一切處是道流歸舍處。
是你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脾、胃、肝、膽不解說法、聽法，虛空不解說法、聽法。
什麼解說法、聽法？是你目前曆曆底勿一個形段孤明，是這個解說法、聽法：若如是見得，便與祖、佛不别；但一切時中更無間斷，觸目皆是&mdash&mdash隻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所以輪回三界，受種種苦。
若約山僧見處，無不甚深，無不解脫。
道流！心法無形，通貫十方：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臭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mdash&mdash本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
一心既無，随處解脫。
山僧當麼說，意在什麼處？隻為道流一切處馳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閑機境！ 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槃，如系驢橛！何以如此？隻為道流不達三隻劫空，所以有此障礙。
若是真正道人，終不如是。
但能&ldquo随緣消舊業，任運着衣掌&rdquo；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心希求佛果！緣何如此？古人雲：&ldquo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rdquo 大德，時光可惜，隻拟傍家波波地學禅學道，認名認句，求佛求祖，求善自識意度！ 勿錯！道流！你隻有一個父母，更求何物？你自返照看！古人雲：&ldquo演若達多失卻頭，求心歇處即無事！&rdquo 大德，且要平常，莫作模樣。
有一般不識好惡秃奴，便即見神見鬼，指東劃西，好晴好雨！如是之流，盡須抵債，向閻老前吞熱鐵丸有日在！好人家男女被這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捏怪。
瞎屢生，索飯錢有日在！ 由上可見，臨濟可說是一位打擊陳規佛學的戰士，因為這種濫套的佛學通常皆以印度的術語為其觀念的窩窟。
他對一般經論家用迂回的方式讨論佛教的經驗頗為不滿；他愛單刀直入，不喜歡&ldquo繞路說禅&rdquo。
他摧毀了每一種通達大道的障礙；他揮舞着&ldquo金剛王寶劍&rdquo，左、右開弓，不但要斬盡殺絕那些主知主義分子，就是對于與他同時的某些禅匠也不相饒。
他巍巍然屹立于他的同代之中，而毫無疑問的是，他這種态度深得中國人心的歸向。
中國人的心理非常切實，不願被太多知識等等的陳爛葛藤所困。
它不但推出了老莊，同時也提出了禅宗，尤其是臨濟的禅法。
臨濟與禅搏鬥，祛除了一切虛飾，赤心片片，給人的印象十分鮮明，十分生動。
但在同時，我們也應該記住：禅對佛典和佛理所持的這種态度，亦有輕視系統研習、忽視經典及其所含玄理的傾向。
十、唐宋時代其他禅匠的禅 下面所引各節文字，是唐末和宋初時代若幹禅匠的語句，目的在于展示禅宗在中國逐漸取代其他宗派時所顯示的禅教發展趨勢，并使我們看清這些禅師的語錄問答與有印度色彩的經教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關系。
廬山歸宗智常禅師，上堂雲：&ldquo吾今欲說禅，諸子總近前！&rdquo大衆近前，師雲：&ldquo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rdquo 僧問：&ldquo如何是觀音行？&rdquo 師乃彈指雲：&ldquo諸人還聞麼？&rdquo 僧曰：&ldquo聞。
&rdquo 師雲：&ldquo一隊漢向這裡覓什麼？&rdquo以棒趁出，大笑歸方丈。
[20] 洪州亮座主，本蜀人也，頗講經論，因參馬祖，祖問曰：&ldquo見說座主大講得經論，是否？&rdquo 亮雲：&ldquo不敢。
&rdquo 祖雲：&ldquo将（拿）什麼講？&rdquo 亮雲：&ldquo将心講。
&rdquo 祖雲：&ldquo&lsquo心如工使兒，意如和使者。
&rsquo[21]争（怎）解備得經？&rdquo 亮抗聲雲：&ldquo心既講不得，虛空莫講得麼？&rdquo 祖雲：&ldquo卻是虛空講得！&rdquo 亮不肯，便出：将下堦，祖召雲：&ldquo座主！&rdquo 亮回首，祖雲：&ldquo是什麼？&rdquo 亮豁然大悟，便禮拜。
祖雲：&ldquo這鈍根阿師，禮拜作麼？&rdquo 亮歸寺，告衆雲：&ldquo某甲所講經論，謂無人及得。
今日被馬大師一問，平生功夫冰釋而已！&rdquo乃隐西山，更無消息。
[22] 杭州大慈山寰中禅師上堂雲：&ldquo山僧不解答話，隻能識病。
&rdquo 時有一僧出師前立，師便下座歸方丈。
法眼雲：&ldquo衆中喚作：病在目前不識。
&rdquo 玄覺雲：&ldquo且道：大慈識病不識病？此僧出來，是病不是病？若言是病，每日行住，不少總是病；若言不是病，出來又作麼生？&rdquo[23] 荊南向馬昙照禅師常雲：&ldquo快活！快活！&rdquo及臨終時叫：&ldquo苦！苦！&rdquo又雲：&ldquo閻羅王來取我也！&rdquo 院主問曰：&ldquo和尚當時被節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動。
如今何得恁麼地？&rdquo 師舉枕子雲：&ldquo汝道：當時是？如今是？&rdquo 院主無對。
[24] 鄧州香嚴下堂義端禅師謂衆曰：&ldquo語是謗，寂是诳。
寂、語向上有路在。
老僧口門窄，不能與汝說得&rdquo，便下堂。
又雲：&ldquo假饒重重剝得淨盡，無停留。
權時施設，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那邊事，無有是處！&rdquo[25] 袁州仰山慧寂禅師上堂示衆雲：&ldquo汝等諸人，各自回光返顧，莫記吾言。
汝無始劫來，背明投閣，妄想根深，卒難頓拔。
所以假設方便，奪汝粗識，如将黃葉止啼，有什麼是處？亦如人将有種貨物與金玉作一鋪貨賣，隻拟輕、重來機。
所以道，石頭（和尚）是真金鋪，我這裡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鼠糞，我亦拈與他；來覓真金，我亦拈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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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其僧又問：&ldquo師說何法度人？&rdquo 師曰：&ldquo貧道未曾有一法度人。
&rdquo 曰：&ldquo禅師家渾如此。
&rdquo 師卻問曰：&ldquo大德說何法度人？&rdquo 曰：&ldquo講金剛般若經。
&rdquo 師曰：&ldquo講幾座來？&rdquo 曰：&ldquo二十餘座。
&rdquo 師曰：&ldquo此經是阿誰說？&rdquo 僧抗聲曰：&ldquo禅師相弄，豈不知是佛說耶？&rdquo 師曰：&ldquo&lsquo若言如來有所說法，則為謗佛，是人不解我所說義&rsquo，若言此經不是佛說，則是謗經。
請大德說看。
&rdquo 僧無對。
師少頃又問：&ldquo經雲：&lsquo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rsquo大德且道：阿那個是如來？&rdquo 曰：&ldquo某甲到此卻迷去。
&rdquo 師曰：&ldquo從來未悟（英譯大意：根本沒有&ldquo悟&rdquo這回事），說什麼卻迷？&rdquo 僧曰：&ldquo請禅師為說。
&rdquo 師曰：&ldquo大德講經二十餘座，卻不識如來？&rdquo 其僧再禮拜曰：&ldquo願垂開示！&rdquo 師曰：&ldquo如來者，是諸法如義[16]。
何得忘卻？&rdquo 曰：&ldquo是。
是諸法如義。
&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是&rsquo亦未是。
&rdquo 曰：&ldquo經文分明，那得未是？&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lsquo如&rsquo。
&rdquo 師曰：&ldquo木、石&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lsquo如&rsquo。
&rdquo 師曰：&ldquo大德&lsquo如&rsquo同木、石&lsquo如&rsquo否？&rdquo 曰：&ldquo無二。
&rdquo 師曰：&ldquo大德與木、石何别？&rdquo[17] 僧無對。
乃歎雲：&ldquo此上人者，難為酬對！&rdquo良久，卻問：&ldquo如何得大涅槃？&rdquo 師曰：&ldquo不造生死業。
&rdquo 對曰：&ldquo如何是生死業？&rdquo 師曰：&ldquo求大涅槃，是生死業；舍垢取淨，是生死業；有得有證，是生死業；不脫對治門，是生死業。
&rdquo 曰：&ldquo雲何卻得解脫？&rdquo 師曰：&ldquo本自無縛，不用求解；直用直行，是無等等。
&rdquo 借曰：&ldquo如禅師和尚者，實為稀有！&rdquo禮謝而去。
八、趙州從谂的禅 由于本文無意成為唐代（618～922）禅宗的思想史，故而筆者在此也無意援引太多的禅匠、除了趙州從谂（778～897）和臨濟義玄（殁于867）等人之外。
因為，單就這些大師，亦已足以舉示當時的禅風趨向，以及禅師們究竟如何努力使之與經中的印度語法和思維方式取得調和了。
下面所引，是趙州從谂上堂時所做的一次示衆： 金佛不渡爐，木佛不渡火，泥佛不渡水&mdash&mdash真佛内裡坐。
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
實際理地，什麼處著？一心不生，萬法無咎。
汝但究理而坐二、三十年，若不會，截取老僧頭去！ 夢幻空花，徒勞把捉！心若不異，萬法一如！既不從外得，更拘執什麼？如羊相似，更亂拾物安口中作麼？老僧見藥山和街道：&ldquo有人問著，但教合取狗口！&rdquo老僧亦道：&ldquo合取狗口！&rdquo取我是垢，不取我是淨，一似獵狗相似，專欲得物吃，佛法向什麼處著？千人、萬人盡是覓佛漢子，覓一個道人無！若與空王為弟子，莫教心病最難醫！ 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壞。
一從見老僧後，更不是别人&mdash&mdash隻是個主人公。
這個更向外覓作麼？正與麼時，莫轉頭換腦，若轉頭換腦，即失卻也！趙州和尚的語錄中大都是&ldquo問答&rdquo，所含上堂示衆之語不多，有亦很短，多半簡潔扼要。
&hellip&hellip 上堂，良久：&ldquo大衆總來也未？&rdquo 對雲：&ldquo總來也。
&rdquo 師雲：&ldquo更待一人來即說話。
&rdquo 僧雲：&ldquo候無人來即說似和尚。
&rdquo 師雲：&ldquo大難得人！&rdquo 師示衆雲：&ldquo&lsquo心生，即種種法生；心滅，即種種法滅。
&rsquo你諸人作麼生？&rdquo 僧乃問：&ldquo隻如不生不滅時如何？&rdquo 師雲：&ldquo我許你這一問。
&rdquo[18] 師因參次，雲：&ldquo明又未明，道昏欲曉：你在阿那頭？&rdquo 僧雲：&ldquo不在兩頭。
&rdquo 師雲：&ldquo與麼即在中間也。
&rdquo 雲：&ldquo若在中間，即在兩頭。
&rdquo 師雲：&ldquo這僧多少時在老僧這裡，作與麼語話，不出得三句裡。
然直饒出得，也在三句裡。
你作麼生？&rdquo 僧雲：&ldquo某甲使得三句。
&rdquo 師雲：&ldquo何不早與麼道？&rdquo 師示衆雲：&ldquo大道隻在目前，要且難睹。
&rdquo 僧乃問：&ldquo目前有何形段令學人睹？&rdquo 師雲：&ldquo任你江南、江北。
&rdquo 僧雲：&ldquo和尚豈無方便為人？&rdquo 師雲：&ldquo适來問什麼？&rdquo 師上堂謂衆曰：&ldquo此事的的，說量大人出這裡不得。
老僧到沩山，僧問：&ls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squo山雲：&lsquo與我将床子（坐椅）來。
&rsquo若是宗師，須以本分事接人始得。
&rdquo 時有僧問：&ld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dquo 師雲：&ldquo庭前柏樹子。
&rdquo 僧雲：&ldquo和尚莫将境示人！&rdquo 師雲：&ldquo我不将境示人。
&rdquo 雲：&ldquo如何是祖師西來意？&rdquo 師雲：&ldquo庭前柏樹子！&rdquo 師又雲：&ldquo老僧九十年前見馬祖大師下八十餘員善知識，個個俱是作家，不似如今知識，枝蔓上生枝蔓；大都是去聖遙遠，一代不如一代。
隻如南泉尋常道：&lsquo經向異類中行。
&rsquo作麼生會？如今黃口小兒，向十字街頭說葛藤博飯童、覓禮拜，聚三、五百衆雲： &ldquo我是善知識，你是學人！&rdquo 師問南泉：&ldquo離四句、絕百非[19]外，請師道。
&rdquo 泉便歸方丈。
師雲：&ldquo這老和尚每當口吧吧地，及其問著，一言不措！&rdquo 侍者雲：&ldquo莫道和尚無語好？&rdquo 師便打一掌。
泉便掩卻方丈門，便把灰圍卻，問僧雲：&ldquo道得即開門。
&rdquo 多有人下意，并不契泉意。
師雲：&ldquo蒼天！蒼天！&rdquo 泉便開門。
九、臨濟義玄的禅 臨濟義玄禅師，是第九世紀時的偉大禅匠之一，而直到如今仍在日本和中國流行的一派，就是由他開創的臨濟宗&mdash&mdash雖然，禅本身在中國已經略顯衰相了。
許多人都把他的語錄視為現存禅錄中最為有力的禅學論文。
他的一篇&ldquo示衆&rdquo講詞說： 今時學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見解；若得真正見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求殊勝，殊勝自至。
道流！隻如自古先德，皆有出（助）人底路。
如山僧指示人處，隻要你不受人惑。
要用便用，更莫遲疑。
如今學者不得，病在甚處？病在不自信處。
你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轉，被他夢境回換，不得自由；你若能歇得念念馳求心，便與祖、佛不别。
你欲得識祖、佛麼？隻你面前聽法底是也。
學人信不及，便向外馳求。
識求得者，皆是文字勝相，終不得他話祖意！ 莫錯，諸禅德！此時不遇，萬劫千生，輪回三界；徇好境掇去，驢、牛肚裡生！ 道流！約山僧見處，與釋迦不别。
今日多般用處，欠少什麼？六道神光，未曾間歇！若能如是見得，隻是一生無事（無煩惱之事）人。
大德，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處；無常殺鬼，一刹那間，不揀貴、賤、老、少！你要與佛祖不别，但莫外求：你一念心上清淨光，是你屋裡法身佛；你一念心上無分别光，是你屋裡報身佛；你一念心上無差别光，是你屋裡化身佛&mdash&mdash此三種身，是你即今目前聽法底人，隻為不向外求，有此功用。
據經論家，取三種身為極則。
約山僧見處，不然：此三種身是名言，亦是三種依。
古人雲：&ldquo身依義立，土依體論&rdquo。
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光影。
大德，你且識取弄光影底人，是諸佛之本源，一切處是道流歸舍處。
是你四大色身不解說法、聽法，脾、胃、肝、膽不解說法、聽法，虛空不解說法、聽法。
什麼解說法、聽法？是你目前曆曆底勿一個形段孤明，是這個解說法、聽法：若如是見得，便與祖、佛不别；但一切時中更無間斷，觸目皆是&mdash&mdash隻為情生智隔、想變體殊，所以輪回三界，受種種苦。
若約山僧見處，無不甚深，無不解脫。
道流！心法無形，通貫十方：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臭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mdash&mdash本是一精明，分為六和合。
一心既無，随處解脫。
山僧當麼說，意在什麼處？隻為道流一切處馳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閑機境！ 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槃，如系驢橛！何以如此？隻為道流不達三隻劫空，所以有此障礙。
若是真正道人，終不如是。
但能&ldquo随緣消舊業，任運着衣掌&rdquo；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心希求佛果！緣何如此？古人雲：&ldquo若欲作業求佛，佛是生、死大兆！&rdquo 大德，時光可惜，隻拟傍家波波地學禅學道，認名認句，求佛求祖，求善自識意度！ 勿錯！道流！你隻有一個父母，更求何物？你自返照看！古人雲：&ldquo演若達多失卻頭，求心歇處即無事！&rdquo 大德，且要平常，莫作模樣。
有一般不識好惡秃奴，便即見神見鬼，指東劃西，好晴好雨！如是之流，盡須抵債，向閻老前吞熱鐵丸有日在！好人家男女被這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捏怪。
瞎屢生，索飯錢有日在！ 由上可見，臨濟可說是一位打擊陳規佛學的戰士，因為這種濫套的佛學通常皆以印度的術語為其觀念的窩窟。
他對一般經論家用迂回的方式讨論佛教的經驗頗為不滿；他愛單刀直入，不喜歡&ldquo繞路說禅&rdquo。
他摧毀了每一種通達大道的障礙；他揮舞着&ldquo金剛王寶劍&rdquo，左、右開弓，不但要斬盡殺絕那些主知主義分子，就是對于與他同時的某些禅匠也不相饒。
他巍巍然屹立于他的同代之中，而毫無疑問的是，他這種态度深得中國人心的歸向。
中國人的心理非常切實，不願被太多知識等等的陳爛葛藤所困。
它不但推出了老莊，同時也提出了禅宗，尤其是臨濟的禅法。
臨濟與禅搏鬥，祛除了一切虛飾，赤心片片，給人的印象十分鮮明，十分生動。
但在同時，我們也應該記住：禅對佛典和佛理所持的這種态度，亦有輕視系統研習、忽視經典及其所含玄理的傾向。
十、唐宋時代其他禅匠的禅 下面所引各節文字，是唐末和宋初時代若幹禅匠的語句，目的在于展示禅宗在中國逐漸取代其他宗派時所顯示的禅教發展趨勢，并使我們看清這些禅師的語錄問答與有印度色彩的經教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關系。
廬山歸宗智常禅師，上堂雲：&ldquo吾今欲說禅，諸子總近前！&rdquo大衆近前，師雲：&ldquo汝聽觀音行，善應諸方所！&rdquo 僧問：&ldquo如何是觀音行？&rdquo 師乃彈指雲：&ldquo諸人還聞麼？&rdquo 僧曰：&ldquo聞。
&rdquo 師雲：&ldquo一隊漢向這裡覓什麼？&rdquo以棒趁出，大笑歸方丈。
[20] 洪州亮座主，本蜀人也，頗講經論，因參馬祖，祖問曰：&ldquo見說座主大講得經論，是否？&rdquo 亮雲：&ldquo不敢。
&rdquo 祖雲：&ldquo将（拿）什麼講？&rdquo 亮雲：&ldquo将心講。
&rdquo 祖雲：&ldquo&lsquo心如工使兒，意如和使者。
&rsquo[21]争（怎）解備得經？&rdquo 亮抗聲雲：&ldquo心既講不得，虛空莫講得麼？&rdquo 祖雲：&ldquo卻是虛空講得！&rdquo 亮不肯，便出：将下堦，祖召雲：&ldquo座主！&rdquo 亮回首，祖雲：&ldquo是什麼？&rdquo 亮豁然大悟，便禮拜。
祖雲：&ldquo這鈍根阿師，禮拜作麼？&rdquo 亮歸寺，告衆雲：&ldquo某甲所講經論，謂無人及得。
今日被馬大師一問，平生功夫冰釋而已！&rdquo乃隐西山，更無消息。
[22] 杭州大慈山寰中禅師上堂雲：&ldquo山僧不解答話，隻能識病。
&rdquo 時有一僧出師前立，師便下座歸方丈。
法眼雲：&ldquo衆中喚作：病在目前不識。
&rdquo 玄覺雲：&ldquo且道：大慈識病不識病？此僧出來，是病不是病？若言是病，每日行住，不少總是病；若言不是病，出來又作麼生？&rdquo[23] 荊南向馬昙照禅師常雲：&ldquo快活！快活！&rdquo及臨終時叫：&ldquo苦！苦！&rdquo又雲：&ldquo閻羅王來取我也！&rdquo 院主問曰：&ldquo和尚當時被節度使抛向水中，神色不動。
如今何得恁麼地？&rdquo 師舉枕子雲：&ldquo汝道：當時是？如今是？&rdquo 院主無對。
[24] 鄧州香嚴下堂義端禅師謂衆曰：&ldquo語是謗，寂是诳。
寂、語向上有路在。
老僧口門窄，不能與汝說得&rdquo，便下堂。
又雲：&ldquo假饒重重剝得淨盡，無停留。
權時施設，亦是方便接人：若是那邊事，無有是處！&rdquo[25] 袁州仰山慧寂禅師上堂示衆雲：&ldquo汝等諸人，各自回光返顧，莫記吾言。
汝無始劫來，背明投閣，妄想根深，卒難頓拔。
所以假設方便，奪汝粗識，如将黃葉止啼，有什麼是處？亦如人将有種貨物與金玉作一鋪貨賣，隻拟輕、重來機。
所以道，石頭（和尚）是真金鋪，我這裡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鼠糞，我亦拈與他；來覓真金，我亦拈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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